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趙星歌
“你能參加聯賽嗎?”
楊梅只知道對方的護照丢了,沒有合法身份,剛才報名參加比賽,還是用她的信息登記。
肖铎聳聳肩:“在法國,擊劍比賽都是民間自發組織的,選手确定了代表哪一家俱樂部,就可以出戰參賽。”
她好奇:“能賺錢嗎?”
“……打得好就能拿到獎金。”
“你可以試試。”
男人勾唇淺笑:“算了,現在已經忙不過來了。”
楊梅點頭:“那倒也是。”
走出商業街,兩人終于來到沃日拉爾路上的藍帶學校。這裏的教室周末停用,只有供學員練習的小廚房還開着門。
正是下午茶的時間,小廚房裏空無一人。
操作臺上散落着白色面粉,待發酵的面團堆在角落裏;烤箱留有餘熱,散發出陣陣蛋糕香味;落地窗外陽光明媚,灑下一片亮閃閃的碎金。
“餓不餓?”
楊梅撸起袖子,從袋子裏取出面粉,一邊摻水攪和,一邊頭也不擡地說:“先給你烤個面包墊肚子,咱倆今天還有得忙。”
肖铎“嗯”了一聲,在操作臺旁找位子坐下,乖乖看着對方搓揉面團、打發奶油。
經過大半天的叫賣,再加上剛才臨時參加的比賽,他早已有些疲憊。如今身處舒适環境,整個人徹底放松,竟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再睜眼的時候,面前并排放着幾個牛角面包,酥軟香甜、色澤光亮,一看就非常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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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卻見窗外已近日落,巴黎的街道華燈初上,漸漸與天邊的繁星相連。浮華浪漫的城市風景,性&感妖&嬈地在眼前展現,隔着無聲的玻璃,美得若即若離。
楊梅還在烤箱前忙碌着,額上沾染面粉,廚師服也有些許褶皺,态度卻始終一絲不茍。
女孩的側臉很精致,是一種經得起推敲的美,無需過多修飾或遮掩,僅憑真實的存在就足以征服人心。
“快吃,吃完過來幫忙。”
她沒有回頭,卻像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敏感察覺到肖铎這邊的動靜。那聲音有些模糊,似是因為疲憊而沙啞。
他這才連忙收回視線,慌慌張張地将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
直到學校關門,兩人才結束工作,擡着兩大箱糕點去趕地鐵。周末晚上,巴黎地鐵會一直運營到淩晨兩點,車廂裏盡是些醉酒的人和流浪漢,和白天井井有條的樣子截然不同。
楊梅從未乘坐過午夜地鐵,如今仗着有人陪伴,從嶄新的角度觀察城市,竟也別有一番風味。
他們在學生公寓樓下揮手告別,約好第二天的集市上見面,男人轉身走入漆黑的夜色中,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楊梅拖着步伐走上樓梯,回到家洗漱完畢,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
她點開手機上的微信,忽略諸多消息提醒,翻找通訊錄,直接選擇視頻通話。某張熟悉的笑臉出現在屏幕上,随着光線跳躍閃爍,令人感覺格外親切。
接通後,趙星歌的大嗓門依舊:“你終于舍得冒泡了?”
楊梅吐吐舌頭,連忙道歉:“親愛的對不起,實在是太忙了。”
她将自己在藍帶的學業、搬家、通勤的情況逐一彙報,充分滿足了對方的八卦欲望,這才再次開口祈求原諒。
“回來烤個大大的巧克力蛋糕,彌補人家內心的傷口,我就考慮一下繼續跟你做朋友。”
手機屏幕裏,趙星歌的大圓臉已經無法顯示完整,卻依然不肯虧待自己的口腹,當真是“人為食亡”。
楊梅滿口答應,并将話題轉到當下:“現在應該是上班時間吧?你辦公室裏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全運會8月份開幕,領導們都去天津踩點了,把我留下來看家呗。”
《競技周刊》是國內的老牌體育雜志,常年關注各個項目的比賽,對全運會這種四年一屆的大事,當然要傾巢出動。
新聞系就業形勢嚴峻,能夠找到有編制的工作不容易,趙星歌的怨氣只敢告訴自己的閨蜜。
楊梅好心勸慰幾句,試探道:“星歌,你對擊劍運動有了解嗎?”
“什麽劍?花劍、佩劍,還是重劍?”
“有區別嗎?”
趙星歌翻了個白眼:“花劍護盤小,重劍護盤大,佩劍的護盤是半月形,比賽規則和技術動作也完全不一樣,你說有沒有區別?”
“……什麽是‘護盤’?”
《競技周刊》的實習記者吐血而亡。
經過長達五分鐘的講解,楊梅終于弄清楚三個劍種的區別,鹦鹉學舌般地總結:“佩劍可以劈,重劍刺全身,花劍只能刺上半身的軀幹?”
“沒錯,”趙星歌長籲一口氣,“花劍是基礎,也是技術最複雜的一項,另外兩個劍種都是由花劍發展起來的。”
“那我說的可能就是花劍。”
趙星歌好奇:“你從小就是運動白癡,怎麽會突然對花劍感興趣?”
一道白色閃電般的高大身影躍入腦海,楊梅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含混道:“今天在巴黎街頭碰到花劍比賽,經過的時候多看了兩眼。”
“是不是帥炸了?超有範兒?”趙星歌眨眨眼睛,“很多人都覺得這個項目好看,繼而會嘗試參加,慢慢才發現其中的趣味性。”
楊梅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實沒太看懂。”
對方大笑:“看得懂才怪,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花劍技術很複雜,關鍵比賽的判罰也經常出現争議,普通人看個熱鬧就行。”
兩人又嘻嘻哈哈地聊了幾句,隔着六個小時的時差,仿佛又回到了兒時同床共枕的日子,許久未見的隔膜消失不見。
趙星歌生得濃眉大眼,性格也像假小子一樣,除了嘴巴壞一點,大部分時候都很照顧楊梅。
她趴在辦公桌上,沖着屏幕抱怨道:“你不在都沒人陪我逛街,成天加班,越加越胖,生活完全失去了希望。”
楊梅語重心長:“加班和長胖沒有必然聯系,關鍵是要平衡飲食、健□□活。”
“也對,像我哥那種工作狂,加班成瘾也沒發胖,只有脾氣越來越壞。”
楊梅抿了抿唇,不再搭腔。
趙星歌卻像突然想起來一樣:“他下周去巴黎出差,說是要請你吃飯的,你們聯系上沒?”
她的心重重往下一沉:“還沒。”
結束了視頻通話,楊梅将微信裏的未讀消息打開,一個以AB公司标志做頭像的對話框彈出來:“8月6日,AFR116,戴高樂機場。”
系統顯示,3分鐘之後,對方便再次留言:“19:30,Le Meurice Alain Ducasse.”
阿蘭·杜卡斯的莫裏斯餐廳,位于盧浮宮的米其林三星,經營頂級奢華的法式大餐,真正符合藍帶廚師定義的地方。
思前想後,楊梅在回複框裏打出一行字:“我帶男朋友去,行嗎?”
按下發送鍵,她将手機扔到床頭櫃上,用被子蒙住腦袋,像鴕鳥一樣躲起來,惟願自己快點睡着。
清脆的提示音卻在兩秒鐘後響起,屏幕上顯示對方回複兩個字:“歡迎。”
她能夠想象趙星河此刻的模樣:西裝革履地坐在會議桌旁,聽下屬彙報各項工作進展,表面上漫不經心,偶爾提出關鍵問題,卻足以将人吓得站不穩腳。
他和趙星歌是雙胞胎,只比妹妹早五分鐘出生,卻似乎天生老成,很少有放松的時候。
回憶起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楊梅下意識地打了個激靈,連忙搓搓手臂,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至此終于告一段落。
興奮的神經讓位于疲憊的軀體,四肢酸脹沉重,再也提不起來。頭腦就像沉入黑水之中,感知漸漸消散、消失,最終無跡可尋。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仿佛再度回到Beaugrenelle購物街上,仰頭看着那高大颀長的白色身影……
這一覺睡得馨甜而滿足,直到太陽穿透窗簾,在室內輻射出燥熱的溫度,楊梅才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
她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剛睜眼看了看時間,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
時間已然快到中午,就算今天準備的糕點比平時多,現在也肯定賣完了。與肖铎約好在集市上見面,他一個人理貨、售賣、收錢,只怕根本忙不過來。
楊梅手忙腳亂地穿戴完畢,随便用水抹了把臉,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差點連門都忘記關。
一路狂奔來到小廣場,大批小販正在收攤,滿載而歸的顧客們戀戀不舍地離去,只有她逆着人潮而動,行走得非常艱難。
好不容易擠到集市裏,流浪兒們互相追趕打鬧,那張桌子也擺在原地,唯獨肖铎不見蹤影。
楊梅踮起腳尖,滿頭大汗地環顧四周,終于在牆角的陰影裏發現目标——男人身邊圍着幾個敘利亞人,其中之一,正是那天在地鐵站打劫她的年輕匪首。
作者有話要說:
PS:關于三個劍種的區別,我也是在收集資料的時候才有所了解(一無所知就敢開專業背景文,除了我也沒sei了……)。但是美工大人不懂啊,她只負責把封面做得美美美,不可能特意幫我去找符合要求的圖片……所以,這篇以花劍為題材的文,終于有了一個佩劍封面,感覺也挺打臉的……(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