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爺,我這不是教瑚哥兒學凫水麽,當初你也說了,人的潛能就是逼出來的,多喝幾口水也就學會了。”賈赦辯解道。
“老子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賈代善怒道,“沒看到瑚哥兒的衣服都濕了麽,可別着涼了,還不快給哥兒換一身幹淨的衣服。”
賈赦看一眼天空上高高挂着的太陽,九月的天氣,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候,這能着涼?
賈赦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渾身濕漉漉的樣子,連頭發都耷拉在臉上,不得不感慨一句,人比人,可真能氣死人。
跟瑚哥兒一比,稱托得他跟不是親生的似的。
結果轉頭,賈赦就看到他爹正換了一種聲音哄賈瑚呢。
“祖父的小乖乖,不怕啊,”賈代善抱着賈瑚,摸了摸賈瑚的腦袋哄道。
“老爺,你沒被什麽髒東西附身吧,這聲音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賈赦撩起自己濕漉漉的衣袖,要給賈代善看自己的胳膊。
“走遠點,別把水珠子沾瑚哥兒身上了。”賈代善抱着賈瑚離賈瑚遠了兩步。
“老爺,那兒就準備了瑚哥兒的衣服,我帶哥兒去換吧。”張氏指着圍帳道。
“大爺也趕緊去換個衣服吧。”張氏又轉頭跟賈赦說道。
“我想着你也是個穩重的,怎麽就這麽由得賈赦胡鬧。”畢竟自己是當公公的,賈代善也不好罵兒媳婦,“瑚哥兒好歹是個讀書人,靠着腦子吃飯的,要學什麽凫水。”
“老爺,我們也是怕以後瑚哥兒因為不會凫水而有危險。”張氏怕賈代善一錘定音,不讓賈瑚學凫水,辯解了一句道。
“能有什麽危險?”賈代善不以為意,“瑚哥兒好歹也是大家公子,身邊也是常跟着人的,他們總不會讓他掉水裏去。”
“再不行,我給瑚哥兒找兩個水性好的小厮,這總是可以放心了吧。”賈代善說着就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好。
賈代善手底下多的是南方來的兵丁,他們家裏的小子也都是打小就在水邊長大的,水性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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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跟着瑚哥兒,還要瑚哥兒受這罪幹什麽。
賈瑚換了衣服,身上沒了那種濕漉漉的感慨,陽光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的腳也結結實實的踏在了土地上,這會兒賈瑚才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祖父,求人不如求己。”聽到賈代善的話,賈瑚沉默了一會兒道。
賈瑚之前就知道自己是怕水的,可如今這次碰到池水的時候的那種慌張、失措,讓賈狀元郎瑚難得有一種自己失去掌控的感覺。
若是,有人知道自己怕水,拿這事來對付自己呢?
是,現在的自己只不過是個小豆丁,根本沒什麽威脅,家裏和睦,他爹連個小妾都沒有,也不可能有什麽內宅之争,而來對付他。
但是,賈瑚知道,自己的夢想還是和前世一樣,當一個禦史,一個不畏權貴,不畏艱險,只為替天下百姓發聲的禦史。
當一個這樣的禦史,得罪人是必然的,得罪的人多了,想要他命的人自然也會有。
賈瑚沒辦法彈劾盡所有的貪官污吏,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減少自己的弱點,讓自己活得更久些,能更好的為百姓立命。
“祖父,我願意學凫水的。”賈瑚仰着頭看向賈代善,“只是我實在是有些怕水,怕是得克服很久,還得請祖父給我找個好師父。”
賈赦确實會水,但他對賈瑚這種原本就對水畏懼的人來說,肯定不是個好老師。
賈瑚需要的,肯定得是一個能循序漸進教他的老師。
原本,看到賈瑚驚慌失措成那副樣子,一直跟小大人似的賈瑚哭成那樣,張氏的心一直揪着。
張氏原本想讓瑚哥兒學凫水的時候,也不知道瑚哥兒原來怕水怕成這樣。
賈代善說可以給賈瑚找兩個水性好的小厮,時刻不離的跟着賈瑚時,張氏就差點同意了。
哪怕夢裏的事情是真的,瑚哥兒真的會不懷好意的人推下水,可只要仔細小心些總能避開,再不濟,讓人填了這池子,那也比讓瑚哥兒受這個罪好。
聽到瑚哥兒這句“求人不如靠己”,張氏又差點哭出來,是了,她的瑚哥兒向來好志氣。
“好,你既然要學,我這個當祖父的自然得給你找個好老師。”賈代善撫掌大笑着說道。
賈代善是最看不慣那種一遇到點困難就退縮的,這要是賈代善手底下的兵或者是賈赦賈政在學凫水的時候哭成這樣,賈代善保管将他踹到池子裏,保證淹不死的情況下,喝夠了水再撈起來。
面對大孫子,賈代善這個當祖父的就看不得孫子受苦。
可賈代善的心底又何嘗不想讓賈瑚能繼續學凫水,能不畏懼池水呢?
“啊?要找個好老師?”賈赦換了個衣服過來,天都變了,“怎麽就要找個好老師了,難不成是我教得不好?”
賈代善看到賈赦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呢?學凫水哪有這麽教的?”
“你行你來教啊。”賈赦小聲嘀咕了一句。
“什麽?”
“沒什麽,老爺。”賈赦擠出一個笑來。
“既然沒什麽,還不快回去當值?好歹也是領了差事的人了,在家裏蹲着像個什麽樣子。”賈代善罵道。
罵完兒子,賈代善轉頭對着瑚哥兒又是兩幅面孔了,“乖乖,那祖父現在就給你尋師父去,下午咱就學凫水如何?”
“祖父,我下午答應景哥兒去國子監看蹴鞠。”賈瑚道,“明兒又是去外祖父那兒讀書的日子,後天開始學吧,祖父也不用急着找。”
“去看蹴鞠啊,”賈代善道,“蹴鞠好啊。哥兒也确實該多出去跟人交流交流。”
“我下午也沒什麽事情,要不我們喊上你祖母和姑姑一起去看蹴鞠?”賈代善興致勃勃的說道,“老大媳婦去不去?”
“啊?”賈瑚有些懵逼,這年頭武将和文臣的關系這麽好的嗎?賈代善一個武将中的代表人物還能去看舉子們的蹴鞠比賽?
“祖父願意去,那自然是更好了。”賈瑚雖搞不清緣由,但還是回道。
“是該讓太太和妹妹也去瞧瞧。”張氏道,“我就不去了,正好下人們的月例銀子也該發了。”
張氏挺着個肚子,到時候蹴鞠場上肯定鬧得激烈,張氏自然就不願意去湊這個熱鬧了。
“賈伯父和伯母也去?”張之涵原本以為自己只要接一個外甥,沒想到賈家自己就備好了馬車。
張之涵轉頭看到賈敏,又笑着說道,“四妹妹倒确實該去看看。”
“為何我姑姑确實該去看看?”賈瑚疑惑道。
“你還小呢,自然不懂。”張之涵拍了拍賈瑚的腦袋道,“那伯父伯母,我們就國子監見了。”
賈瑚到了國子監這才領悟到張之涵剛剛那話的意思,雖說今日只是學子們的比賽,但來的人卻十分多,也有不少的閨秀。
本朝的風氣算是開放的,雖說也有些男女大防之間的規矩,但卻沒有像賈瑚前世那樣,女子連出門都不得出。
賈瑚想着,可能祖父他們的意思是讓姑姑多出來走走,也好多交幾個朋友。
國子監的這塊場地,想來本來就是為了蹴鞠賽和馬球賽建的,在賽場的邊上,還建了幾個高臺,想來就是為了讓觀衆觀看方便特意設的。
賈瑚他們到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家坐在高臺上閑聊寒暄了。
“怎麽這麽多人。”賈瑚疑惑道。
“你當真只是一場蹴鞠啊,”張行景從背後摟住賈瑚的肩膀道。
“難不成還有別的?”賈瑚越發覺得這些人怎麽神神秘秘的。
“榜下捉婿聽說過沒有?”張行景道,“既然要榜下捉婿,可不得先看好人麽?哪個地方能好好看看舉子們的人品樣貌?可不就是在國子監麽?”
“榜下捉婿?”難不成榜下捉婿還真搶女婿?賈瑚的前世,世人大多含蓄,雖然也有榜下捉婿這麽一個詞,但卻是沒人敢真去榜下捉一個女婿回來的。
真這麽做,還不得被人說一句“你家的女兒是嫁不出去了麽?”
“可不是,你別以為這榜下捉婿不靠譜,可實際上卻成了不少對呢。”張行景一臉憧憬道:“瑚哥兒,你說我要是将來中了進士,會不會有哪家的姑娘看中我,把我搶了去。”
“這…這麽不矜持的嗎?”賈瑚舌頭仿佛都有些打結了,“哥,你才幾歲啊…怎麽連這個都了解得這麽清楚?”
“我怎麽會不知道?”張行景把頭仰得高高的,“你當我爹娘是怎麽認識的?”
“據說當年我爹中探花的時候,老多人想把我爹搶……”張行景剛剛爆料爆到一半,就被張之涵轉頭瞪了一眼,迫于父親的壓力,張行景這才放棄給賈瑚普及他爹娘的旖旎事。
“害,不過瑚哥兒你是沒這個機會了…”張行景替賈瑚感到惋惜,“不過也沒事,将來可以讓明珠妹妹搶你,宮裏的侍衛肯定威風,你被搶的時候也肯定體面。”
“倒也不必…”賈瑚結結巴巴道,“我其實…其實也沒想要這個體面。”
“欸…說明珠妹妹,明珠妹妹還真來了?”張行景轉頭看到司徒明珠再朝他們招手,立馬就要拉着賈瑚去找司徒明珠。
“爹,阿娘,我和瑚哥兒去找明珠妹妹玩。”
賈瑚被張行景拉着踉跄了一下,轉頭看向賈代善他們。
賈代善和史氏都對賈瑚和司徒明珠這門婚事樂見其成,自然樂得賈瑚跟司徒明珠多接觸。
更何況,既然這會兒能看到司徒明珠,那就意味着太子肯定也在,賈瑚的安全也有保障。
賈代善對着賈瑚擺擺手道:“瑚哥兒跟着景哥兒去玩吧。”
“明珠妹妹怎麽也過來了?”張行景問道。
“還不是我父王,說要來看看咱們大寧的人才們。”司徒明珠撅着嘴道,“還說是帶我出來玩,結果就自己跟人聊上了。”
賈瑚看到不少舉子把太子圍在了不遠處,想來不是跟太子自薦,就是給太子分享自己的政見的。
“太子爺也是為了了解舉子們,”賈瑚替太子辯解了一句。
賈瑚覺得,太子姨夫也挺慘的,當二把手,就容易束手束腳,太子也不敢結交大臣們,引得皇帝懷疑,只能跟未入士的學子們交流政見。
“瑚弟你怎麽跟父王說話一模一樣,”司徒明珠對着賈瑚做了個鬼臉道,“咱們可別聊這麽掃興的東西,蹴鞠是不是快開始了?我前兒在皇祖父那兒得了個好東西,能看到底下踢蹴鞠的細節。”
司徒明珠向丫鬟招了招手,讓丫鬟捧了個匣子過來。
匣子裏放了四個望遠鏡,司徒明珠取出三個來,自己拿了一個,又分別遞給賈瑚和張行景一人一個。
“安姐姐今兒怎麽沒來?”司徒明珠問道。
“行安前兒門牙掉了,她向來愛美,自然不願意出門。”張行景道。
“那就勞煩景哥你幫我把這個帶給安姐姐吧。”司徒明珠把匣子裏的最後一個望遠鏡遞給張行景道。
張行景看了一眼匣子裏那個望遠鏡的花紋繁複,又看了一眼司徒明珠和賈瑚手裏的,這兩個是鑲嵌了各色寶石的。
“我怎麽瞧着就我這個最素了?”張行景一臉苦相道。
“安姐姐是姑娘家,自然是要把好看得給她。”司徒明珠理直氣壯道。
“那你們倆的呢……”張行景拍拍腦袋道,“我倒是明白了,你們倆手裏的瞧着倒像是一對,倒也确實該你們兩個用。”
賈瑚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望遠鏡,又看了一眼司徒明珠手裏的,因為是西洋的東西,花紋都充滿異國的情調,兩人手裏的望遠鏡都鑲嵌了各色的寶石,可能是同一個工匠做的,花紋确實看着十分的相配。
然後,賈純情瑚臉上悄悄的蔓延開了紅色。
“這有什麽,我原先瞧着瑚弟年紀小才給他那個有寶石的那支的,你若喜歡,我這支跟你換便是了。”司徒明珠根本沒想那麽多,把手裏的望遠鏡遞給了張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