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婚後的第一天,郝賀優入住嚴世剛的家,一棟別墅,躺在身旁有個男人存在的床上,除了一開始的親吻學習外,兩人之間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婚後的第二天,她适應了自己成為某人暫時妻子的身份,也适應了身旁那個有些認識的男人。
而且她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
嚴世剛這個男人,如果不和他說話,他的話能變得很少,少得就像不存在;但是只要與他開始對話,他就是有本事不斷的打斷她的聲音。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和他相處并不如她想像的尴尬、別扭,她将這種自在的感覺歸功于與他曾是同事的關系情分上。
“喂!嚴世剛,為什麽你家什麽東西都沒有?”
四層樓的透天別墅,占地一百二十坪,屋外有整理得美輪美奂的庭院,屋內卻是空的。
站在客廳,她的臉上盡是好奇。
“不是什麽東西都沒有。”他睨向身旁的桧木桌,又瞄了眼擺在餐廳裏的桧木餐桌和椅子,以及位于眼前那奢華高檔的桧木電視櫃,他家明明有不少東西。
她眯起眼,瞪着他,“客廳有桌子,卻沒有椅子;餐廳有餐桌和椅子,卻沒有餐具;卧房內有床,卻沒有衣櫃,你那些衣服還擺在行李箱裏,你以為我沒有發現?還有,書房有書櫃,卻沒有書桌,連能坐的地方都沒有……從頭到尾,除了你的工作室擁有最齊全的物品外,你說說看,哪裏像是有人在住的樣子?”連冰箱裏都是空的,她無法想像他到底是怎麽生活的。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然後不疾不徐的說:“這棟房子才買三個月,要把所有的東西準備齊全還需要一些時間,而且我沒有幫手。”
“三個月?別說你住在這裏三個月,竟然連個家都沒辦法準備完成。”
太慢了,他的動作怎麽會這麽慢?先不說她本身就是個急性子,還記得他在工作上的行動力與她一樣也是快狠準才對。
“慢工出細活,花三個月的時間怎麽足夠?而且我需要工作,沒有辦法每天窩在後面做這些東西。”
她瞪着他,擺明了不解。
“想知道?”他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她用力的點了下頭。明明他卸下特助的身份已經半年了,但是才和他相處兩天,她便發現自己又開始習慣他那一號失去笑容的死板臉孔。
他走到她的面前,高大的身材幾乎要将她整個人覆蓋住,她突然覺得緊張。
看到她微露驚愕的神情,他斂下眼,身子頓了頓,又緩緩的向後退了一步,拉開與她的距離。
看到他的舉動,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雖然他的表情沒有改變,但莫名的,她覺得……他好像有些失落。
“算了,和我來吧!”他迳自轉身,踏出屋外。
他突然反常,總覺得起因好像是她的錯,她沉默的跟随在他身後。
離開屋子,來到庭院,她發現他帶着自己來到屋子後頭。
原來屋後不只有庭院,還有另外一間像倉庫一樣的獨立小屋。
與他一塊踏進小屋,頓時屋內的情景讓她驚訝的瞠大眼。
“這裏是……算是另類工作室嗎?”
放眼望去,屋內所能看到的東西全是木頭,重點是,整間小屋裏彌漫着一股令人舒服的桧木香氣,就像是……他身上總是散發出的那種好聞氣味。
“這裏也算是我的工作室之一,只是單純是自己的興趣。”
“嗯?我不懂……你的意思是說……”她想到屋子裏那些散發着濃濃桧木香氣的家具。“那些家具……是你做的?”
他緩緩的點頭。
“所有的?全部?床、櫃子、餐桌……那些全都是?”
他又點頭,伸手指向正中央擺放的制作到一半的三人椅。“現在我在做這個,只要它完成,客廳就有長椅,再來就是衣櫃。”他又伸手指向另一處牆邊的幾根粗壯的桧木,它們只被刨了形,還沒有細磨刨光。
她奇異的望着他,覺得不可思議又新奇。“你怎麽……怎麽得到這些的?”
“認識的朋友開設家具店,所以我有點門路。”
“這些……很貴吧?你是怎麽……怎麽會想要自己做呢?”如果不是他解說,她想不到原來那是他的作品,因為實物與外頭買的根本沒有差別。
木工該是需要心細又有耐心才能完成……而他……本來就是細心的男人,否則怎麽會有資格成為她的特助?
突然,她覺得心情變得愉快,因為開始有些了解他……工作上以外的他。
揚高了嘴角,睜着明亮的眸子,她靠近他,對他微微一笑。“也就是說,因為缺少助手,所以沒有辦法加快完成速度,對嗎?”
他看着她的笑容,緩緩的向後退了一步,斂下眼,“還有假期。”
她與他之間有着距離,她發現那是他刻意與她拉出的距離。
斂下眼,她沉思幾秒鐘,又快速擡起頭,笑了起來。“我現在有假期……
正确來說是婚假,我有四天的婚假,你呢?”
“如果需要,我随時可以放假。”他據實以告。
“也就是說,原本你不打算放自己婚假……好吧!沒關系,既然你能自己決定放假時間,那麽現在你就讓自己也放婚假吧!”
“婚假?”他眉頭微皺。
“對!這代表你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完成它,當然,你也擁有助手可以幫忙你了。”她又靠近他,雙手叉腰,站在他的面前。
他靜默,看着她朝自己逼近。
“你說的助手……是在指你自己?”他不着痕跡的後退兩步,拉開距離。
她微蹙眉頭,眼底閃過疑惑,毫不猶豫的朝他靠近兩步。
“你什麽都不會。”攢起眉頭,他的表情有些怪異,又往後退。
“不會可以學習,我相信自己是個很聰明的學生。”
“這些東西并不能讓你拿來當學習和實驗品,就算你很聰明,也不代表你做得來,至少……你扛不動那些木頭。”他說得直接,毫不留情。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她可是好心好意,他用得着直接打擊她的信心嗎?還有,讓她拿來當實驗品會怎麽樣?讓她試試看,即使失敗,是太浪費還是太不值?再怎麽說她都是他的妻子,不懂得讨她開心嗎?
這個呆木頭!
“誰說一定要力氣大才能幫忙?還有其它工作也能讓我來。”嘿!昔日的主管願意委屈自己成為他的助手,他該感到榮幸。
“例如?”他那一張臉刻板無波,連疑問的态度都令人看不透。
她翻了翻白眼,指向他的身旁。“那個東西。”
他看向她所指的東西。“插頭?”
“是啊!你使用電鋸時,我可以幫忙插插頭,還有拿些小工作、幫你扶器材,就算你覺得是多餘的行為,至少還有一件事是我絕對做得來,而你做不到。”她自信滿滿的笑着。
他挑了挑眉頭,等着她自動解釋。
“有我存在,這裏的氣氛絕對有趣多了,因為你本身就是個大木頭,無聊又沉悶。還有,如果有個人待在你身邊陪着你,就算不幫忙,單純和你說話,也好過你一個人對着木頭自言自語。”
“我不會對它自言自語。”他強調。
“是不會對它自言自語,但會對它做心靈溝通吧!”她沖着他冷笑,畢竟認識他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別告訴我你不會在心裏贊嘆這真是塊好木材,只要這麽做又這麽做,那麽做又那麽做,就能讓它變得更美又漂亮,更有價值之類……”突然想到了什麽,她又好笑的睨着他,“我看你不只會這麽做,還會不時在心中稱贊自己的能力,覺得自己擁有這種創作的才能真是棒透了,別說你不會這麽想。”因為這種對自己贊嘆的行為,每個人多少會有。
他看着她,一時之間找不到話反駁,但也絕不承認。
她知道自己猜對了,除了微笑以外,還高興的發現自己又了解他不同的另一面,這樣的他與工作态度精幹的他完全不同。
“好啦!就當我無聊,想找事打發時間,讓我待在這裏看看你驚人的能力和天分,其實我覺得你屋子裏的那些家具做得很好。”她的口吻帶着撒嬌。
他擡起眼,看着她,眼底閃過驚訝。
她咬着唇,瞅着他,眸中帶着強烈的要求。
他才要出聲,突然發現兩人的距離太過接近,于是想着如何不着痕跡的向後退,與她保持安全距離。
她察覺了他的想法,只見他向後退一步,她又向前邁進。
抿了抿唇,他看着她的雙眼閃着異樣的光芒。
她的視線坦蕩蕩,毫不避諱。
他斂下眼,微微扯動嘴角,感覺心情似乎又變得不錯。“可以。”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就先……”她松了一口氣,一臉興奮。
“陪我練習一次,就勉強讓你做我的助手。”他又打斷她的話,而且還提出令人無言的要求。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随後有些無奈的嘆口氣,“你到底是有多想練習這種事啊?”怎麽連這種她有心幫忙的事還得被他拿來當條件使用?
他一動也不動,很有耐心的等着她作決定。
不!不對,不該說他有多想練習接吻,而是說……他是有多饑渴這種事。
她搖了搖頭,想到他昨天認真要求所提出的條件。
夫妻之間該有的正常行為……親吻當然也是必備的。
她尴尬的咬了咬唇瓣,沒有回答他,反倒主動的又靠近他一步。
等她站到跟前,他伸出手,将她摟進懷裏。
她擡起頭,面帶嗔怨的瞪着他,冷不防出聲,“我先說明一件事。”
他才要低下頭親吻她,卻因為她的不識相而頓住。
他等着,直勾勾望着她,想知道她是故意打斷他要做的事,還是真的有什麽重要的事。
“我剛才沒有排斥你靠近……咳,如果我的表情或态度讓你有這種誤會,那我道歉……還有,我發現你以前在公司時好像也很習慣和我保持距離……”起初想想這倒沒什麽,但現在想來……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挺不是滋味的。“如果我從以前就做過什麽讓你誤會我不喜歡你靠近的行為,那麽我和你道歉……”
他的雙眼睜大,望着她,又在下一秒恢複正常,好像對她說的話無動于衷。
“剛才你和我靠近時,我是緊張了一下……我想你懂的,就是……男人……咳,突然和自己的距離太過接近,那種感覺很不習慣……”她突然又伸出手,對他揮了揮。“但如果……咳,我是說如果其實你根本沒有那種感覺,一切都是我想太多,是我的幻覺,那就請你忘記我剛才說的話。”
他緊緊盯着她,沒有回答。
現在再對上他的視線,莫名的,她覺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總覺他的視線異常的銳利和灼熱……就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燒出一個洞。
“好啦!你……想練就快,我可不想把所有的時間全浪費在這種……”
不等她說完話,他重重的覆蓋她的唇。
柔軟的溫度停留在她的唇瓣上,她睜着大眼,與上方的男人相視。
他的眼中有她的影像,而她的眼中充滿他的身影……輕觸的唇微微的開啓,他含住她的唇,濕意從他的口中停留在她的唇瓣上。
那是他的舌,他以舌畫着她的唇形,輕柔熾熱,連同她的身子都被他包圍。
異常混亂的心跳頻率在她的胸口蔓延,她憋住氣息,感受屬于他的氣味。
她得承認,才過了兩天,他親吻的方式愈來愈好、愈來愈進步。
真不知該得意自己是個好老師,教導方式很好,還是該感嘆他是個聰明的好學生,學習領悟快速。
她不承認自己沉浸在他的親吻中,只是當他離開她的唇瓣時,才恍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
“可以了?滿意了?”她故作冷靜,藉以掩飾自己無法掌控的不正常情緒。
“稱不上滿意,但勉強接受了。”他抿了抿唇,眼中閃着像是愉快的光芒。
“很好。”她又咳了一聲,“那……我們開始吧!”她轉身,逃離他的身旁,不讓他發現她的眼中閃動着不自在的光芒。
他望着她的背影,她挺直腰杆,昂高頸子,态度顯得從容,莫名的,他再次扯動嘴角,幾不可察的笑意在眼底擴散,他的心情變得很好。
“今天我們先把客廳的長椅完成……”走在她的身後,他輕聲的說。
她沒有回應,像是認真的聽他講解。
由早上至傍晚,她與他一起待在小屋內。
迷人的桧木香氣,随着工作展開而彌漫在小屋內,以及屋外四周,不時能看到裝扮随意的她脖子挂着毛巾,在小屋進進出出。
負責助手的工作有很多種,令人意外的是,她的助手工作直到最後都與木工完全不相關,甚至稱不上是助手,頂多就是個打雜的小妹。
例如,倒倒水、洗洗工具、買便當、還有陪着屋內正在忙碌的男人擡杠,以及被打斷話,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份工作……今天她陪那個男人練習了不少次,因為那個男人……也許真的太饑渴了,所以無所不用其極的要求練習。
将擺在皮箱內的衣服一件一件挂進衣櫃裏,郝賀優滿意的望着自己的傑作……呃,有她幫助而完成的傑作——占據一面牆的大型衣櫃。
由高級桧木所制成,全程手工打造,完全實木,絕對沒有偷工減料,每一個抽屜、每一扇門、連帶着門板上的紋路,全是手工雕制而成,美輪美奂。
單就這麽望着衣櫃,她無法克制自己的笑容。
看看這光滑的觸感,她幫忙磨光和打蠟,還有這鏡子,也是她幫忙裝上的,當然,最重要的是,衣櫃的造型可是她決定的。
因為她的要求,所以他将原本的樸素衣櫃雕刻成她最喜歡的美麗花樣。
她的笑容充滿自豪與驕傲,明亮的雙眼沒有半絲疲憊,即便為了完成這個衣櫃,熬夜不少天,但她仍覺得愉快。
那張異常燦爛的臉龐,是嚴世剛洗完澡,踏進房間後第一眼看到的神情。
他原本要出聲,關上房門後卻靜靜的站在一旁,完全沒讓房裏正在欣賞完成作品的女人發現他的存在。
直到她回過神來,恍然發現他的存在,而且正注視着她。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她笑咪咪的望着他。
“剛進來。”他說得很保守,事實上,從進門到現在,大概過了十分鐘。
“是嗎?那……你洗澡了……”她發現他一副剛洗好澡的模樣,不覺有些尴尬。“那……那你先休息,換我洗澡了。”她幹笑,然後很滿意的伸出雙手,輕輕的打開自己的衣櫃,再慢慢的拉開抽屜。
像是面對所謂的珍愛之物,她輕輕的撫摸着衣櫃門外的雕刻,視線專注的凝望着,好像不願意錯過衣櫃上的每一個角落。
她又忽略了他的存在。
從他進房被她發現直到現在,她只和他說了幾個字,注意力又全被拉走……拉到今天完成的作品上。
她看起來真的很喜歡那個衣櫃……他做的衣櫃……不是喜歡他?
莫名的,站在一角的嚴世剛緩緩的蹙起眉頭,好像有什麽事不太滿意。
輕呼一口氣,努力沉澱興奮的心情,郝賀優回過神來,拿好換洗的衣物。
“那我去洗澡了,你如果累了,就先休息。”她忘了自己說過類似的話。
奇妙的,此刻面對他,她的口氣變得微妙的不同。好像變得對他更加親和親善,好像對他卸下什麽,好像……不是這麽對他防備?
嚴世剛的表情有些複雜,第一次在面對她時,他有了這種比較顯露的神情,像是什麽真的讓他覺得不滿了。
她正要離開,他卻伸出手拉住她。
“怎麽了?”她疑惑的望着他。
“你很喜歡它?”他睨向自己做的衣櫃。
“很喜歡,它很漂亮。”她微笑的說。
“為什麽?”
“為什麽?”她覺得他問了一個怪問題。
“為什麽你很喜歡它?”他發出疑問,表情認真。
她先是愣住,然後想到什麽,斂下笑容,認真的思考一會兒。
“因為……一件作品的好壞看得出制作者的人格與個性,在這個作品上,我看到你真實的一面,你很心細,作風卻大膽,你對自我嚴格要求,卻在某些地方矛盾,不拘小節……當你在切鋸它們時,豪邁得讓我以為你會把它們給毀了,可是我忘了,如果你是個會把好東西給毀壞的粗魯男人,這間屋子內的其它家具便無法被你創造完成,所以當我看到你把那些我認定切得七零八落的東西拼接在一塊時,它們變成完美的作品……我覺得你很不可思議,就如同我喜歡它的原因,它不可思議的好看、完美。”她又笑了,笑得真誠明亮,毫不扭捏。
“因為從我的手上完成,所以你喜歡?”他因為抓到某個重點而強調。
他的話教人聽了異常刺耳,總覺得他是想刻意強調些什麽。
她抽了抽嘴角,瞪着他。
“确實……這是你做的,但我喜歡它,是因為它值得讓人喜歡。”她也學着他強調,只是重點是後頭,而不是制作者是誰。
想想,他可真是個別扭的男人,竟然連這種小事都要争。
“但那确實是我做的,用我的手制作而成。”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滿意。
“對!”她看到他眉間稍稍舒坦的皺痕。
“也就是因為我,所以你喜歡。”
他非要把話轉換成這種意思就對了,就是說,他想聽到的,是她“喜歡他”的作品。
“是是是,喜歡,非常非常‘喜歡’你的作品。”随他怎麽想吧!反正只要他高興就好了。
想想,她可真是個難得有心的好人,竟然能忍受他的自我感覺良好……
翻白眼的女人無奈的搖頭,放任男人待在房內繼續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