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規定與回帖

“你那是什麽表情？”

謝瑞斯嫌棄地皺眉盯着她泫然欲泣的臉。

柏小毛吸了吸鼻子，鼓起腮道：“謝瑞斯，你一定是想讓我感動死，然後繼承我的螞蟻花呗。”

可惜謝瑞斯聽不懂她的“火星語”，繼續之前的話題道：“那就不留用徐倩倩。”

“什麽？”柏小毛愣了愣，怎麽感覺那麽輕率。

“你不是覺得她工作表現不好不用心嗎？”

“但我認為武經理的話也有道理啦。”柏小毛并不想手握他人的去留權，有一說一道，“公司是上升期，少不了很多外聯工作，我們确實需要說話漂亮反應靈敏的人。雖然這種話對那些埋頭做事的有點不公平，但既然不涉及同崗競争，我覺得武經理和陶總助的意見是可以參考的。”

“那你會不開心嗎？如果非易續用她？”

他誠懇地注視着她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不會。”柏小毛并沒有意識到他是真的在意她的感受，由衷回他。

謝瑞斯沉吟了一會兒：“行，那她先留用，如果你覺得她表現不好，我們再做其他決定。”

“我覺得？”柏小毛反問一句，“我有這麽大的話語權嗎？”

“你有。”謝瑞斯不假思索地甩過簡單的兩個字。

呃，壓力好大。不過，她還有疑問：“話說，謝瑞斯，你是不是也喜歡會說漂亮話、會看眼色行事的工作人員啊？”

“？”謝瑞斯滿腦袋問號，“漂亮話比音樂好聽？做不做事、是不是真做事，我有眼睛，能看得到。”

“喔……”柏小毛驟然松了口氣，又道，“其實錢帥真的很不錯哦，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就可惜他還有兩年才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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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帥？”剛起身的謝瑞斯又慢慢坐回椅子上，捂嘴作沉思狀。然後，視線緩緩掠過柏小毛，和她手裏的黑色筆記本。

他想起來了，那本子的後面确實記了“錢帥”的名字，還畫了個圈。

陳佑舟之前對錢帥和柏小毛玩笑般的調侃又回響在耳畔，他突然有點心煩意亂。

“對啊。”柏小毛完全不知道他的內心戲，“他真的很能幹，是個有力的助手。”

謝瑞斯摸了摸煙盒又扔回桌上。

“小白貓。”他正色道，“你還記得剛來的時候我說過什麽嗎？”

柏小毛摸不着頭腦：“你說過很多……吧。”

謝瑞斯清清喉嚨：“不可以喜歡我們的成員。還記得嗎？”

“……記得。”

柏小毛反反複複咀嚼着他這句話，又仔仔細細回想自己到底哪裏表現暧昧。

沒！有！吧！

又聽他繼續：“這個‘成員’包括所有在非易工作的異性，實習生也不例外。”

……這什麽奇葩規定？

——不是，這個時候又對她強調這奇葩規定是幾個意思？

“你直接說禁止跟公司同事戀愛就可以啦。”柏小毛不耐煩地一言蔽之，“知道啦知道啦，我會記得找公司外的異性做男朋友的。”

這話說完，她自己覺得別扭，對方的臉色也立刻變得豐富多彩，盯了她許久，仿佛看到她交男友談戀愛的情狀，心頭的煩躁愈纏愈盛，嘴上卻欲言又止。

柏小毛低眉咬唇道：“謝瑞斯，不……謝總監，謝總裁，我可以提個意見嗎？”

“嗯。”謝瑞斯轉了轉剛從盒裏拈出的香煙，心不在“煙”地說道。

“我……”她心一橫，迎上他此刻頗有幾分淩厲的視線，“真的不喜歡公司過于幹涉私人生活。我知道你們的規定一定有公司的考量，但你老向我強調這一點，我真的……不太……舒服。”

“我……老向你強調？”謝瑞斯吃驚反問。

呃，柏小毛想了想，貌似是她自己總自我提醒？可是謝瑞斯的這番話不就證明了她時不時的自我提醒是正确的嗎？

“謝瑞斯，”她認真說道，“如果你是因為以前的助理何悅，才制訂這條不……”她費力地咽下“不可理喻”幾個字，“不合理的規定，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絕對不會因為任何個人事情影響工作。”

“什麽？這和何悅有什麽關系？”謝瑞斯滿頭問號，“我只是不希望你戀……”他突然頓住，虛虛捂嘴，飄忽的視線投向別處。

他最近剛理了發，劉海堪堪搭到眉毛，一雙清湛閃爍的眼睛無可躲匿，連帶着眼下兩團謎樣酡紅，都暴露了他本人內心的無限困惑。

是了，他不希望她戀愛。

柏小毛更莫名其妙了，難道她采取了錯誤的腦補姿勢？

“你……不是因為何悅喜歡你，分散了本該用在工作上的精力，才不準後來的助理因為感情影響工作嗎？”

“哈？何悅在上班時間經營自己的網店，辦公室裏都是她打包的快遞包裹……這個才是最影響工作的吧！”

“……”柏小毛瞬間窘到撓牆。

等等……不是因為何悅，那為什麽有這種奇葩規定？還有，好像盛怡岚和徐倩倩進公司的時候，都沒強調這一點啊。

這是看人下菜？

太過分了！

謝瑞斯眼睜睜看着柏小毛的臉上顏色變化萬端：從尴尬的漲紅到懵圈的青白，又變作氣憤的黑黃。

可以說是十分精彩了。

然而，最終她也只是起身說了句：“那好吧，我知道了。”

她很識趣地終結了這個話題，準備離開Studio。

對方倒是不依不饒地追問了一句：“小白貓？你是怎麽知道何悅……”

雖然他看似苦惱地在找一句确切的表達，但柏小毛已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

“因為她就……很關心你啊。每天雷打不動地發天氣預報給你，還讓你好好照顧自己什麽的……”她蹙眉回想着前助理每天的工作彙報，“難道你感覺不到嗎謝瑞斯？”

“什麽？”謝瑞斯當然無法想象工作彙報還有這樣的打開方式。而且如果當初何悅沒有當面向他表白，他可能到現在也不知道她喜歡過自己。他又仔細回想了一下，柏小毛給他的每日工作彙報裏，确實沒有任何天氣預報及寒暄話語。

“小白貓。”他正色問道，“你們女孩子都會這樣暗示自己的心意嗎？”

他問完以後又躊躇了，為了掩飾揮揮手道：“哦沒事了。等會兒陶總助會把近期的工作安排發到每個人的郵箱。”

柏小毛上一秒還在思索怎麽回答他，現在又被他拉回了工作上。

也好，畢竟他的問題實在是……稀奇古怪。

下班前柏小毛收到了陶仁的群發郵件，羅列了現在起直到九月底的階段工作計劃。她粗略地浏覽了一下，眼睛瞥過上頭的“收集論壇反饋意見”，突然想到“叮咚”裏那位“琴客”的帖子。

輸網址，登錄，查收藏夾，果然顯示着“樓主有更新”。

帖子已經分了八頁了。作為一個剛嶄露頭角的小衆樂隊，在帖子裏有這樣的讨論熱度只有兩種可能：火了，或者，掐起來了。

柏小毛忐忑地點開最後一頁，還好，并沒有看到什麽不和諧的發言，多半都是“琴客”自己的回帖碎碎念，間或回答別人的疑問。

在第六頁第537條回帖裏，“琴客”寫道：“這幾天聽完了他們之前發行的幾張碟，感觸挺多的。可以說最初聽他們歌的時候很容易被主唱的音色吸引，但認真研讀樂曲和歌詞，反而對吉他手有了濃厚的興趣。如果我查詢到的信息無誤的話，樂隊出道的時候他才十六歲？這個年紀能包辦第一張單曲的詞曲編而且還有極佳的完成度，真是滿驚訝的。”

回帖裏有一條吸引了柏小毛：“樓主你不覺得這支樂隊與「熔岩」重合度太高嗎？”

她點開樓主針對這條的回複，仔仔細細看了下去。

“有重合嗎？我也算是「熔岩」的歌迷吧，并不覺得像啊。從樂隊風格到歌詞行文再到主唱音色，都沒有相似的地方啊。”

後頭好幾十層回帖幾乎都是在反駁“琴客”的這個觀點，他極好脾氣地一一回複并且頭頭是道地列出了兩支樂隊的相異——“「熔岩」是很穩定的pop rock加一點emo，「玩樂」的風格其實不好定義，早期作品裏power的感覺更重，近年的一些歌似乎在post punk和twee pop裏實驗摸索，有時還帶些slowcore的風格。我覺得樂隊主創內心應該有點矛盾，但我還挺欣賞他們這種不拘一格的探索勁頭的。音樂這件事物本身就不該被各種風格界定框死，只要能帶給聽者美妙的感受就好。”

“大家認為他們與「熔岩」的重合莫不是因為歌詞所傳達的都是比較積極正面的內核？可能大部分地下獨搖裏都帶着宣洩性破壞性的傳達，甚至說有點負能量，所以才要從主流樂隊裏找到與玩樂類似的話語風格？實話說玩樂歌詞裏的中文功力跟熔岩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祝子揚寫的歌詞篇篇都是優美的文學作品。相比之下，玩樂的詞要質樸很多，璞玉一般未加琢磨，偶有佳句。當然，并不影響他們歌曲的整體性，反而因為易記而利于傳唱。”

……

他分析的音樂風格柏小毛半懂不懂，對于歌詞的分析她倒是非常服氣，畢竟對于謝瑞斯這樣非中文做母語的主創，要達到「熔岩」祝子揚的歌詞創作水平确實太難。

之後的回帖裏，“新聲”又發言了，基本是輔證他的觀點，又針對有的網友提出的“為何玩樂沒在瑞帆繼續走下去，是不是被雪藏了”回複道：“據我所知，他們以前是被瑞帆當作力捧對象的，因為畢竟還是高顏值嘛你們也懂的，但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糾葛令他們離開瑞帆就不清楚了。”

柏小毛覺得自己實在不是個合格的助理，「玩樂」的來龍去脈因緣際會她簡直一無所知。也幸虧他們現在初露鋒芒炸出了早期的死忠粉絲爆料留言

“琴客”的帖子也提醒了她：是時候完善「玩樂」的各站百科詞條了。

柏小毛迅速浏覽完最後頁的帖子，又抓住一個重點，有人回複“琴客”：“啊哈哈我大概知道樓主是誰了。你在「曉道」的專欄兩周沒更新啦，不會因為沉迷鮮肉樂隊無法自拔吧。”

呃……“鮮肉樂隊”是什麽奇葩稱謂？柏小毛倒是知道「曉道」的，各行業專業人士混跡的答疑網站，人氣非常火爆。她想了想，點開手機的「曉道」app，在搜索欄裏輸入了“琴客”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