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19
和我約着打籃球的大多是高中同學,群裏也有同學的朋友,都是本地人,一兩年過去進群的人越來越多,瑞州不大,就算不認識,扯一扯總能扯上關系,什麽二舅的老婆的妹妹的女兒是某某的前女友之類的,都是男的,吹牛皮開黃腔秀車子鞋子,整天聊得熱火朝天,約打球的時候就另拉小群,誰先進就占了位,因為很多不錯的籃球場地是要場地費的,主動約球的人都會辦卡,其他人相當于陪玩蹭場地了。
約球分上午場、下午場和晚場,肯打上午場人比較少,年輕人貪懶覺,所以上午場的人比較固定,我就是其中之一,跟熟人打球有個好處,各自脾性都清楚,不容易有矛盾,一來二去我們就成了固定小分隊,上次下大雨掃了興,原本要一起下館子的,幾個人一合計決定晚上去海鮮大排檔來個“痛風套餐”,大家都是大學生,放了假閑得狠,一招皆到。
傍晚紅雲似火,我在桌上留了個字條,告訴爸媽我出去玩了,然後從冰箱裏搬出一紮冰雪碧,掏了車鑰匙出門。
好巧不巧,一出門就碰上江若魚。
他可真行,乍一見我竟然想關門,我是土匪還是強盜啊?至于嗎?他好像反應了幾秒才發現門外是我,又把頭探了出來,眨眨眼。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尬在原地,嘆了口氣,掏了一罐雪碧給他,主動跟這位金口難開的小爺搭話:“喏。”
他慢吞吞地接過去,嗓子眼裏咕哝了一聲:“謝謝……”
他說得艱難,我聽着也怪,我和他原本是不用言謝的,親密到一定程度,禮就成了虛禮,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他要謝,我就回了:“不用客氣。”可我又不甘心,非得不饒人的添上一句:“你以前吃我那麽多零食,都沒說一句謝的,要麽今天全補上?”
他傻眼,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竟當了真,磕磕巴巴道:“我…我吃了你多少錢,還給你。”說着就要掏口袋。
我自作孽,暗罵自己嘴賤,又氣他聽不出我的調侃,我哪回真跟他算過賬了?我說:“我不要錢,只要東西,你想起吃了什麽就還什麽吧。”
他停住動作,意識到我在故意刁難他,不高興地癟起嘴。
我內心一陣雀躍,不高興也比冷淡的好,搖搖車鑰匙問他:“去哪啊?送你一程?”
“不要!”他果斷拒絕。
生氣了,我笑笑:“這個點不好打車,你不用客氣,我不嫌麻煩……”
Advertisement
他像個小癞蛤蟆似的氣鼓鼓的出門,關門,直接饒過我往樓下走,不聲不響的,氣性還挺大,我忙前後腳跟着他下樓,他衣着整齊,應該是要去見什麽人,但他不說我也不能逼問。
江若魚一貫性格溫和,很少牙尖嘴利地怼人,但并不代表他不會。車子開出路口,他在馬路牙子上走着,我開窗又一次邀請他坐我車,他禮貌的微笑,轉頭落下一句:“謝謝了,怕您要車費。”還把那罐雪碧從窗戶口扔了進來,把我噎個半死。
我趕着去吃痛風套餐,也沒再跟他磨,一腳油門灰溜溜地走了。
打籃球那一群人早就到了,正在吃椒鹽皮皮蝦,這玩意沒什麽肉,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吃的,我去老板娘那兒看了菜單,差不多好吃的也都點了,淵明兄也在,湊我身邊說再來份小龍蝦,于是我另要了兩份小龍蝦,一份在這兒吃,一份帶走。
這幫人喝了點啤酒也不知誰起的頭,突然開始進入情感話題,起哄要挨個打給自己相好的,可以是前女友,甚至是暗戀對象,誰斷了誰買單。
我單身狗,已經做好了買單準備,可看着他們打電話,竟然誤打誤撞的成了幾對,也起了興致,輪到我,我說我沒有,他們起哄,說不可能,叫我別藏着掖着,哪怕不是表白,打個電話問候一聲也不丢人。
我是沒法和他們解釋的,我喜歡的人不是女的,而且他也不想跟我聯系。遂苦澀地笑笑,說:“我可是最後一個了,我要是打了電話就沒人買單了。”
他們安靜了一下,又一哄而起,紛紛說:“為了柏哥的幸福,這頓飯錢我們出了,你只管放心大膽的打電話。”
我半推半就的,掏出手機,雖然面上無所謂,心裏有多緊張只有自己清楚,四年沒打過電話了,也不知道他換沒換手機號,趁着這個機會,有一群兄弟壯膽,打就打了,大不了他不接,或者挂我電話,也沒什麽可矯情的。
他們擁在我身後,伸着腦袋想看看這位神秘“女生”在電話本裏的備注,我直接撥號,他們“呦——”的調侃,“念念不忘啊這是,記得住手機號碼看來是真愛了。”
萬幸,手機號沒換,只是嘟了七八聲也沒人接,這也是意料之中的,我笑笑掩飾心底的失望,說:“嗨,人家不理我,算了,我來結賬。”說着便起了身,拿着單子找老板娘算錢,也沒注意挂沒挂斷,過了約摸一兩分鐘,我擡起手機掃碼付錢,才看見電話已經接通,已經記時了五十幾秒。
慌忙把手機摁到耳邊:“喂?喂?”
那頭靜了一兩秒,才應答,試探着問:“嚴柏?”
我聽見他的聲音,沒來由的疏了口氣,一下笑了:“嗯。”
“有什麽事嗎?”
老板娘還等着我付錢,我說:“你等一下,”匆忙掃碼,走了出去,走到一塊僻靜的草地邊,回過頭确定沒有人跟着,才重新和他說話:“江若魚。”
“嗯?”他還沒挂。
我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撓了撓刺頭,憋出一句:“你吃小龍蝦嗎?”
“啊?”他顯然被我無厘頭的話題弄得一頭霧水,過了幾秒才禮貌的拒絕:“謝謝,不用了。”
“哦……”
“還有事嗎?”
“沒了,”我低頭踢了一顆石子,知道話題繼續不下去,就要挂斷了,硬補了一句:“我馬上回家,你還在外面嗎,要不要我…順路接你?”
“不用。”
“好吧。”我有些懊惱,他拒絕得很快,大概是還沒忘了出門時我刁難他的事。這會兒要解釋又覺得太刻意。
“我自己打車回去,”……“不遠。”
“哦。”
“還有事嗎?”
“沒。”
“那,那我挂了。”
“嗯。”
說來好笑,明明兩人無話可講,可我看着手機屏幕,卻不想摁紅色挂斷鍵,我等他挂,他不挂,他也在等我挂,兩人僵持了足足十幾秒,我嗤地一下笑出聲,那頭才忽然挂斷。
開車來的只有我和淵明兄,我倆沒喝酒,有順路的就捎他們回家。
“老嚴,怎麽還打包一份?”有個跟我很熟的高中同學坐副駕,他叫王巍,外號隔壁老王,看到了那份小龍蝦。
我說:“孝敬爹媽。”
“诶呦喂,帶孝子。”
我幹笑着扯了扯嘴角,某人不領我情,怕吃了我的要算賬,我只恨自己這張臭嘴胡說八道,本來他是最好哄的,有吃的就萬事大吉,這下可怎麽好呢?我黔驢技窮,除了這招還真沒別的主意。
我說:“老王,你戀愛經歷豐富,有沒有惹毛過女朋友?”
“有啊,我女朋友都不用惹,經常自己就毛了,”他掰起手指:“比如信息沒有及時回,電話沒有在三聲以內接通,毛;她推薦的電影電視劇我沒看,毛;她大姨媽來了,毛;她閨蜜考研失敗,毛……只要她想毛萬事萬物都可以毛,你不知道嘛,女的就是屬貓的,渾身都是毛。”
我哈哈大笑,不禁暗暗得意,看來江若魚還是很善解人意的,我比老王強。
“那你都怎麽哄呢?”
“還能怎麽哄,買買買,她要什麽你就掏錢,就完事了。女朋友給的臺階,咱麻溜下,那話怎麽說的?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大事,真理。”
我皺起眉,學術性探讨:“那他什麽都不要呢?”
“那完了。”老王兩手一拍:“恭喜你,分手快樂。”
我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