第1章 :碰瓷與公主抱
柏小毛覺得,在人生地不熟的中陵市騎着共享單車去面試,一定因為自己一大早沒有睡清醒,而做出了奇葩決定。但是,應該還是比坐公交堵在高峰期的大馬路上要好得多。
她如是安慰自己。
只不過,這份阿Q精神持續不到十分鐘,當她跟着耳機裏的導航拐上一條幾乎荒無人煙的偏僻小路後,內心的恐慌漸漸蓋過了得意。
就在她握住手剎停下車、準備掏出手機查看導航全覽的一瞬間,真的就是一瞬間,她還完全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連着單車一起重重地傾倒在了路邊。
然後,一輛亮黑色的轎車緊急剎車在她的面前。
當腳踝被單車壓到的痛感傳遞到大腦後,柏小毛才回過神來,自己是被撞了。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看手機屏幕,8:23,面試九點開始,抓緊點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轎車左右車門洞開,各走下一位年輕的男子。
首先映入柏小毛視線的是一雙咖色系帶短靴,褲腿高高挽起,露出一截蒼白的腳腕,藏青色大衣的下擺蓋到大腿中段,再慢慢傾斜過膝。
——戴着與大衣同色禮帽的青年俯下身問她:“你有沒有受傷?”
柏小毛在心裏默默地為他的穿搭打着分數——
藏青色大衣配淺色破洞牛仔褲:顏色搭配70分。
中長款大衣配卷起的褲腿:比例搭配50分。
露腳踝的短靴:視覺搭配80分。
同色系的禮帽:細節搭配75分。
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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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小毛仔細打量着那道棗紅色,自嘆弗如,一個男孩子居然把圍巾系得比她的還好看,這一波可以給95分。
圍巾青年再次關切地問了一句:“你還好麽?”
他身後,一個身材高大、紮着半丸子頭的嬉皮範兒青年語氣不耐,大聲說道:“所以我都說了阿瑞,叫你不要開這輛車出來,很容易被碰瓷的。”
柏小毛聞言,頓時覺得自己哔了狗。
“什麽叫做被碰瓷?你們以為我想啊!我可是受害者!”
她憤怒地站起身,稍稍轉動了一下腳踝,感覺并不是很嚴重,可能只是摔出去的時候微微崴到,聯想到之後的重要面試,她強壓怒火,決定息事寧人。“算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不和你們計較了。”
柏小毛推起單車就要再度往上騎。
嬉皮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剛要向這個他以為的活菩薩行注目禮,被他喚作阿瑞的人便攔住了那個女生。
“如果腳确定扭到了,不能立刻動作。”
他虛虛抓着柏小毛扶單車龍頭的手,緊接着示意她坐下在馬路牙邊。
“謝瑞斯,你有病沒病啊!”半丸子頭青年目瞪口呆,還有人主動給自己找事兒的!
叫做謝瑞斯的青年回頭橫了他一眼:“我們确實撞到她的單車了啊嚴冬。”
那位“嚴冬”一時語噻:“可是她都說算了!”
“扭傷有時當場感覺不出來。我妹妹之前腳腕受傷,就是因為最初覺得沒事,還去跑步,過了一夜痛得不行,打了一個月的石膏。”
嚴冬扶額,背轉過身靠在車門,一副“你愛怎樣怎樣吧”的破罐破摔架勢。
柏小毛聽他這麽一說,心裏也有些後怕。然而此刻對她而言,還是面試比較重要。畢竟瑞帆集團的HR來電是她等了很久的機會,應聘的那個崗位也是她來到中陵市的初衷。
猶疑之間,她只覺腳上一涼,轉眸看去,謝瑞斯居然脫下了她的切爾西靴,并且還在渾然不察地往下拉她的襪子。
我!靠!
柏小毛當場就飙了髒話,恨不得反手給他一沓簡歷拍死他。
嚴冬倚着車門,笑得幸災樂禍。
柏小毛紅着臉,死死抓住謝瑞斯的手腕,吼道:“你——變态啊!”
然而對方似乎絲毫不以為意,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隔着襪子和靴子是沒有辦法查看傷情的啊。”
“……”柏小毛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她懷疑地打量起謝瑞斯,禮帽沿下露出奶茶色的劉海,低垂着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右腳,淺麥色的皮膚,微抿了唇,似乎顯出發自內心的關切。正當她準備收回視線,謝瑞斯擡了擡眼皮,與她的目光相碰。
“……”柏小毛再次說不出話來。這個男孩子的眼睛相當得漂亮,琥珀色的瞳孔,眼白純澈,睫毛濃密,像是自帶眼線一般。只是這雙眼睛掩在劉海之下,很難被清楚地看見。
柏小毛發現自己又一次臉紅了,太可恥了,可恥到沒有辦法拒絕這個眼睛漂亮的男孩子檢查她傷情的請求。
于是,這條人跡罕至的馬路上出現了一幅奇怪的畫面——共享單車和轎車一起停在一旁,坐在馬路沿兒上的姑娘低垂着頸子,右腳腕被攥在一個衣冠楚楚的陌生男子手裏,還有個外表看着非善類的男人在旁邊笑彎了腰。
柏小毛雪白的踝骨處明顯有一塊凸起,謝瑞斯隔着手套戳了戳,換來她的龇牙咧嘴。
“對不起,看起來真的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吧。”
柏小毛并沒有被他的誠懇和擔當打動,而是很小心地問了一句,“你能先送我去瑞帆面試嗎?”
謝瑞斯聞言,眸光微動:“你是要去瑞帆應聘?”
柏小毛有些煩他的明知故問。
面試不是去應聘,難道是去認親嗎?
話說回來,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青年腦回路有問題,從他撞了她後一系列的反應來看,正常人難道不該是忙不疊地道歉求得原諒、盡可能地避免麻煩嗎?他說話時的語氣也算不上冷漠,但好像欠缺誠懇的味道。
啧啧,白長了一張漂亮的臉啊。
嚴冬看不下去這不尴不尬的僵持,開口道:“這位妹子,你要是覺得真沒事,我們還有要務在身,給你個聯系方式,回頭你要是有什麽問題再找我們。你看怎麽樣?”
柏小毛自然沒有聖母到幫肇事者制造機會規避責任的地步。
“據我所知,瑞帆的HR非常在意儀态,你确定自己這個樣子可以去面試嗎?”
謝瑞思皺眉凝視着整理好鞋子、走了兩步跛腳路的柏小毛。似乎是看不下去她逞強的樣子,他突然上前兩步,右手搭上她的肩,柏小毛只覺身體一輕,整個人落在了他的臂彎。
一個結實的公主抱,謝瑞斯大步走向轎車。
柏小毛懵了。不知道此刻應該扮作純情少女羞澀地與他對視,還是宛如遭到非禮憤怒地大喊大叫。她懵了幾秒鐘,很快被塞進了車後座。
“喂!你要帶我去哪裏?先生你貴姓啊?喂!”柏小毛垂死掙紮般往外蹦電影臺詞,被對方一句“去醫院”堵了回去。
前座“啪“”地甩過一張名片,謝瑞斯和嚴東分別入座系好安全帶。汽車發動起來,一路往大道駛去。
副駕駛座上的嚴冬一直在碎碎念,很不滿謝瑞斯自找麻煩。柏小毛也沒有放松警惕,迅速地把名片拍照,連着之前的遭遇概要在微信上發給了合租好友羅燈。
【如果我中午的時候沒有和你聯系,麻煩報警。】
在被謝瑞斯塞進車後座之前,柏小毛瞥見了車标上的兩個字母R。雖然她對汽車研究不多,但還是認得勞斯萊斯的。
手裏的名片顯示的是:非易文娛音樂總監謝瑞斯。
呵……現在搞音樂的都這麽有錢了?
她将這張薄薄的名片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确定自己真的沒有聽說過這個公司這個人,一顆心一直懸在半空中。
車載播放器裏悠悠響起流暢悅耳的旋律,柏小毛漸漸地被吸引了。
她伸過頭,打斷前座兩位的低聲交流,異常興奮地問:“這是熔岩的新曲嗎?我可是他們的SUPER FAN!”
嚴冬轉頭詫異地望向這個一秒變迷妹臉的受害人,又掃了一眼謝瑞斯,果然見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謝瑞斯迅速伸手切了歌,自語道:“有那麽像麽?”
“我就說有點像啊。”嚴冬聳聳肩。
柏小毛所說的熔岩是國內頂尖的搖滾樂隊,蜚聲海內外。出道十七年,紅足十七年,影響了n多音樂創作人和有夢想的年輕歌迷。她聽着他們的音樂度過青春期,用他們的歌消解失敗的迷惘和痛苦的孤單,說是他們的腦殘粉也不為過。
見兩位肇事者不予理睬,她悻悻地歸位坐正,低頭滑開了手機屏幕。
羅燈的微信回複傳了過來。
【查到一支叫“玩樂”的樂隊,在南島的獨立搖滾圈很出名,最近好像在往中陵發展。這個叫謝瑞斯的,是樂隊的吉他手。】
柏小毛略微放下心來,至少不是查無此人。
“玩樂……”她皺眉,還真是毫不掩飾混世的心态啊。
【好的,多謝了,麽麽噠!】
汽車開始走走停停,宣告着已到達通往市一院的必經擁堵之路。
放松了神經之後,柏小毛才感覺到腳踝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她心裏焦慮,很怕是骨頭出了問題,這樣的話,豈不意味着很多天都不能參加工作面試了?
想到這,她恨恨地瞪着後視鏡中的司機,沒想到對方剛好擡眼望上去。她冷着臉轉開了目光。
車停好後,謝瑞斯還要抱她下車,她咬咬牙,單腳跨下車門:“你借個手臂讓我扶一下就可以。”
對方想了想,點頭道:“也好,畢竟你比看起來重得多。”
“……”
作為一個身高一米六、體重九十幾斤的正常身材姑娘,柏小毛此刻覺得整只腳整條腿整具身體整個人都不好了。#####初來乍到,多多指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