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迷妹與夜行

“子揚哥哥，好久不見。”謝瑞斯的身高與祝子揚比肩，但身形要單薄一點。

此刻他抿着唇，略顯緊張地立在對方面前，真的很像一個乖弟弟。

“坐。”祝子揚落落大方地招呼他，話語熟絡，仿佛兩人幾年未見的相隔光陰并不存在。

謝瑞斯瞥見一旁手足無措的柏小毛，輕捏着她的袖子拉她過來。

柏小毛還深陷在失态的尴尬裏。一個指頭探來戳戳她肩膀：“這是我的助理，也是你們的超級粉絲。”

她迅速擡頭望了眼自己七年的偶像。

“助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黯淡的陰翳，很快恢複了明亮，“你好。”

祝子揚的眼睛很有神，雖已年近四十，依然像孩童般清澈純稚。

活、的、祝、子、揚。

活的祝子揚對她說“你好”！

“你……好……”天知道柏小毛要多克制才能避免當場尖叫起來。

他身後是「熔岩」的主音吉他手邱偉翼，上來就給了謝瑞斯一個結實的熊抱，并和祝子揚一起招呼兩人坐下。

門後不遠處，瑞帆的金牌經紀、「熔岩」的專屬經紀人史真靜靜地站着。

似是發現柏小毛視線還在探尋，邱偉翼解釋道：“大發老岳和阿明偷跑去吃中大夜市啦。”

他說的這三個人，分別是「熔岩」的和音吉他手、貝斯手、鼓手。

柏小毛頓覺親切無比，原來他們私下裏也會逛夜市、吃“蒼蠅店”。正好她前幾天才去過中大那片，四舍五入她也是和「熔岩」一起逛過夜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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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要什麽“四舍五入”，現在她面前的，就是活的「熔岩」主唱和吉他手啊。

她窩在左邊的沙發上，全程癡漢臉計算着自己與正中間沙發上祝子揚的距離。

三米？不到。

兩米差不多？

不不不，一米五不能更多了。

何況他還探身伸手去拿了她面前茶幾上的飲用水。

零點五米！

祝子揚小口啜着瓶裝水，一邊和謝瑞斯絮絮閑談。後者坐在右側沙發上，掌心覆在并攏的膝頭，微傾過身專注聆聽，雙唇緊抿，左頰上一顆笑渦若隐若現。

柏小毛從未見謝瑞斯如此乖巧的模樣，驚奇得想拍下這姿态做成表情包。不料她剛舉起手機，門後的史真以為她要拍祝子揚，迅速幾步上前，俯身用手蓋住了鏡頭：“不好意思，不可以私下拍照。”

“對不起，我不是……”柏小毛愣了愣，擡頭對上史真淩厲的視線。她既沒有黑臉，也沒有出口不遜，相反嘴角還扯出了一道禮貌的微笑。

柏小毛瞬間不寒而栗：這才是混跡娛樂圈多年的“老鳥”姿态，不怒自威，瞬間把雛鳥如她秒成戰五渣。

“沒關系。”祝子揚溫聲解圍，“回頭我們聊完，請攝影師拍個合影，然後發給你。”

一語化解了尴尬。

他說話間還帶着點家鄉南島的口音，軟糯糯的。

原來男人說話軟也很好聽，重點說話的人是祝子揚，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娘”。相比之下，現在有一說一的謝瑞斯更像一臺語音播報器了。

祝子揚繼續着與謝瑞斯的話題：“我有聽你們去年底發的EP喔。詞曲都有很大進步，不過編曲的精度上還有提高的空間。”

謝瑞斯此時表現得完全是個聆聽老師教誨的乖學生，抿着唇不住地點頭：“現在編曲自由度高了，就是流行性上面還有欠缺。”

“嗯。”祝子揚認同，“對了，你們團有申請微博嗎？下次我寫聽你們碟感受的時候可以@你們一下。”

見謝瑞斯突然望向自己，柏小毛忙接口道：“現在樂隊的線上宣傳平臺都在陸續申請，微博應該很快就開通。”

謝瑞斯膝頭的手交握了一下，意味未明。柏小毛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讓他滿意。

“喔……”祝子揚突然語露羨慕，“加油咯，你們現在剛開始自由起飛，應該是最開心的時候。”

“那你們現在不開心嗎？”柏小毛剛問完就後悔了。

她現在一定宛如一只多嘴鹦鹉。為何在偶像面前不能安像雞地做個淑女。

祝子揚和邱偉翼對視一眼，輕笑：“現在也很開心喔。只不過從前的開心抽象而零碎，是細微的豐富的幸福。現在的開心具體而龐大，是豐碩的可見的真實。”

柏小毛頓時說不出話來。真不愧是媒體眼中滴水不漏的祝子揚，更遑論他話語中蘊含的哲理和藝術性。她覺得自己快被迷暈了。

祝子揚年輕時面容清俊，但也算不上“帥呆酷斃”。這些年因為身體狀态不穩而偶爾顯得憔悴，但整個人仍散發着玉樹臨風的溫潤感。這就是從心底散發的人格魅力吧。

告別的時候祝子揚抱了抱謝瑞斯：“以前給你列的書單要繼續看。”

“嗯。”

全程謝瑞斯說的完整句子不超過五句。

排排站，合影。

“1——2——3——”

“茄子——”

……

柏小毛一步三回頭，望向貴賓室門口目送的身影，終于下定決心般幾步跑過去，仰頭注視着微感驚訝的祝子揚：“我……能和你擁抱一下嗎？”

史真剛要上前制止，祝子揚已經微笑着張開了手臂。

柏小毛瞬間“哇”地哭出了聲。

他的懷抱那麽溫暖，身上帶着KENZO的青草香。

這個人寫出的旋律唱出的話語，照亮過她昏暗迷惘的青春啊，還在一直泅渡她航向理想的遠岸。

“我好喜歡你們的歌詞啊，我好喜歡你們的旋律啊，我好喜歡你們的出色編曲啊……”

為了不讓自己失态的涕淚弄髒偶像的衣衫，柏小毛只是象征性地抱了抱就退開了，然後一直語無倫次地述說着對祝子揚和「熔岩」的感謝。

——她和偶像最近的距離：零米。

謝瑞斯應該無比後悔帶柏小毛一起來。

與「熔岩」告別之後，她的臉就持續綻放成一朵小雛菊，笑得嘴角眼周全是褶子，偏偏鼻子下還挂着亮晶晶的一滴。

宛如智障。

柏小毛低頭摩挲着手機殼上祝子揚留下的字跡——To 小柏：願你永遠生動地活着。祝子揚。

“生動地活着，生動地活着。”

再也不想換手機了好嗎！

然後她一不留神撞上了酒店出口的旋轉門，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柏小毛捂住被撞痛的前額。頭痛，腿痛，屁股痛，還好手機安然無恙。

一只手伸過來試圖拉她起來。

謝瑞斯微微俯身，滿臉嫌棄，又不好袖手旁觀。

不料柏小毛“啪”地撥開他的手。她仰起臉，又露出花癡笑：“我的手，剛剛抱過祝子揚，怎麽能再被別人染指！”

“……”謝瑞斯當場黑臉，掉頭就從一側的推拉門走了出去。他似是要與這個瘋瘋癫癫的女人劃清界限，大步走着，與起身出門的柏小毛拉開好一段距離。

等到柏小毛氣喘籲籲地趕上他，兩人已走到酒店外頭的下坡入口處。

本來一直埋頭往前沖的謝瑞斯猛地頓住腳，柏小毛差點撞上他後背。

她從他身後探過頭，看到酒店外黑壓壓一群舉着「熔岩」和“祝子揚”應援燈牌的迷妹，此時正和保安們對峙着。

“唔……是來酒店蹲點的前線粉絲吧。”

繼續往前走後，柏小毛咕哝道。

謝瑞斯叼着煙瞥了她一眼。

“唉，有點同情她們。”柏小毛裝模作樣地嘆口氣，再次舉起手機瞄向夜空，“比不了我——既有簽名，還能抱抱，哎呀，好有優越感！哈哈哈哈哈哈——”

杠鈴般的笑聲回蕩在寂靜的深夜。

謝瑞斯在垃圾桶旁揿滅煙頭，冷冷道：“追星還能追出優越感了。”

“哎呀——”聽出他話語裏的酸味，柏小毛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背：“你們以後也會有很多像我這樣的迷妹噠！我有信心！”

“我寧可沒有你這樣的……”謝瑞斯還未說完，柏小毛背手走了兩步又回過頭，咧開嘴對他笑了起來：“謝謝你啊謝瑞斯，我發現認識你之後，生活都變得不一樣了，每天都過得好玄幻啊！以後，我也一定能很生動地活着。”

謝瑞斯怔了怔，垂下眼眸，又摸出煙盒：“以後？你先想想現在怎麽回家吧！”

“……”

在中陵市地鐵公交車都已停運的深夜兩點，叫車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柏小毛眼巴巴地看着叫車app上自己的訂單被司機取消了好幾次，心一橫就要加價，卻突然瞅見前頭馬路邊的共享單車停放區。

她扭頭問謝瑞斯：“嘿，你會騎車嗎？”

片刻後，兩人并排蹬着單車往“蘭溪雅築”方向騎去。

雖然柏小毛不想再次住公司，但比起她獨自騎回家或帶着謝瑞斯一起回家或兩人一起騎回謝瑞斯家，還是這個折中的目的地比較靠譜。

她邊騎邊瞄身旁的人，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謝總監，兩個輪兒和四個輪兒比起來哪個更好？”

很難想象這位習慣了以車代步的“公子”下凡騎單車的模樣，見他騎得穩健，她略感無趣，想觑空捉弄他。

夜風拂面，裹挾着三月春花的清香，其間夾雜着謝瑞斯慣用的香水味。

和祝子揚擁抱的時候柏小毛就覺得，青草香型更适合謝瑞斯，很能襯出他的少年感。他卻偏愛海洋和木質香調，顯得不倫不類的。

想到祝子揚，她又起了八卦心：“謝瑞斯，你和祝子揚他們認識很久了嗎？”

“嗯。我小學的時候寒暑假回國，經常能遇到他們在我家花園裏排練。”

謝瑞斯上小學時的時候，「熔岩」應該才剛出道不久。

“我家花園”。呃，柏小毛視線對上謝瑞斯平靜的側臉，這四個字信息量有點大，往淺一點，謝家果然財力雄厚。往深一點，“熔岩在接受謝千帆指導”這個推測呼之欲出。

她當然不會自踩雷區，轉了話題：“那個，祝子揚現在還單身嗎？”

謝瑞斯眉毛跳了跳，沒吭聲。

“我聽到好多小道啊，有說他已經隐婚多年，一雙子女都能打醬油了；有說他一直潔身自好等着真命天女；還有說他……嗯，”柏小毛努力大而化之，“喜歡的……是同性？”

“呵……”謝瑞斯笑出聲，“所謂迷妹原來都這麽無聊的麽。他有沒有結婚心裏喜歡同性還是異性關你們什麽事。”

柏小毛噎住。

謝瑞斯放慢車速偏過腦袋看着她：“不過，他喜歡的是異性。話說你們女孩子，是不是特別喜歡……”他頓了頓，似在思索措辭，“腦……補？腦補同性愛？”

“是有這種，但都是沒有惡意的腐女……”

這人看似雙耳不聞窗外事的，原來知道的還挺多。不過，畢竟他身邊有嚴冬這個八卦小喇叭。

謝瑞斯不感興趣地籲口氣：“不懂你們的世界。反正我和我身邊，沒有喜歡同性的男人。”

“我不是腐女啊……”柏小毛本能地出聲分辯，又突然頓住。

他剛才說什麽？

我，和我身邊，都是異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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