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瓜帖與假路人
“小白貓。”
柏小毛低估了這個稱呼的殺傷力。到家後她洗漱完畢,準備倒床補覺,耳邊全是謝瑞斯如此喚她,魔音灌耳,繞梁不絕。
像一只貓爪驀地伸進心底撓啊撓,又出其不意地抽回去,再得意地袖手看着那顆被撥動了的心撲騰撲騰地跳動。
他湊近她的時候,琥珀色的瞳孔像一汪深泉,清湛的目光像快要溢出來潤濕卧蠶的泉水。
他是在……撩她嗎?
不不不,那種話可以算是性騷擾了吧。
——如果不結合上下文和他并不猥瑣的表情的話。
柏小毛終于正常下班了的這一晚,只能在床上翻來覆去烙大餅。
無解。
她想求問羅燈,但依對方那個暴脾氣,要是認定謝瑞斯對她性騷擾,沒準兒會直接上公司揍人。
跆拳道黃帶對陣謝瑞斯那身板,不知道誰會贏。
不好,又想起“什麽都不穿”了……
她煩躁地揉揉頭發,伸手去撈一旁的手機。
今天的“搞事情”群裏很安靜。她滑動着通訊錄,久久地盯着那個微信名為“Heroes”的音符頭像,拖出的輸入欄界面像死機一般定格,想來想去也不知道發什麽過去,又按回了主菜單。
胡亂劃拉了兩下後,她點開“吃瓜”app。
這個論壇最好的一點在于可以匿名發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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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分鐘後,吃瓜站的生活八卦版出現了這麽一個标題:《撩?還是職場騷擾?》
此時已夜裏十一點多,柏小毛估計也不會有多少人點閱回複,便大着膽子借用春秋筆法,約略地在正文裏談及情人節ins、加班夜次晨、還有“什麽都不穿”。
沒想到帖子剛發表五十秒,她就收到了回複提示,沙發那位答得認真:【這個問題在于你吧,你喜歡他麽?喜歡他,他就是在撩你。不喜歡,那就是性騷擾咯。】
“……”柏小毛腦子空白了一瞬。還有這樣的解題思路?
她還沒來得及回複沙發,就發現這個回答的點贊數已經破了二十。
柏小毛極少大晚上刷論壇,現在才知道原來“吃瓜”上有這麽多夜貓子。
樓裏還有人問她:【雖然穿不穿衣服什麽的是顯得很猥瑣,但樓主你也沒有給出上下文,我們都不知道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說這句話的呀。】
之後很多人排這個回複。
接着又出現了一條點贊率較高的回複:【我倒是覺得他是喜歡你的。身為上司的話,感覺他對你關照過頭了。又是開車接送,又是送你情人節禮物的。】
……那是因為她腳不方便,情人節禮物也是快餐店的附贈品。
但柏小毛是沒法描述得這麽詳細的,一時百口莫辯。
她飛速地搗着鍵盤:【可是就我所知,他可能不喜歡異性……】
這句話她反覆修改了許久,終于找到一個比較委婉的表達。
最贊那個回複再度回她道:【“可能”這個詞也太模糊了吧,有什麽表現呢?】
【我一直覺得,他喜歡公司另一位男同事。表現得很怕別人也喜歡上那個人。】
【??別人?怕哪個“別人”?不會是怕“你”吧?】
【因為他喜歡你,所以才怕你喜歡上另一位男同事吧。】
【只有我覺得樓主是來綠的嗎?】
【綠不綠不知道,但我感覺樓主是真傻。】
這個帖子以柏小毛無法控制的速度迅速蓋成了高樓,到最後讨論的重點幾乎全變成了“那個上司到底喜不喜歡她”,還有一小部分評論執着地追問着她喜不喜歡那個上司。
“……”柏小毛覺得在“吃瓜”發帖是個錯誤。她既沒有考慮過自己喜不喜歡謝瑞斯的問題,也無法向他們解釋陳佑舟在謝瑞斯心裏的重要性——相識少年時,八年甘苦共度,熬過藉藉無名,嘗過小有成就,憧憬成名在望……
她這個與謝瑞斯才認識一個多月的人怎麽能相提并論。
她把了解到的陳謝二人的關系在腦子裏又過了一遍,幾乎快要認定自己的猜測了。于是後來她關了手機,默念着“他是gay,他一定是gay”給自己催眠。
然并卵,她還是烙了一夜的大餅,淩晨四點多才迷糊地合上眼。
可以說是相當sad了。
更sad的是,當她被七點二十的鬧鈴叫醒後,睡眼惺忪地撥拉着手機,發現淩晨一點多,“Heroes”發來了好幾條微信消息。
她騰地坐起身,困意全無。
【睡了沒?】
然後是一連串的圖片。她定睛一看,全是英倫風男性的街拍。
……這是什麽意思?自證清白?“我愛的是男人,才不會對你性騷擾?”
圖片加載完畢後,又有一句補充:【我喜歡這種風格。】
柏小毛的腦子已經完全陷入了對他性取向的誤解回路裏,看到的每張圖每句話都感覺是他在出櫃。
直到看清了他發來的最後一句:【你根據這樣的風格給我選演出服就好。】
“……”她長舒一口氣,迅速打了一個“ok”的表情過去,沒有深究自己這如釋重負的情緒從何而來。
不過她覺得,“Heroes”這個名字真夠中二的。
「玩樂」的中陵首唱前期宣傳活動緊鑼密鼓地開展了起來。
宣傳稿定稿後,老武聯系了本地好幾家有影響力的微信公衆號進行推送,并在“吃瓜站”的音樂板塊投放了通稿,也将這場live的詳細信息發布在了“叮咚同城互動”上。
首唱采取的是現場售票的形式,因此沒有像「熔岩」那樣提前很多月就進行預熱、互動、開票等一系列活動。然而,也因為是現場售票,live前幾天的密集宣傳尤為重要。不然到時門可羅雀的話,可就尴尬了。
好在老武人脈匪淺,調動的宣傳勢力反響不錯。柏小毛這幾天一直在刷“吃瓜站” 的那幾篇軟廣通稿,看到回帖反應積極,很多「玩樂」的南島歌迷紛紛表示要去捧場,一時間還出現了不少約伴貼、拼房帖。
萬事俱備,只欠現場了。
3月12日、live當天上午,柏小毛和陶仁去OrangeWay最後确定現場布置。這天是非休息日的星期三,還飄了絲小雨,理論上是會影響票房的。但柏小毛驚訝地發現,售票處已經有稀稀拉拉的歌迷在排隊了。他們統一穿着草綠色的外套,手上拿着草綠色的熒光棒。陶仁說那是「玩樂」的應援服和應援色,這些歌迷應該是南島過來的。
柏小毛有點感動,南島到中陵,坐高鐵也得三個小時。她有點好奇地裝作吃瓜路人,走到短短的隊伍旁:“你們是從南島來看「玩樂」的嗎?”
“對啊。”剪着波波頭的學生妹操着軟軟的南島口音回答她,“昨晚到的,來給他們捧場。”
“喔……我也是在關注的微信公號上看到有這麽一支樂隊,但我不太了解他……”
柏小毛的話很快被隊伍裏興奮的聲音打斷:“看一場他們的live就了解啦!看不了吃虧,看不了上當。”
“……呃……”
隊伍裏頓時叽叽喳喳地讨論了起來。
“以前他們在南島,幾乎每個月都有live,我每場都去看。”說這話的男士倒像個上班族。
“啊,好懷念,好希望他們回來。”
“算了吧,他們肯定要往更高更遠的地方去的。”一個秀秀氣氣的牙套妹話語裏流露着失落。
“對啊,”柏小毛安慰她,“他們的歌被更多人聽到,你們也應該會很開心吧。”
牙套妹垂眸不語。
“那你們誰給我科普一下他們啊,比如成員啊,還有代表作之類?”
柏小毛給自己的演技打滿分。
“我們是船槳,阿佑的迷妹。”之前的波波頭學生妹摟過牙套妹。
“顯然阿佑人氣最高吧。”
“但阿瑞寫歌好聽啊,我喜歡他更多一點。”
熱烈的讨論聲中,突然有人冒出一句:“我喜歡鼓手。”
柏小毛循聲望去,看到一張年輕明豔的臉,白皙的臉頰黏着架子鼓的貼紙,頭頂兩只惡魔角,總之是個很惹眼的美女。
啧啧,嚴冬要是知道自己有這樣一位粉絲,嘴都要笑裂了吧。
十點鐘,工作人員坐進售票處,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之前那個上班族邊排隊邊對柏小毛說道:“真的,你看一場就明白了。一定會被圈粉的。”
——是的,即使是以一個工作人員的角度,柏小毛也被這場首唱震撼了。
最終這場兩小時的live300張站席票全部售罄——雖然其中有少數友情票。
結束後柏小毛耳邊一直萦繞着安可曲裏的“hey hey hey hey”,比之前謝瑞斯的那句“小白貓”還要魔音灌耳。她也知道為什麽謝瑞斯要留那麽長的劉海了。他在臺上跟着節奏甩起頭發的樣子實在是……太炫酷了。
幾次Dive時,她在後臺看着草綠色的人群波浪般向臺前湧動。歌聲樂聲像狂風拂動草原,一浪一浪又一浪。人浪、聲浪、和着心底沸騰的潮浪,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