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奇葩與禮物
他說得大聲,整個棚子裏的目光齊刷刷投了過來。
柏小毛頓時感覺自己像只被圍觀的珍稀動物,手足無措地抱着盤子站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
她深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開口聲音還是顫的:“我……到底……哪裏胖了?我……到底哪裏讓你看着不爽了?”
謝瑞斯沉着臉往一旁木桌上扔過一堆搶奪的“戰利品”,垂眸不說話,奶茶色的劉海了無生氣地蓋住眼皮。
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柏小毛放下盤子快步出了涼棚,往濕地那頭的棧橋走去。
好餓……她擡腕看表,下午兩點多。他們一定正吃得開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程。
不遠處的湖倒映着環城的青山,剛五月初的氣候,湖裏的睡蓮只有個別孤朵零星支在平靜的湖面。
她坐在棧橋的竹凳上,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
再低頭的時候,一盤烤物大雜燴遞到了她面前。
夏祺粲齒而笑:“剛烤好的。”
柏小毛本想逞強不吃,無奈肚子不争氣地咕嚕了一聲。夏祺陪她在凳子上坐定,默不作聲地看她一串串吃着。等她速度明顯慢下來後才開口道:“你是海都人?”
柏小毛嘴角沾着肉醬扭過臉,瞪大眼睛費力地把口裏的烤菌菇咽下去,點頭道:“對。”
夏祺見她一副呆萌樣,忍笑道:“我也是海都的。”
“啊?”柏小毛驚訝地放下手裏的一串烤土豆,“真的嗎?好難得在中陵遇到同鄉啊!”
“是啊。海都年輕人一般都往元京去,畢竟比中陵近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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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剛畢業的時候也在元京,校友在那裏還有個同鄉會。”柏小毛難得認真地回憶,“規模還不小。”
夏祺道:“那為什麽又想來中陵呢?”
“呃……”柏小毛垂下眼睫毛,盯視着旗袍下擺的藍色花紋,“發生了一點不愉快的事。”
夏祺立刻善解人意地轉了話題:“你是海都哪所高中的?”
“一中。”
“我也是啊!”夏祺綻開笑容。
柏小毛驚訝不已:“真的嗎?太巧了!”她想了想,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我進校的時候聽說高三有個學長音樂玩得很溜,是個風雲人物來的,不會就是你吧?”
夏祺笑笑自嘲:“哪有什麽風雲人物啊。”
他臉上仍是慣常的一派溫和,倒是真看不出一丁點兒玩搖滾的桀骜。
“哇……”她咬唇傻笑,“真想不到還有這麽巧的事呢……”
他鄉遇老鄉,雖不至于兩眼淚汪汪,也足以令她驚喜十足了。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并肩坐在竹凳上尬聊,從一中校園裏的銅像聊到海都最适合文藝青年裝逼的旺德小鎮,直到嚴冬在身後直着嗓門大喊:“喂——吃好了沒?集——合——啦——”
柏小毛回到隊伍裏的時候,已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我剛剛才知道,原來我們的貝斯手和我是同鄉,還是我學長欸。”
她被之前夏祺滿口的海都話逗得臉上笑收不住,皺鼻咧嘴,露出一線白牙。
然後,一盆冰水兜頭潑了下來。
謝瑞斯的臉色堪比濕地裏的爛泥,“嗤”了一聲道:“直接回家鄉不是有更多同鄉……”
“Heroes你幹什麽!”謝朗恩厲聲打斷他,拔腳去追轉身就跑開的柏小毛。作為同性,太清楚自家兄長今天的表現多令人難堪了。
太讨厭了!這個人太讨厭了!
柏小毛悶頭往前沖,被謝朗恩一個箭步攔住的時候,緊抿着唇,眼裏泛着一點晶亮。
“謝小姐,”她努力控制住情緒,從包裏掏出一盒紅色,“麻煩把這個給你哥哥。我先回家了。”
結果還是要當着妹妹送禮物,她越發覺得尴尬。
謝朗恩愣了愣,仿佛不太習慣被如此稱呼:“你叫我Sharon就好啦。你不要和我哥一般見識,他是個奇葩。”
換在以往,聽她如此形容的柏小毛估計會笑起來,但此刻她滿肚子委屈,面皮都是僵的。
“還有,”謝朗恩邁前幾步,與謝瑞斯同款的琥珀色眼睛緊盯着她姣好的臉,嘴角含了一絲笑,“我哥哥,他是不是喜歡你呀?”
“怎麽可能?”柏小毛在氣頭上,無暇思索她的話,立刻否認。
“嗯……”謝朗恩玩味,“你的旗袍和Heroes送我的那件,是同一家的吧?”
“……”柏小毛頓時窘了,不知如何回答她。
謝朗恩背手粲然:“這至少證明我哥哥把你看得跟我同樣重要。他可是很重視我這個家人哦。”
“……”她的語氣有種“你該覺得開心”的意味,但柏小毛一點也不認為被謝瑞斯重視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坐出租車晃了一個小時回到樂水居後,柏小毛依然憤懑不平。
羅燈今日無事在家窩着看劇,被她揪着充當了“垃圾桶”,一頓瘋狂吐槽,從早上他自說自話的“接送落空”說到那句惡意滿滿的“你這麽胖”,再到他要死不活的臉色語氣表情,最後狠狠地說道:“他太讨厭了!”
再加重語氣:“他真的太讨厭了!”
又做了強調:“他真的真的讨厭死了!”
羅燈聽完,擺出她慣用的盤腿坐姿勢,疑惑地瞅瞅柏小毛,又敲敲自己的太陽穴,皺眉道:“不是,我怎麽覺得究其根本,是因為你早上讓他接了個空?然後你是不是也沒跟他解釋原因?不僅沒跟他解釋,在這樣特殊的日子裏,你後來是不是連‘生日快樂’都沒對他說?”
“……又不是我讓他來接我的!”柏小毛惱道。
“不不不,你別生氣。”自從那次見了她發飙,羅燈也有了一套“順毛法”,伸手揉揉她肩頭,“我們來理一理。他周日一大早就來樂水居,怕打擾你休息,等到九點三十五,才打電話給你,這是什麽想法?”
“……我怎麽知道?他那種亂七八糟的行事風格,誰能摸得透。他肯定是對以前的助理也習慣這樣了,完全不懂得強人所難的意思。更何況,我是為了他節省時間,才沒有讓他來接我。”
羅燈轉了轉眼珠,抓過一旁的手機:“你等會兒哈。”她拖出自己的事務所群,飛速地按動着鍵盤。
很快,屏幕上就跳出了幾個律師漢子的回複:
【能讓我休息日早起不賴床的女生,你覺得我對她是什麽想法?】
【啧啧,生日會?那肯定是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第一眼就看到她咯。】
【什麽?精力旺盛無處發洩所以才早起開車去接?你對我們男人有什麽誤解呀羅燈?】
……
柏小毛看完這些回複,抱着羅燈的手機陷入了沉思。
與此同時,結束了烤肉趴趕往下一場聚會的三人坐在勞斯萊斯裏,氣氛微妙。
謝瑞斯握着方向盤,笑得嘴角都要咧進太陽穴,笑得副駕上的謝朗恩毛骨悚然。
“心情不錯嘛。”陳佑舟抱胸在後座冷冷道。
“嗯?”謝瑞斯挑起一邊眉毛,“不錯啊,很不錯。我們三個一年也就聚這一次,像回到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心情當然不錯咯。”
“Heroes你能不說話了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喝酒醉駕呢。”謝朗恩實在看不慣哥哥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陳佑舟撇頭望窗外,汽車即将抵達他們要去的KTV。
“真幼稚。”他小聲道。
“什麽?”車庫裏,謝瑞斯總算恢複了正常的冷淡臉,找好停車位,回頭邊查看邊倒車,目光掃過陳佑舟不屑的臉。
“我說你真幼稚!”
謝瑞斯本來就心情惡劣,此刻剛把車停穩,聞言像被針戳了一樣差點跳起來:“我哪裏幼稚?”
“哪裏都幼稚!”陳佑舟毫不客氣地怼他,“從每根頭發絲到每個細胞都幼稚!”
“……陳佑舟,”謝瑞斯語氣不善,“我哪裏得罪你了嗎?”
作為男人,被評價幼稚簡直是奇恥大辱。
一旁的謝朗恩進入看戲模式。
陳佑舟冷笑:“不願正視自己,你就是幼稚!”
“我不願正視什麽了?”
“你喜歡小柏!”陳佑舟毫不留情地戳破他。
“……什麽?”謝瑞斯眯眼皺眉,似是對他這話感到困惑。
“所以你不爽她今天和夏祺湊得那麽近,不爽她吃夏祺為她烤的串兒,不爽他們是同鄉和校友,不爽她因為這個而開心!”
他每說一句,謝瑞斯眼前就浮現之前情景,覺得戳進身上的那根針越發往裏深一寸,咬牙切齒反駁道:“她哪裏讓我喜歡?又倔又花癡,不懂音樂,性格迷糊,還那麽貪吃。”
陳佑舟毫不示弱,鼻對鼻、眼對眼地一字一句回擊他:“你——真——幼——稚——”
“你……”
看兩人之間的氣氛确實不對了,謝朗恩趕緊插進來做和事老:“行了,行了。阿佑你今天是不是酒喝多了?以前沒見你那麽愛管閑事。”又轉臉對謝瑞斯道:“我覺得阿佑說的也沒錯,你要是真喜歡人家可不能用這麽簡單粗暴的方式把人氣跑啊。那個小……柏?哇,這種清純可愛型的女孩子,絕對是直男大殺器。你不追緊點,小心後悔。啊,我看夏祺是不是對她有意思呀?”
她随口說着,一邊打開腰間的挎包,拿出那只紅色包裹遞給她:“差點忘了,這是小柏讓我轉交你的。”
KTV裏,謝朗恩邊喝香槟邊吼高音,一側的沙發上,陳佑舟伸直長腿,左手搭在額頭,蹙眉睡着。
謝瑞斯借着室內幽暗的炫彩燈光仔細端詳着手裏作為生日禮物的Zippo打火機。古董黃銅機身,雕刻着一把吉他和兩只喵咪撥出音符的圖案。
包裝盒外頭貼着的小紙片上,有一句簡單卻戳心的祝福:
“祝你早日在世界之巅放飛夢想。”
柏小毛的字跡只能勉強算秀氣,不過旁邊她自己畫的貓臉很是可愛。
謝瑞斯反複摩挲着這只打火機,五味瓶翻倒一心房。
他眼前浮現她質問自己哪裏讓他看不爽的委屈模樣,拿着手機起身推開包廂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