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日常拌嘴

宋辭頗為訝異,這出去一趟,王妃竟然知道鄰裏相處要送禮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答應着便下去準備,葉翎自己斟了杯茶飲了一口。頓時一陣酸甜自舌尖蔓延開來,這不是檸檬汁麽?

她又嘗了一口,這味道酸甜可口,一定是出自薄盡斯之手。方才還有些不爽利的心情也一掃而空。

一盞茶的功夫,宋辭便備好了見面禮,前來讓葉翎過一過眼。葉翎放下手中的茶盞,擺了擺手:“你辦事,我放心。”

宋辭無奈地笑了笑,這哪兒是她放心,王妃只怕是根本對見面禮沒上心。他小心翼翼詢問道:“現在便去拜訪麽?”

葉翎做事一向不喜歡拖泥帶水,便要動身前去。左不過幾步路,一來一回也不費什麽事兒。

宋辭連忙道:“娘娘,如此拜訪或許有些唐突,依照禮數應該遞一張拜帖才是。”

“那就遞吧。”

“小人這就去辦。”宋辭說罷退了出去。

而一牆之隔的府邸之內,薄盡斯正負手站在圍牆邊上,望着一個角落沉思。自打他得知六殿下為他安排的居所竟然就在葉翎的隔壁,心情是頗為複雜。

六殿下的用意他是知曉的,此處離他的府邸也很近,正所謂近水樓臺。六殿下看來是有意要親近他。

他思忖了許久,忽的聽聞腳步聲臨近。江蓠一路小跑着來到他面前,手裏還捏着一張拜帖。他正要禀報,便聽薄盡斯道:“江蓠,你回頭命人在此處鑿個門。”

“鑿......鑿門做什麽?”

“這樣便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了。”

“這——這不妥吧。咱們府邸可以鑿,王府那邊......”

“那邊有假山石遮擋,很隐蔽,他們不會發現的。”薄盡斯對于自己的記性還是頗有信心。當然,鑿個門只是權宜之計,他還打算設計一條密道,直通他在王府的居所。

“我看公子也不必費心了,王妃今日遞了拜帖,說是要前來恭賀喬遷之喜。”

薄盡斯身形一頓,趕忙轉頭接過那拜帖瞧了瞧。這娟秀的小楷,一看便知是出自宋辭之手。

“公子見是不見?”

薄盡斯抿着唇大步沖向了自己的書房,他飽蘸濃墨大筆一揮寫了一封回帖交給了江蓠。

片刻之後,葉翎收到了薄盡斯的回帖。她接過來一瞧,只見上面寫着:“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雖為鄰裏,但君子止于禮。王妃孤身相見,恐遭非議,恕下官失禮。”

葉翎皺起了眉頭,将回帖遞給了宋辭:“他什麽意思?”

宋辭讀完,小心翼翼解釋道:“就是......不見......”

這新任首輔架子真是不小,不過是鄰裏之間的拜訪,居然能說出這麽些大道理來。葉翎幾乎可以想象,對方定然和翰林院那幫老學究一個模樣。

不見就不見,一牆之隔還能攔得住她麽?

葉翎打定了主意,正準備行動。宋辭阻攔不及,眼看着葉翎出了院子。他心下焦急,首輔這封回帖說的不錯,瓜田李下,确實不便相見。不過王妃這脾性,只怕是根本沒想過自己身份不妥。

他站在院子裏,忽然感覺很無力。容親王死前似乎是預感到了一些事情,于是特意囑托他要好好照看王府。可是王妃如此脾性,他根本說不動她分毫。這麽下去,早晚會出事。

宋辭正沮喪間,卻見葉翎又邁着大步走了回來。他心下訝異,王妃可不是那種輕易變卦的人,怎麽又折回來了?

但他沒有疑惑太久,因為葉翎進了院落沒幾步,身後的人便跟着進來了。

薄盡斯優哉游哉轉着手中的折扇,見到宋辭,似乎心情很好地打了個招呼:“宋兄也在啊。”

宋辭瞧了瞧他,又偷眼瞥見了腳步輕快的葉翎,內心是五味雜陳。最終,看着兩人一同進了屋,

宋辭決定抽個空去王爺的陵寝,給他拔一拔墳頭的青草,應該生長的很茂密了......

而屋內,葉翎倒了杯茶遞給了薄盡斯,狀似不經意般問道:“你白日裏去了何處?”

薄盡斯一早想過,葉翎若是問起來他該怎麽回答。于是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紙遞給她,葉翎接了過來打開瞧了瞧,竟然是一處房契。

“這是——”

“我在京城買了間鋪子,賣些珍寶古玩,小本生意也好養活自己。”

葉翎頗有些驚訝:“你還會做生意?”

“還行,讀過些生意經。”薄盡斯自小博覽群書,幾乎沒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我還以為你是讀書人,将來要考個功名呢。”

“我想過了,考功名前總得先養活自己。雖說我名義上是王府的食客,但總不能一直白吃白喝的。那不真成了小白臉了。”薄盡斯笑道。

葉翎以前不太理解,不過想一想,薄盡斯總是悶在王府裏也不是個事兒。他想做什麽就去做,只要留在這裏就好。

于是她将房契遞了回去:“你若是做生意遇到什麽難事兒了,可以告訴我。”

薄盡斯将房契推了回去:“我說了不會在王府白吃白喝,這房契你收着。将來生意若是做得好,還要交租的。”

葉翎倒不在意交租不交租的,但薄盡斯有過突然消失的前科,這讓她很不放心。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心血來潮就走了,畢竟她的身份不可能給他什麽名分。不如留下房契,他若是想跑,也會有些顧慮。

于是葉翎默默收下了房契,順手打算将首輔的回帖給扔掉。薄盡斯卻從她手中抽走,上下掃了一眼。

葉翎對這封信還有些耿耿于懷,忍不住道:“別看了,這是隔壁那個道貌岸然的老頑固的回帖。不過是鄰裏走動,竟然一口回絕了。真是小家子氣。”

往常薄盡斯會順着她的話講,可今日他讀罷竟然一反常态。他合上信,贊嘆道:“非也非也,我倒是覺得這位首輔大人真是正人君子!”

葉翎撇了撇嘴:“你如何看出來的?”

薄盡斯拉着她的胳膊坐了下來,将信遞到她眼前:“你看,所謂字如其人。先看這一筆好字,蒼勁有力,而且橫平豎直,可見其人平日裏為人正直。再看他回信的內容,瓜田李下确實惹人猜疑。尋常人可能不會顧及你貿然前去會遭到的非議,但他卻留心到了。足見他不僅深謀遠慮,而且十分心善。”

葉翎将信将疑地重新看了一遍那封信,确實如薄盡斯所說。她思忖了片刻,大步走向窗下的書桌,從上面取了一張紙來,上面是一首詩:“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

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薄盡斯暗暗攥緊了那封信,以他對葉翎了解,這種酸溜溜的詩定不會出自她的手筆。而此處又是容親王府,誰寫的這封信不言自明。

他本以為葉翎生性淡薄,但沒想到對王爺的一股卻如此看重,一直放在書案上時時翻閱。這也難怪,畢竟王爺即使是死了,她也願意背叛葉家選擇嫁給他。真是......情深意重......

葉翎耐心地等着薄盡斯的分析。她雖然識字,可是師父從來不教她別的東西,尤其是詩文一竅不通。和薄盡斯邊關分別之後,葉翎總是想起他,猜測他的身份。

她覺得他是個讀書人,所以多讀讀詩文,或許能更加接近他。

薄盡斯壓下心頭的酸意,擡起頭看着葉翎:“我覺得從此人的字跡來看,他一定是一個花心好1色之徒。你看筆跡飛翹,毫無章法,可見他個性桀骜不馴。而且字跡并不美觀,想來沒讀過多少書,不通文墨,是個武夫。”

這一番分析,簡直是字字紮心。薄盡斯發現葉翎的臉色愈發深沉,他反思了一下,如此說別人亡夫的壞話也實非君子所為。于是補充了一句:“當然,人無完人。甲之蜜糖乙之□□,即便是再

不完美的人,也總會有吸引別人的地方。”

“什麽地方?”葉翎忍不住追問道。

薄盡斯又不認識容親王,哪裏知道他有什麽值得喜歡的。他思忖了片刻,努力擠出了一個優點:“能打仗。”

葉翎撇了撇嘴,這算什麽優點。她收回了那封信:“那若是你,會喜歡這樣的人嗎?”

“不會。”他又不是斷袖。

葉翎咬了咬唇,忽然起身道:“我......我有些累了,天色不早,你回去歇息吧。”

薄盡斯瞧了瞧外面還亮堂着的天:“還早呢,再說你的晚膳還沒備好。我——”

“不必了,一頓不吃餓不死。”葉翎說罷起身向書案走去。

薄盡斯明白過來,這是下了逐客令。只不過是說了她亡夫幾句不是,她便如此不痛快,那人在她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葉翎聽着薄盡斯離去的腳步聲,手攥緊了那張紙,手上一個用力,那張紙便化作了粉末。她心情莫名煩悶起來,在葉家遇到葉茗岚和葉惜憐的刁難之時,她還心如止水,可是薄盡斯的一句話便讓她如此不痛快。

她氣惱地踢了一腳書案,一下子沒收住力氣,書案嘩啦一下四分五裂。無意之中,袖中的那張房契掉了出來。她定定地望着那張房契,忽然想到以前容親王喝醉酒時對她說的話。他說,他知道她和七殿下之間有婚約,可是若她的心不在那裏,即便有婚約也是留不住她的。

現在葉翎有些明白容親王話裏的意思了。倘若薄盡斯不喜歡她,那她即使留着這房契又有什麽用?

葉翎煩悶地躺在床上,晚膳也不想吃了。可是翻來覆去到了大半夜卻餓了,于是她推開門進了小廚房,想翻翻看有什麽吃的。

小廚房裏靜悄悄的,只有月光從紙窗中透進來。葉翎掀開了一只鍋,頓時一陣熱騰騰的香氣撲面而來。

她趕緊盛了一碗,正要大快朵頤,背後幽幽傳來了一聲:“不是說一頓不吃餓不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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