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人節與噩夢

回到家已經過了十二點,柏小毛洗漱完畢,輕手輕腳地回到卧室,準備刷一會兒手機後睡覺。結果一打開微信,群裏就跳出了嚴冬的口誅筆伐。

【小柏太不夠意思啦!枉我推掉了好幾個隊!還準備送你裝備呢!

夏祺,你玩兒不?】

【沒興趣。】

【……你們要是等到小柏上線,要讓她知道,居然放我們服第一的鴿子!大冬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睡覺去了。】

後頭是陳佑舟發來的攤手表情。

然後群就冷場了。

柏小毛剛想解釋下,一個音符頭像發去一句話:

【小白貓今晚陪我看場地去了。算是加班吧。】

“……”

柏小毛回想起稍早些時候發生的事——

去livehouse之前,他們一起在附近的快餐店裏吃了晚飯。謝瑞斯今天既沒有戴帽子也沒有分劉海,低頭一言不發地扒着豬排飯。柏小毛吃完自己的那份飯,從他對面的角度看去,只有一片奶茶色的頭發簾。

真怕他連着頭發一起吃進去。

“你為什麽不把眼睛露出來呢。”

“什麽?”謝瑞斯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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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你的劉海太長啦。像陳佑舟那樣的寸長劉海不是挺好看嗎?”

“他整個人都很好看,不是嗎?”謝瑞斯不再看她,低頭叉着豬排,口吻極淡。

……陰陽怪氣,掐死算了。

柏小毛心裏驀地升起一個念頭:這人,該不會是喜歡陳佑舟吧?

呃,取向自由,真愛自由。

不過難怪,他總在她提起陳佑舟的時候,表現得古裏古怪。

好像參破了不得了的秘密般,她有些尴尬地環顧左右,等着他吃完。

然後,一股溫熱的氣息突然包裹了她。

謝瑞斯傾身上前湊近她的臉,修長的手指撥開她的劉海,琥珀色的瞳孔直直盯着她。

“你的劉海也很長,蓋住了眉毛。而你的眉毛,很好看。”

話語吐吶在耳畔,柏小毛的臉騰地燒了起來。雖然他語氣冰冷得像臺語音機器,卻偏偏講着令女孩子心動的漂亮話。

然而,直男會注意女性的眉毛嗎?

并不會。

柏小毛很快回過神來。

結賬的時候,服務員微笑着來到桌前:“兩位顧客你們好,今天是情人節,又是本店開業三周年的日子,因此我們為每一對來用餐的情侶準備了一只音樂盒做禮物,只要多加十五塊錢就可以拿走。”

情人節?柏小毛覺得自己果然跟這個節日絕緣,居然毫無意識。

不,重點是他們不是情侶啊。

不對,這只是快餐店的商品推銷伎倆而已。

柏小毛瞅了眼服務員手裏的音樂盒,看起來倒是精致,不過頂多也就值十五塊錢。她剛想用眼神示意謝瑞斯拒絕,對方已毫不猶豫地接過音樂盒。

“……”柏小毛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算了,反正也不花她的錢。

上車之後,謝瑞斯就着前窗進來的路燈光把玩手裏的音樂盒,似乎對玻璃罩裏的牽手小人非常感興趣,嘴角微微揚起,像個剛獲得玩具的小孩子。

然後,他用手機拍了個照片,伸手把音樂盒遞給柏小毛:“送你了。”

“……我不用……”柏小毛本能地要拒絕,卻見他幽幽掃了她一眼,音樂盒已經落進她的懷裏。

這個時候再還回去好像有點……更何況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

只是這個名目實在是……

柏小毛機智地轉了話題:“今天情人節,你不用陪女朋友嗎?”

“女朋友?”謝瑞斯發動汽車,蹙眉想了想,忽地笑起來,雙肩輕輕抖動着,仿佛她這句話很好笑。

好吧,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女朋友”這個字眼對于謝瑞斯來說确實挺好笑。

……

此刻,柏小毛放下手機,撈過放在床頭的音樂盒,對着燈光轉了轉。

其實比起這個音樂盒以及好笑的“女朋友”,在livehouse裏獲得的信息更讓她難以消化。

謝瑞斯仔細查看完場地,對orangeway的老板表示謝意,對方笑得一臉謙卑:“哪裏哪裏。謝大教父的公子帶着樂隊在我們這兒開唱,‘橙路’才是與有榮焉。”

——謝,大,教,父。

為了勝任工作,柏小毛工作之餘也惡補了一些音樂界的相關知識,她知道,被稱作“謝大教父”的人,一定只有「熔岩」樂隊成員經常在采訪中感謝的“恩師”、 被業界封為“搖滾教父”、“吉他國王”的殿堂級吉他手謝千帆——已解散的The Bridge第一代吉他手——樂隊裏唯一的亞洲人。

謝瑞斯顯然不想多說這個話題,送她回去的一路上都黑着臉,令她不敢開口詢問究竟。

所以那張照片裏,小時候謝瑞斯身旁的男人,應該就是謝千帆?

關于謝千帆其人,傳說很多。有人說他後來迷上了出海航行,卒于海難;有人說他周游列國,去享受人生了;也有人說他隐居鄉村,支教貧苦孩子的音樂課……

但總之,大家一致認定的是,他在八年前就銷聲匿跡,行蹤成謎。

八年前,正是實體唱片業式微的時候。唱片公司紛紛歇業,樂隊解散,solo歌手轉行,從那時至今依然堅挺的音樂從業者,也只有如「熔岩」這般實力強大、人品過硬的皇牌樂隊了。

而這一切,按照「熔岩」主唱祝子揚的說法,都與“恩師”謝千帆的言傳身教分不開。

謝瑞斯,謝千帆,雖然同姓,但柏小毛之前無法将兩者聯系起來。

八年前,謝瑞斯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而她,還在海都的重點初中裏埋頭苦讀。

柏小毛直到此時才産生自己可能在與一些“大手”共事的實感。

……等等!謝千帆是「熔岩」的老師,謝瑞斯的父親,那麽「熔岩」和謝瑞斯……

想到謝瑞斯承諾的演唱會VIP第一排,柏小毛晃晃亂糟糟的腦袋。

——關燈睡覺,醒來又得是努力工作的新一天!

“對不起,你試用期的表現不合格,我們決定不再續用你。”

謝瑞斯面無表情地把合同扔給她。

“現在你可以走了。「熔岩」的票我就給女朋友了。”

……女朋友?柏小毛眯着眼看不清一片光暈裏的人臉。她起身拄好雙拐,又回頭問道:“今天陶總助不送我回家嗎?”

“你在開玩笑吧?現在你與我們非易已經沒關系了,自己叫車回去吧!”

對面模糊的人影起身摔門而去。柏小毛猝不及防,拐杖被打翻,身體歪倒在門邊。她狼狽地俯身去撿。沒成想門又開了,推倒了後頭的她。

“咣——”

柏小毛這一跤摔得不輕,她從地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做着夢,從床上滾了下去。

她單腳支着地,堅強地爬了回去。

夢裏的場景讓她心有餘悸。這天被陶仁接到公司後,她看到謝瑞斯,心髒狂跳了兩下,才慢慢地歸位。

還好是場夢。現實中的吉他手依然是“低能量”的樣子,只在演奏的時候才散發出滿溢的氣場和耀眼的光芒。

柏小毛安定地繼續學習,并思索着與橙路的聯動宣傳稿。

不過,在她終于看完前任助理的每日工作總結彙總後,昨日腦海中的疑問放到最大,終于忍不住在嚴冬第三次進辦公室倒熱水的時候問他:“以前的助理,是不是喜歡謝瑞斯?”

“噗……”嚴冬一口水噴在牆上,“你知道的太多了小柏。”

他眼角餘光瞄着伏案的柏小毛,心裏倒是有點佩服她的觀察力。

“那我會被滅口嗎?”柏小毛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

果然啊,有哪位下屬向上司彙報工作的時候,每篇都帶着次日的天氣預報和推薦他的着裝。

不過令柏小毛确定這個想法的是前任助理最後一篇工作總結的末句:記得看天氣預報增減衣物,照顧好自己。

嚴冬聳聳肩:“應該不會,畢竟阿瑞對你另眼相看。”

另眼相看?柏小毛不禁又想起那個夢,對着天花板翻了個白眼。

“對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準備出門的嚴冬,“所以,謝瑞斯是不是不喜歡女孩子?”

“……啊?”嚴冬沒有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深意,歪頭想了想,“算是吧。”

他也确實沒聽說謝瑞斯喜歡哪個女孩。

所以這是一個助理苦戀取向不明的上司,愛而不得哀而離職的悲情故事。

所以,謝瑞斯才會加上“不可以喜歡上我們的團員。”這個規定吧。

畢竟萬一下個下下個助理又喜歡上他或者陳佑舟,那又是事業愛情雙悲劇。

作為“下個助理”,柏小毛簡直快要跪服自己的推(想)理(象)力了。

“啊,對了。”嚴冬撤回已經邁出門的腳,“小柏你昨晚太不夠意思了,我放棄了打排位賽的機會等你呢,你卻一聲不吭跟上司跑去吃情人節大餐?”

“什麽情人節大餐……只是普通的工作餐啊。”

柏小毛出聲辯駁道。

下一秒,嚴冬舉起手機,呈現了“罪證”——

謝瑞斯的ins主頁上赫然正是那只音樂盒,配的說明是:Valentine's night, Dinner with gif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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