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座八卦與順風車
這一稿柏小毛寫得比較“軟”,幾乎是在近十年世界搖滾樂巡禮中帶出了「玩樂」。
其實,作為專業廣告狗,各類文風切換于她而言并不困難,但涉及到音樂風格和樂隊科普的時候,她就得撓破頭皮查閱各種資料了。
好在晨間會議的時候,謝瑞斯終于對這一稿點了頭,她也總算放下心來。
在非易工作将近一個月,柏小毛已經習慣了開會時獨自面對好幾張異性面孔。不過今天開始,她不再是“一個人戰鬥”,「托普」聘用的女助理也就位了。比起娃娃臉、還帶着學生般青澀感的她,這位叫盛怡岚的新助理明顯幹練許多,利落的馬尾辮、工整的職業套裝,坐在柏小毛旁邊,整個人顯出淩厲的氣場。柏小毛低頭看了眼自己睡擰了的毛衣開衫,悄悄地整理了下。
謝瑞斯在對面說道:“陶總助,麻煩你這兩天采購一些日用品和睡袋毛毯之類的。”
陶仁微感詫異:“這個……三樓的休息室好像有吧。”
“……那是我用的。以後公司人員會越來越多,可能也會出現女性員工加班的情況。”
“喔……”陶仁看一眼柏小毛,反應了過來。
散會後各團分別讨論工作進展。
「玩樂」成員在排練室裏最後确認下周live的細節。謝瑞斯吩咐柏小毛再潤色一下宣傳稿,把最終版發給OrangeWay的企宣人員。之後怎麽聯合宣傳,就是它那邊的事兒了。
柏小毛忙不疊地用本子記工作任務。
謝瑞斯站在窗邊,天光透亮,勾出他穿着牛仔夾克的清瘦挺拔輪廓。他一手環胸,一手握拳抵着下巴,倒是很有領導風範。然而,她不知怎麽就想起早上浴室裏的那一幕。所謂“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她的确沒有想到,謝瑞斯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樣,身材還挺有料。
完了,柏小毛又感覺自己的喉嚨動了動。這一定只是條件反射。
她一走神就不知道對方說到哪兒了。還好老武進來,打斷了大家的讨論。
老武是來交“橙路”出的宣傳的。那邊不愧是有着十年發展史的老牌livehouse,企劃人員相當專業,稿子水平不知道比柏小毛的高了多少。然而謝瑞斯看完,整張臉都黑了。
排練室裏洋溢着陰沉詭異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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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佑舟他們也看完了,面面相觑了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柏小毛很好奇稿子的內容,莫非也是用「熔岩」踩了謝瑞斯的雷點?她還沒來得及伸手拿過來看,謝瑞斯開口打破了一室沉默:“可以不在宣傳裏提我父親嗎?”
“……!”柏小毛心髒猛跳了兩下。
“橙路”夠膽啊,這哪裏是踩雷,簡直是虎口拔牙。
她對謝氏父子之間的事知之甚少,但「玩樂」發跡的南島,那裏的論壇讨論版中,無一人提及謝瑞斯與謝千帆的關系。她覺得,可能是人為删除了曾經相關的讨論。畢竟,連遠在中陵的“橙路”老板都知道謝瑞斯是“謝大教父的公子”,南島的讨論版不可能沒有業界的知情者爆料。
身為星座迷的柏小毛很八卦地查詢過謝瑞斯的星盤——畢竟,摸清上司的脾性然後投其所好也很重要。
月亮處女座,追求完美,吹毛求疵……
父母關系可能不和……
母親在家庭中占據主導地位……
當然,這些都只是迷信糟粕的猜測。
老武思忖良久,開口道:“我覺得「玩樂」在中陵沒有什麽群衆基礎,而這裏又是謝老師發跡的地方,用這個作為宣傳噱頭的話,可以吸引一部分懷舊派來看我們的演出。”
“不需要。我們在南島不就是一步步過來的?”謝瑞斯冰冷生硬地回絕。
“可能這樣的話,能省很多的力……”
柏小毛覺得老武的話其實有道理,畢竟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往前挪,實在沒有坐上順風車走捷徑迅速。更何況,現時不比以往,各類偶像男團女團層出不窮,音樂變成經濟現象,粉絲更多的關注投放于表演者,而非音樂本身。「玩樂」只能算在獨立圈裏小有名氣,想要改變大局尚顯困難。
“好,那就不唱了。”謝瑞斯丢下這句後,俯身收拾琴盒。
他生氣了,側臉額角的青筋被扯到般跳動着。
和他相處這些天以來,柏小毛見過他耍性子鬧別扭擺傲嬌,但如今天這般生氣,還是頭一回。
“我覺得……”她弱弱地開了口,“其實「玩樂」現在的粉絲還是以年輕人為主,十幾歲二十出頭的人,在謝……”
她迅速瞄了眼謝瑞斯後,繼續:“老師很紅的那個年代,他們可能都還只是小學生,不怎麽關注搖滾樂壇,如果只是為了吸引一小部分的懷舊派,而把宣傳的焦點放在……呃那個上頭,我覺得有點……顧此失彼。畢竟以後,我們需求的粉絲主力未必是那一批懷舊派。呃,這只是我的個人看法。”
柏小毛一口氣說完,絞着手有點尴尬地站在原地。這還是她第一次針對樂隊的運營決策提出自己的看法,很怕自己班門弄斧惹他們笑。
室內再度陷入了沉默。
許久,老武拍拍手:“那行吧,我再和‘橙路’溝通一下,你們該排練就排練,我們争取一戰成名。”
“噢——”
大家各自散了。柏小毛回到一樓辦公室準備潤色稿子,剛好老武和陶仁正在談謝氏父子。
他們說得小聲,但她也能聽見, 似乎并沒有避諱她的意思。
“阿瑞并不知道,麗姐在南島周旋的時候,有時也蹭了謝老師的光啊。”
陶仁口中的“麗姐”,是「玩樂」在南島發展時的藝人經紀,很擅長推廣獨立音樂人,如今已經功成身退,在家相夫教子,過得也挺滋潤自在。
“我覺得他并不是不知道。可能就是因為知道,才分外反對在中陵也用這一套。”老武若有所思。
柏小毛停下敲打鍵盤的手。她很同意老武的看法。
午休的時候,柏小毛在三樓陽臺上揪住嚴冬,想将謝氏父子的事問個究竟。
嚴冬其時正躺在陽臺擺的沙灘椅上以書蓋臉,準備曬曬太陽睡個午覺,并不想回答她的問題,結果被她纏得煩不勝煩。
在樂隊幾個成員裏,柏小毛一開始看嚴冬最不爽,現在卻覺得,只有與他可以無話不談。夏祺性子太溫和,感覺沒有八卦心;陳佑舟雖然暴露了逗逼的屬性,但平日裏還是透着生人勿近的氣場;謝瑞斯……呵呵,直接問他簡直是找死。
“拜托你啦!好歹我以後要跟你們很久的。什麽是禁忌啊,什麽是機密呀,總得讓我略知一二吧。”
“妹子,大妹子啊!”嚴冬苦着臉扒掉臉上的書,坐起身來,“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啊,我比阿佑夏祺入團都要晚,大家雖然都知道阿瑞是謝千帆的兒子,但他不高興我們提,我們就都不提。誰還問他們父子間發生了什麽啊。”
“……你們好像很寵他哎。”
“呵呵。”嚴冬幹笑,“他那怪人脾氣,跟個小孩子似的,就得哄着寵着。”
他斜睨了眼柏小毛;“以後你也會寵他的。”
……怎麽覺得後一句的這個“寵”字變味了。
這一天準點下班。拆了石膏後,柏小毛就自己坐地鐵上下班了,畢竟“非易”唯一的公車是用來拜訪合作夥伴的。現在又新來了助理,更不好公車私用了。好在,從別墅區出去,走個一公裏就有地鐵站,回頭再倒輛公交坐個兩站就到“樂水居”了——如果她腳好利索了的話,轉騎共享單車也行。
柏小毛出了“蘭溪雅築”,沒走幾步,身後響起車喇叭聲。謝瑞斯搖下勞斯萊斯車窗:“我今天回家,順路送你。”
啧,又開着豪車招搖過市了。
“你家在哪兒?”坐上副駕駛後,柏小毛問道。
謝瑞斯掃了眼後視鏡,慢慢倒車:“這個,我得問導航。”
“……”
“反正我也只是把車送回去,再拿幾件換洗衣服。”
“你經常住公司嗎?”柏小毛想到早上的事,順口問道。
“不經常。但最近住了兩晚,覺得也不錯。”
所以讓陶總助買日用品睡袋什麽的是不是要鼓勵全體員工以公司為家了?
柏小毛暗自吐槽。
“對了。”駛上高架後,一路暢行,謝瑞斯開始聊起工作。“我看到你的定稿了,可以。今天份的工作總結我也收到了。不過,之前我讓你準備的演出服,你打算什麽時候弄?”
柏小毛其實非常不情願在下班時間讨論工作。但上司在側,不說也得說。
“這兩天一直在改宣傳稿沒顧上,明天就開始挑選打樣定稿。”
怕他不滿意自己的工作進展,柏小毛滑開手機:“其實我也在留意演出服相關。你看,這是我存下來的覺得很适合陳佑舟的打歌服;這身我覺得嚴冬穿很好,比較符合他的嬉皮範兒。夏祺給人的感覺很清爽鄰家,所以我給他選了這一套。”
開着車的謝瑞斯當然不可能分神去看她的手機屏幕。直到勞斯萊斯在“樂水居”大門口停下,他歪過頭:“我的呢?”
他眼中帶着審視的意味,并不嚴厲,卻足以讓柏小毛膽戰心驚。
“我……還沒開始選……”她的目光開始游移。為何就忘記了“給領導先選”。
“唔。”謝瑞斯敲了敲方向盤,“所以只有我的風格你沒有留意咯。”
“我明天就……”
謝瑞斯很快打斷她的話:“還是你覺得,只有我可以什麽都不穿?”
“……謝瑞斯!”
四目相對,柏小毛的臉可怕地燒了起來。
他說話的語氣太正經了,正經到令她覺得瞬間聯想到早晨浴室裏的那一幕是自己思想不純潔。
而此刻,他還滿臉無辜地輕咬着下唇,期待地望着她,似乎真的在等她的回答。
“你不覺得,頂着這樣一張臉說這種話太不合适了嗎!”
長着一張宛若向姐姐讨糖吃的清純boy的臉,卻說着令人臉紅耳熱的……色/情話。
“……我頂着什麽臉?”他的表情看起來是真無辜也是真欠揍,傾身過來看進她的眼底。柏小毛幾乎看得到他隐形眼鏡的邊緣。他身上似乎還滞留着晨間沐浴露的香氣,海洋型的,帶點木質尾調。
“小白貓,”他一手撐在她身後的車廂壁,“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柏小毛猛地推開他,扳開車門,奪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