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愛馬仕與北極熊
這次“非易”依然另開了輛商務車來live現場。找好座後,柏小毛也不知道旁邊上車的都是誰,昏頭漲腦得只想仰頭睡一覺,但這輛租借的車顯然舒适度一般,令她僵直的頸子更加難受。
車子發動。嚴冬從副駕駛上回過身表示慰問:“小柏你哪兒不舒服?要緊不?”
她揉揉後頸:“我想吐。”
“……”嚴冬怔了怔,突然大叫一聲,“哇靠!小柏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這不能啊,才證實了沒有男朋友……”
柏小毛欠起身,把懷裏抱着的一本宣傳冊丢了過去,嘴裏惡狠狠吐出一個字:“滾!”
她再靠下去的時候,感覺椅背伸來一只手臂,不輕不重地托住了她的後頸。
謝瑞斯若無其事地坐在她左邊的座椅上假寐,無視了投過來的詫異目光。
這個手臂“頸椎枕”還挺舒服的。柏小毛也沒有拒絕,心安理得地枕着閉上了眼。
汽車駛上正在修建地鐵十二號線的香樟路,颠簸不停。柏小毛倏忽睜眼,捂住嘴幹嘔起來。
夏祺在隔座問:“小柏你是不是暈車?”
她擺擺手,忍住快要翻到喉嚨的惡心,問大家道:“你們誰有塑料袋?”
不知「托普」裏的誰在後座應道:“袋子倒是有,都盛着東西呢。”
柏小毛擰眉搖下車窗,探臉出去大口吸氣。車子此時已經開上高架,她也不可能下車去找垃圾桶。
被戳到肩膀轉過頭時,她眼中含着兩汪因幹嘔泛起的晶晶的淚,沾濕了睫毛,眉尖輕蹙,在車燈下顯出一副楚楚可憐樣。
謝瑞斯顯然怔了怔。幾秒鐘後,移開目光,把手裏的帕子遞過去,不太自然地說道:“要是實在忍不住,就吐在手帕上。”
柏小毛訝然:“什……麽意思?”她看着那方折疊整齊的白加灰手帕,應該是謝瑞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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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個燒烤都要用筷子,吐髒了他的手帕還了得!
“我說話很難理解嗎?”謝瑞斯不耐煩道。
“不是,每個字我都理解,但……”柏小毛小心打量着他陰晴不定的表情,“由你說出來我就不理解了。”
“噗……”後座中間的陳佑舟忍不住輕笑出聲,長腿有意無意地往前一蹬,正踢到謝瑞斯椅背。他很不爽地回頭瞪他一眼,不由分說把帕子塞到柏小毛手裏,沒好氣道:“總比你沒忍住吐我身上好吧!”
“我不用……”她剛要推辭,胃裏又翻起一陣酸水。她本能地用手帕堵住嘴,一股洗衣液混雜着須後水的清香頃刻彌漫在鼻下唇間,橙花的氣味奇跡般纾解了些許不适感。
“那個……”雖然沒有真吐上去,畢竟也捂過嘴巴。她攥着手帕對旁座說道,“我回家洗好還你。”
“随便。”謝瑞斯扭頭轉向夏祺那邊,車窗外的街景已經變換到通往“樂水居”的檀溪路。
柏小毛下車後,謝瑞斯從車窗探出頭:“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啊?!”她無措地立在“樂水居”大門口,是因為今天的工作失誤嗎?
“在家好好休息,後天見。”
呼……柏小毛快要跳出喉嚨的心髒悠悠地歸了位。
她揉着僵硬的後頸,打算睡起後明天去做個推拿。
不過,在那之前,她先回到住處的盥洗室,不折不扣地體驗了一把“吐出隔夜飯”。
清理洗漱完畢,柏小毛抱着一堆換下來的衣物去陽臺打開洗衣機。
快十二點了,羅燈還沒到家,估計有突來的案子。她站在位于十七層的陽臺上,眺望着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心不在焉地把T恤裙子往洗衣機裏丢。謝瑞斯塞來的那塊手帕從裙子口袋裏掉出來,慢悠悠地飄落在她腳邊。她蹲身撿起,就着陽臺的橘色燈光端詳着這輕輕薄薄的一塊——這年頭實在太少見到随身攜帶手帕的人了。
白色的純棉布底,灰色的老爺車圖案,畫面裏複古的巴洛克風格倒是感覺挺符合謝瑞斯的品位。
然後,看到手帕一角的幾個字母,柏小毛兩眼一墜——
“Herms Paris”。
像捏着顆燙手山芋,她趕忙進屋把帕子另放,思忖着回頭好好手洗風幹。
幸好沒真吐上去……
勞斯萊斯轎車,iPhone 4S,幾百塊的耐克鞋幾十塊的T恤,幾千塊的……愛馬仕手帕?
她越來越不懂謝瑞斯的畫風了。
因為形成了生物鐘,盡管是調休日,柏小毛也沒有賴床,早早起來吃完飯,又在小區散了會兒步,便回屋坐到電腦前整理昨天live的現場照。她惦記着發照片給幾家事先聯系好的媒體,噼裏啪啦點着鼠标。
手機“咔嗒”一聲,彈屏新聞跳出。同時,開着的即時聊天工具裏也彈出新聞窗。柏小毛的注意力集中在硬盤裏的照片,沒當回事準備叉掉,不經意掃了一眼跳轉的娛樂新聞頁面——
《歌壇新勢力,有顏有實力》。
“……”她抱着不好的預感點開這條标題,瞬間目瞪口呆。
這是篇來自北極熊娛樂的報道,投放了新聞彈窗,不知道有沒有發其他家,配圖水平參差,有陳佑舟的演唱帥照,也有成員演奏時未抓準的殘像。但報道文字極盡煽動之能事,對謝瑞斯的雷點爆點一踩一個準。
“發跡于南島獨立搖滾圈的「玩樂」是也想在鮮肉和實力派混戰的主流樂壇分一杯羹嗎?”
“臺下熱情洋溢的觀衆是真的被他們的現場實力感染還是盲目追求顏值的感官刺激?”
“後生可畏,這支音樂傳達理念無限近似「熔岩」的樂隊是否會成為前輩王者之路上的最強勁敵?”
“樂隊主創不滿25歲的年紀,是該期待他閱歷豐富後更多的佳作,還是擔憂他很快淹沒進更年輕後來者的浪潮中?16歲時就有不凡作品問世,究竟有怎樣的從業背景?”
……
柏小毛心驚肉跳地一個字一個字看完,癱在電腦椅上,長長吐出兩個字——
“霧……草……”
這行文風格,這暗搓搓挑事的戰鬥力,是北極熊家本家沒錯了。
她抓過手機,發現上頭的彈屏也是“「熔岩」迎來獨孤求敗音樂路上最大勁敵”,腦子空白了一瞬,趕緊點開微信。
“搞事情”裏很安靜。剛九點鐘光景,大家應該才到公司打掃整理。
不過來中陵沒多久的一支小透明,怎麽就被北極熊盯上了?
她腦子飛速轉着:「熔岩」經紀約在瑞帆,版權在淘淘文娛,北極熊傳媒是瑞帆控股但有自己獨立的音樂版權運營和歌手經紀……
理!不!清!
她頹喪地打開“吃瓜站”網頁,“八卦”版首頁浮着兩個「玩樂」相關帖,都是讨論樂隊成員的,但回帖人自由取名的ID裏已經出現諸如“陳佑舟我要給你生猴子”、“陳佑舟正房”、“阿佑躺在我床上”……其間夾雜着幾個“大冬的鼓棒”、“阿瑞的撥片”、“夏夏的貝斯弦”。
夏夏是什麽鬼!
八卦版的讨論重點果然又偏又一致——樂隊歌曲好聽度和成員顏值。在幾乎一邊倒誇主唱帥的回帖裏也有認為吉他手清秀可愛有童真的。
【你們看到他還有個酒窩嗎?超可愛了。】
……哪裏可愛?柏小毛忍住吐槽的沖動點開音樂版。比起一片花癡的八卦吃瓜女,這裏的氛圍就不那麽友好了。幾個發帖人應該都是看到了那篇通稿,基本全在讨論「玩樂」和「熔岩」的可比性。
回帖更尖刻:
【不過剛在主流視線裏嶄露頭角,就開始賣“勁敵”人設?】;
【還不如賣臉更直接】;
【在中陵那鳥不拉翔的地方,紅透整邊天都沒用好咩?哦忘記你團還只是唱livehouse的小真空。科科。】
……
這樣的挖苦比比皆是。
柏小毛腦子裏一團亂麻,翻翻微信通訊錄,又不知該找誰。想起陳佑舟曾提醒她「熔岩」是謝瑞斯的雷點,拖出那個空白頭像:
【你看到北極熊放的通稿了嗎?】
隔了很久,陳佑舟發來回複:【嗯,真是文采斐然。】
……還有心思開玩笑!
【我都吓die了好嗎!要是謝瑞斯看到……】
她發了個欲哭無淚的表情。
【沒事,你好好休你的假。】
……
柏小毛心事重重地處理完照片的工作,洗好手帕,預約了推拿。她在這一刻才發現,自己早已不知不覺中融入了「玩樂」,由衷地對整支樂隊抱持着休戚與共的心态。
羅燈一早就出門去事務所,昨天也沒有剩飯留給她,中午她只好點外賣。
指示燈閃爍的時候她以為是派送确認,滑開手機才看到陳佑舟之前又發了兩條微信消息過來:【你好像很在意阿瑞的感受?】
【(思索表情)】
她不假思索地回複道:【當然啦,他可是我的衣食父母(俗稱金主?)(笑哭)加不加工資給不給休假不都得看他心情……】
【……你理解的跟我說的,不是一個意思。不過算了,也沒什麽差別。】
然後,那頭就沉默了。
傍晚,柏小毛做完推拿後又收到了陳佑舟的消息:
【老武已經擺平了,別擔心。】
她怔了怔,點開“維動”引擎,果然搜不到那篇通稿了。不放心地又登錄微博,原本排在十來位的#熔岩勁敵#話題也已不見。
她總算安心了,佩服老武的人脈和手段。
陳佑舟還發來一條消息:【阿瑞說,随着今後的發展,我們可能會遇到很多狀況,包括媒體刁難什麽的。今天的北極熊事件,就當一次預演了。】
……阿瑞說?
他怎麽突然看得這麽開了!
柏小毛莫名惱火,白白提心吊膽到現在。
她剛要回複陳佑舟,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你好,請問是柏小毛柏小姐嗎?”
“嗯我是,請問哪位?”
“您好柏小姐,我們是彗星直播策劃部,想與您商談「玩樂」接下來的live直播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