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圍堵與海都
“啊對了。”柏小毛扒了兩口面前的沙拉,轉了話題,“之前中大的錢帥,就是志願者群的隊長,說他放暑假想來公司實習。”
“錢帥?”謝瑞斯蹙眉,眼前慢慢浮現一張笑着露出虎牙的臉,“可以啊。”
陳佑舟吮了下沾着番茄醬的手指:“小柏看起來對錢帥很滿意嘛。”
“他很好啊。頭腦靈活,辦事也很利落,嗯,有我的風範。”
陳佑舟“嗤”地一笑:“還有這麽誇自己的。”
柏小毛滿不在乎地攪了攪飯盒裏的油醋汁:“實話實話嘛。”
嚴冬吃完炸雞蓋飯,從那頭的凳子上起來,路過她身旁咋呼道:“小柏,你中午就吃草?”
柏小毛叉了幾根熏雞肉:“誰說的,這不是還有雞胸肉嗎。”
“小柏你該不是在減肥吧。”盛怡岚皺眉看看她飯盒裏寡淡的一團青黃色,“你已經夠瘦了,別虐待自己。”
“誰說的,有人一直說我胖。”她悶悶不樂地嘀咕。只有她自己知道,比起再請吃烤肉或者加工資,她更想要的精神賠償是從某人口中說出一句“你一點兒也不胖”。
而某人正無動于衷地拿漢堡附贈的薯條沾她飯盒裏的油醋汁。
“……你幹嘛!”柏小毛飛快地端走自己的飯盒。
謝瑞斯叼着薯條沒搭理她。
一直旁觀的陳佑舟突然發話:“小柏,你上次說錢帥給了藝院話劇票,之後你去看了嗎?”
那次錢帥問她看不看話劇後沒過幾天就塞了兩張票來,她抽不開身就在“搞事情”裏問大家去不去,後來票轉給了徐倩倩。
她如實相告,陳佑舟“唔”了一聲:“那錢帥自己去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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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啊。”柏小毛被他們一吐槽才覺得口裏的沙拉真的像草一樣難以下咽,“還說我不夠意思放他鴿子。”
陳佑舟瞟了眼無聊地一節節啃掉薯條的謝瑞斯,綻開一抹壞笑:“小柏,錢帥在追你吧?”
“……什麽?”柏小毛差點被苦菊噎到,“我大他四歲欸!”
陳佑舟托腮,很滿意看到謝瑞斯咬薯條的動作明顯減慢。
“有的男孩子就喜歡姐姐型的女孩子啊。”
“可我不喜歡弟弟型啊!”柏小毛分辯,“陳佑舟你不要胡說啊,別弄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來實習了。”
“喔,那你喜歡什麽類型?”陳佑舟把視線從右手邊的謝瑞斯移到左手邊的柏小毛。
“我……”柏小毛剛想作答,謝瑞斯直勾勾的目光瞬間投了過來。他毫不掩飾地、近乎逼視着她,琥珀色的瞳孔裏蘊着她看不懂的情緒。心髒随之狂跳,她迅速撇開腦袋:“那得等喜歡上了才知道。”
她一定是瘋了吧!在陳佑舟問出那句話之後居然下意識地去看謝瑞斯。
她,一,定,是,瘋,了!
柏小毛狂扒了好幾口沙拉,仿佛飛速下咽的動作能讓跳到嗓子眼的心髒歸位。
對方并不善解人意,起身丢下一句:“就算胖也得吃點主食吧。”
……一定是這股讨厭暴躁的情緒才令她心髒狂跳!
江浦大學的校唱結束後,「玩樂」成員第一次在中陵感受到被“圍追堵截”的刺激。
學生歌迷的熱情不能辜負,采訪媒體的問題要小心應對。至于個別疑似狗仔放的冷槍,老武采取的原則是“不予理會”。
好不容易從混亂中脫身,柏小毛擠到了陶仁旁邊。兩人無奈地隔岸望着被團團圍在中間的其他夥伴。目睹了全過程的陶仁抱胸感嘆:“以後可能還得招幾個近身保镖?”
柏小毛笑出聲:“他們幾個又不是小姑娘……”
正說着,謝瑞斯也突出了“重圍”,幾步走過來站到柏小毛旁邊,低頭拂着被N雙手捏皺的襯衫下擺。他的臉色不甚好看,劉海也淩亂不堪。
柏小毛有點吃驚,她一直以為他們這些人裏會“慘遭毒手”的也就陳佑舟而已。
“那你是沒看到以前在南島的時候,我們一個不留神阿瑞可就被‘強抱’了,還有瘋起來的女孩子直接去扯他的扣子。”
“……”陶仁的話怎麽聽起來很自豪似的。
謝瑞斯鼓腮吹了一會兒劉海,低頭對上柏小毛窺探的視線,臉色微變:“笑什麽?”
柏小毛趕緊費力憋住臉上快濮出來的笑,扭頭去看還沒“脫困”的其他人。想象這個疑似潔癖的家夥被一大把來路不明的手又抓又摸,“心疼”得想放聲大笑。
一只手就在這時和她腦補裏的那些一起伸了過來。
謝瑞斯支着食指戳了戳她憋笑到鼓起的臉,微彎了腰扯起嘴角道:“啊,真的很像包子。”
——讓人想趁其不備咬一口的包子。
這個念頭一起,他不自然地清清喉嚨,故作淡定道:“小白貓,你知道自己的職責還包括保護我的人身安全嗎?”
“什麽?”柏小毛滿頭問號地瞪大眼睛。
“你是我的助理,在歌迷争先圍過來表達熱情的時候,你有責任為我擋開他們。”
“……”柏小毛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久确認與他的身高身材差,伸手比劃着讓他更明确自己的意思,“謝瑞斯,你怎麽好意思讓我給你當人肉盾牌啊。”
謝瑞斯毫不在意地附耳清晰咬字:“以後,不管什麽場合,你都必須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
柏小毛剛想怼回去,嚴冬幾人從黑壓壓的人群裏沖出來:“走了走了,快上車!”
學校出動了後勤部保安維持秩序。一行人簡直像逃出生天,次第跳上商務車,駛離了江浦大學的校園。
陳佑舟長舒一口氣,翻開手肘內側,上頭幾道指印森然可怖:“這些女生勁可夠大的。”
陶仁噗嗤一笑:“也未必只有本校學生,肯定還有特地從外頭來看你們的。”
“敗了敗了敗了。”嚴冬以手作扇揮個不停。
夏祺倒是平靜:“以後會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吧。”
作為隊長,他似是已預見樂隊爆紅的将來。
柏小毛想象着自己不停為他們擋槍的壯烈情形,頭都大了,又繞回之前的話題:“謝瑞斯,你該不會真的要讓我給你們當保镖吧……”
謝瑞斯拉下棒球帽檐遮住一半臉:“只是給我一個人,不是‘我們’,工作量是不是小多了?”
有什麽區別!柏小毛苦着臉求助地望向嚴冬他們,後者則完全搞不清狀況。
謝瑞斯偏過頭:“你這是什麽表情?以前的助理就是這麽做的啊。”
嚴冬總算懂了一二,沉痛地安慰驚恐萬狀的柏小毛:“他說的是啊,要怪只能怪之前何悅把他慣壞咯。”
聽到“何悅”的名字,柏小毛下意識地窺探着謝瑞斯的表情,他倒是氣定神閑地閉上了眼。
柏小毛突然就心塞了,不知是為了前助理還是自己。她轉頭望向窗外,看到玻璃映照出謝瑞斯仿佛已經睡熟的臉。這個人做事缜密,有時體貼周到。但也許,這樣的人,也最是冷酷。
……
次日是周末休息,柏小毛申請了下周一二三的調休,準備騰出五天的連休假回海都一趟。
謝瑞斯在微信上很爽快地批準了。
柏小毛抱着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一句:【以前的助理,為什麽離職?】
謝瑞斯回複得很遲,也很委婉:【她把太多的心思花在了工作以外。】
柏小毛心一沉:所以這個“花在了工作以外”的心思是指?所以何悅可能并不是主動離職?
她真的不太看得透謝瑞斯——有時幼稚又霸道,有時謙和又溫馴,有時大概也像對待前助理那樣,不近人情。
柏小毛已經腦補出一出大戲,戲中的何悅有多苦戀上司而不得,上司就有多無情而決絕。
海都離中陵有四個小時的高鐵車程。柏小毛到家的時候正是夜幕初傾時分。
這座以美麗夜景著稱的城市靜靜坐落在海岸邊,連綿的萬家燈火投射在深邃無際的大海中。
柏小毛的父母作為地道的海都人,也與這座城市一樣,帶着幾分安然無争的氣質。
柏母沒對女兒的歸家表現出多大的驚喜,備好她愛吃的飯菜看她埋頭吃完就收拾了碗筷,對她描述的中陵工作也只是安靜地聽,時不時點頭應許。柏父則還是一副“你覺得高興就好”的派頭。他做了一輩子的基層工作,飯後看報習慣一直沒有丢,家裏舊報紙堆積成山,常因此被柏母抱怨,他也總一耳進一耳出。
也是,都什麽時代了,居然還有人執着于閱讀紙媒。
柏小毛也對父親這樣吐槽。
柏父放下報紙:“網絡上那些來路不明的新聞是什麽玩意?哪有印在紙上的權威?”
“……”柏小毛被噎得翻了個白眼。
還好,這樣的父親居然并沒有出聲反對她現在的職業。——如果說大部分觀念傳統的父母都覺得“藝人助理”工作“不靠譜”的話。
不過,在外婆面前,柏小毛可就不能有一說一了。
柏小毛的外婆與柏母一樣是老師,人稱“葛阿婆”,老伴前兩年去世。
葛阿婆退休後住在旺德鎮上,有一座帶大院子的宅子,收養了一群流浪貓狗。
柏父柏母不理解老人為何要把錢用在喂養這些動物上頭,老人更不會張口要小輩們補貼,但她為數不多的退休金肯定負擔不了越來越多的貓狗飼養。
在外婆身邊長大的柏小毛對貓貓狗狗沒有特別的偏愛,但也知道這是老人家晚年生活的慰藉。她每個月打錢給外婆買貓糧狗糧的時候都極力炫耀自己的工作是如何“高薪體面”,真到了老人家面前,卻只能用“公司白領”含混帶過。
葛阿婆很高興外孫女回來探望,但話語間還是怨念她的“毛毛”跑得太遠。
“你要是當初聽外婆的話,考個師範大學,出來後直接在你媽那學校當老師多好。”
這話柏小毛已經不止一次聽她念叨,只一味嗯嗯啊啊地應着,專注逗弄着院子裏的一群幼貓。
葛宅門口不遠便是月湖,來旺德的觀光游客必到之處。五月底六月初的節序,湖裏的荷葉還沒長開,澄碧的湖水清晰地倒映着鎮子的青瓦白牆。
小鎮的下午時光閑适而漫長,又逢游客稀少的工作日,柏小毛午睡起百無聊賴,拍了好幾張鎮子的風景照PO了朋友圈。
不多時就有一些點贊和評論。
其中夏祺評論道:“再過一陣月湖的荷花開了會更美。”她回了他一個(笑臉)表情。
「玩樂」成員裏,只有夏祺和嚴冬偶爾更新朋友圈,陳佑舟沒開這個功能,謝瑞斯則像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功能……
吃完晚飯柏小毛陪外婆在鎮子裏散步,走過兒時熟悉的小橋和石板路,間或用手機拍下小鎮裏溫暖靜谧的夜晚燈火。這真是于她而言難得的放松時刻,有一瞬間她甚至想象了在此終老的情形。
——直到掌中的手機鈴聲撕破夜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