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敬大哥!!!”賈赦哪裏知道賈敬這樣遮遮掩掩的是不想讓人看到,他還只當要給賈敬增加一下人氣呢
這會兒賈赦只恨剛剛已經把那一籃子的花都扔完了,這會兒要讓小二再送花上來也不現實,不然自己還能給自家敬大哥扔個花。
眼睜睜地看着別的進士們都有人給他們擲花,賈敬卻是因為自己一直以長袖遮面,無人問津,賈赦只覺得別的進士的有的,我哥哥也得有。
賈赦左右環顧了一圈,實在也想不出有什麽東西是能扔給賈敬的,只能扯了嗓子大聲喊賈敬的名字,以期望給自家哥哥增長點人氣。
“賈敬…敬哥…”
賈敬這個名字,若是在之前,那可能沒什麽人知道,但是自從經過狀元樓賈敬因為考中發癔症以後,那賈敬這個名字直接就是出名了……
“賈敬?那個之前在狀元樓…”
“對對對,就是那個拍着手說自己中了的那個…”
“哪個哪個?哪個是他,快指給我看看。”旁人興奮地說道。
這會兒賈敬遮着自己的臉也沒有意義了,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茶樓二樓的賈赦,然後生無可戀地任由他們指指點點。
“大哥,怕是要完了”賈政在旁邊優哉游哉地喝茶,笑嘻嘻地道。
“我也覺得,阿爹再喊下去,以後估計是沒法去東府了。”賈瑚和賈政都是知道前情的,這會兒都覺得賈赦将來是要挨不少打了。
“我怎麽就要完了…”見自家寶貝大兒子居然附和那個讨人厭的賈政的話,賈赦惡上心頭,一把撈過賈瑚狠狠地蹂躏了一下賈瑚的頭發。
“爹~不要揉我的頭發了。”賈瑚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現在已經頂了一頭鳥窩了。
“你還是好好讀你的書吧,好好完成你爹我的夢想,少咒你阿爹。”賈赦看了眼賈瑚亂糟糟的頭發,這才心滿意足的對着賈瑚做了一個鬼臉說道。
“大哥也真是的,把哥兒的頭發揉成這樣……”賈敏看了不免嗔了一句,然後朝着賈瑚招了招手道:“哥兒來姑姑這兒,我給你重新梳一下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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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自己不努力,倒是督促着兒子讀書。”賈代善冷哼了一聲道,“還口口聲聲自己的夢想呢,我倒是也有個夢想,想老大你考中進士呢。”
賈赦真的是一臉茫然,甚至他覺得這些日子,他親爹賈代善貌似一直在針對他。
“進…進士?老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把我打死,我也考不中啊。”賈赦苦着臉道。
連向來不怎麽喜歡賈赦的史氏聽了,都想說一句公道話:“老爺是不是說錯人了?老大打小咱們也就沒讓他認真讀過書啊…”
“哼,自己鬥大的字不識一筐,倒是有臉讓兒子考進士。”賈代善繼續冷哼了一聲。
賈瑚這會兒賈敏給他重新梳了兩個小揪揪,賈瑚摸了摸自己頭上的揪揪,繼續坑爹道,“考不了文進士,阿爹可以考武進士啊,我前兒還聽他們說史家叔叔貌似考了武進士。”
親兒子,親生的……要不是親生的能這麽坑爹麽?
賈赦這會兒在心裏已經開始罵罵咧咧,甚至手又蠢蠢欲動地想着要把賈瑚的新發型揉亂了,“你可真能坑你爹。”
賈赦一手捂住賈瑚的嘴,一邊讪笑着說道:“老爺,瑚哥兒胡說呢,您總不會讓我去考吧……”
史氏在大孫子說出武進士的時候,心動了一下,要是長子能考中武進士,賈政又能考中文進士,再加上未來女婿已經是探花了,那自己出門的時候,不得被所有人奉承……
但是這個念頭在腦海裏剛剛起來,史氏就摁住了這個想法…不現實不現實。
先不說賈政能不能考中進士,就說賈赦那好吃懶,之前學武的時候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史氏就覺得不太成。
但是,賈代善居然在思索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賈赦好歹是自己生的,史氏也怕賈赦記恨瑚哥兒,倒是勸了一句道,“老爺,以老大的能力怕是考不過吧,咱們家又何苦去丢這個人…”
賈代善心動一是因為那個夢,在夢裏,自己當做心肝寶貝的大孫子,居然被“賈赦”當成了完成自己夢想的工具,“賈赦”居然一口一個夢想,卻對病入膏肓的親兒子不管不顧。
雖說賈代善也知道那不過是一個夢,卻總是有一股子怒氣,不收拾一頓賈赦散不出這個氣來。
二也是有為賈赦的考慮在裏頭,文不成武不就的,雖說有太子的情分在,但總不能将來一直當個侍衛吧。
賈代善沉默了一會兒以後,看了眼賈赦,“我過些日子給老大在軍中尋個師父,哪怕考不中武進士,可學點武藝,到底也沒什麽壞處。”
“不是…老爺,瑚哥兒懂什麽,我聽表哥說過,考武進士還得考兵法呢,這我哪能會啊。”賈赦就差哭出來了,練武他倒也不抵觸,畢竟他也算是從小就有基礎了的,可是兵法……賈赦覺得自己一看書就頭暈,這哪裏能看得進去。
“大哥,這有我呢。”賈政連忙自告奮勇道,“弟弟雖然讀書也不是很好,但自認教你兵法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有你什麽事,平常看你也沒這麽積極啊”賈赦啐了賈政一口道,“你還是去好好準備你的婚事吧。”
“大哥怎麽還急眼了,”賈政這會兒開始一口一個大哥的調侃賈赦了,“要我說,其實瑚哥兒也能教得了大哥。”
“我也覺得我能教阿爹。”賈瑚也笑着說道。
自家親爹實在是太不着調了,賈瑚覺得祖父能狠下心來啊,讓自家親爹學點東西也好,至少沒這麽不着調了吧。
這個時候的賈瑚,還在那兒幸災樂禍,完全沒有想到,這火還能燒到他身上呢。
“祖宗,你可就饒過你爹吧。”賈赦一把攬過賈瑚,順手又在賈瑚的頭上摸了一把,順利得到了妹妹賈敏的一個白眼。
幸好,賈代善倒也沒說起還得給賈赦請個教兵法的師父。
“行了,進士游街也看完了,咱們也該回去了。”賈代善站起身來說道。
要在平時,賈赦一定會鬧着說再去皇榜底下看一看別人搶親的場面,湊一湊熱鬧才好。可這會兒賈赦硬生生地憋着不敢說話,生怕哪句話再惹到了賈代善,又得給他再弄一門功課出來。
賈瑚他們下去的時候,底下的人群也都還沒散掉,又不少沒考上的舉子,可在底下坐着喝茶,羨慕那些考上了的同窗呢。
“你說說,都是十年寒窗苦讀,怎麽他們就考上了,我就沒考上呢。”說話的那個人,硬生生的茶喝出了酒的感覺來,一杯茶一仰頭一飲而盡。
“又不是就你一個努力的,人家賈敬還是寧國府的公子呢,不照樣考了怎麽多年,我聽說他考上的時候都痰迷心竅,差點瘋了。”另一個豁達一點,拿着賈敬舉例子勸道。
“賈敬也是挺慘的,好不容易考上了,還因為痰迷心竅在狀元樓鬧了一場,這以後同僚們可不都得拿這事取笑他?”這人還替賈敬尴尬呢,“要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去狀元樓了。”
“人家好歹考上了,瘋了一場又何妨,你還記得江南那邊的蘇解元嗎?”
“怎麽就不記得了,我記得蘇解元是他們那兒有名的神童,不對,怎麽這科他也沒考上?”
“沒考上算什麽,他怕是要不行了,我朋友與他是同鄉,昨兒他的書童還來找我朋友借錢,給蘇解元治病呢。”
“怎麽回事,蘇解元病了?”
“可不是,據說會試考完第一場,他就病了,又不甘放棄,強撐着去考了第二場,第二場出來的時候人就迷糊了,聽我朋友說,好像是已經咯血了,人書童都快急瘋了,只能一面借錢給他治病,一面傳書回家去。”
原本是聽着他們提起賈敬,賈代善才略微停留了兩步,可這會兒聽着那兩個書生說起那個不行了的蘇解元,賈代善又莫名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像極了他夢裏的瑚哥兒。
“我倒也見過那蘇解元,要我說,還是他讀書太過用功,書房們都不出,平常跟我們似的踢一踢蹴鞠,打打馬球,怎麽的都不至于一場會試就倒下了。”
賈代善覺得那個書生說的倒是也有幾分道理,等到了馬車上,賈代善不免問起賈政來:“政兒,你在書院的時候,也跟你的同窗們踢蹴鞠?”
“老爺,我們書院特地定了每旬都要比一場蹴鞠的。”賈政這言下之意便是他在書院也是踢蹴鞠的。
賈政怕賈代善覺得他這是在不務正業,又特意補充了一句道:“我們山長說科舉考的不僅僅是學識,也考得是體力。”
“你們山長這話說得确實有道理。”賈代善誇了一句,然後轉頭跟賈瑚說道,“瑚哥兒你平常除了讀書,好歹也多到外頭動一動。”
在賈代善的印象裏,寶貝大孫子除了上次學凫水以外,平常除了讀書根本沒有其他的消遣,不由得跟賈瑚說上一句。
剛剛還說賈赦苦着臉呢,現在立馬就輪到賈瑚苦着臉了,要不是當着賈代善的面,賈赦現在就能嘲笑賈瑚一回。
賈瑚有些不情願道:“祖父,我覺得在屋子裏看書挺好的。”
“你沒聽見剛剛那些書生說的?你是祖父的小心肝,要是真因為考試病了,你叫祖父怎麽辦?”賈代善說道。
“對瑚哥兒就是小心肝了,倒是襯得我跟老二跟撿來似的。”賈赦酸道,剛剛要給他請武師傅的時候,怎麽就不見這麽溫柔了。
“老二倒不是撿來的,你肯定是我撿來的。”賈代善沒好氣地說道。
興許是白天聽了那兩個書生的話,賈代善這回又夢到了十幾年後。
這回,大概是那個青年已經去了,榮國府已經挂上了白帆,榮禧堂也變成了靈堂。
雖說是夜間,但榮禧堂照樣燈白如晝,哭聲震天,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兒子去世,父母不在靈前尚且說得過去,可弟妹皆不在靈前守着,反而只有懷着身孕新寡的小媳婦帶着丫鬟婆子們在靈前哀哀地哭着。
賈代善看到這一幕不免有些生氣,老大媳婦是怎麽想的,無論怎麽說,這小媳婦肚子裏的,好歹是“瑚哥兒”唯一一點骨血了,怎麽能讓個孕婦跪在靈前守着呢。
哪怕是他們兩個小夫妻情深,那小媳婦要送“瑚哥兒”一程,可讓人白天來哭靈也就罷了,這晚上好歹得勸回去了啊。
“金钏兒,你作死啊,二爺說要吃糟鵝掌鴨信,你還不快去大廚房催一催,還在靈前守着做什麽?”一個穿着綠色衣服的婆子匆匆走進來罵道。
“好媽媽,我在給大爺守孝呢,大爺剛剛走,二爺好歹是大爺的親弟弟,這糟鵝掌鴨信好歹是……”那金钏兒有些猶豫。
“你這小蹄子,怎麽就不知道變通呢,”那婆子點了點金钏兒的腦袋說道,“大爺在時,尚且不及二爺受寵,更何況現在只剩下大奶奶這個克夫的喪門星了,你也不知道燒一燒熱竈。”
賈代善的眉頭都快皺得打死結了。
不說這糟鵝掌鴨信明顯是個葷菜,你當親弟弟的在守孝期間能不能吃這種大葷的菜,也不說那個什麽撈子的二爺居然連守孝都不來給兄長守,就說這婆子是什麽身份,主家去世啊,她穿綠色?
還當着“瑚哥兒”媳婦的面,說什麽大奶奶是克夫的喪門星?
“瑚哥兒”不是會試的時候不小心得了風寒這才不好了的嗎?怎麽就變成他媳婦克得了?
賈代善本能的對這個二爺有些不太喜歡。雖說也是孫子,可孫子之間還分個遠近親疏呢,瑚哥兒是自幼在賈代善身邊長大的,賈代善自然是對瑚哥兒偏疼幾分。
“太太來了。”
聽到小丫鬟給那位太太打簾子,賈代善只當是“老大媳婦”來勸那個小媳婦早早回去養胎,順便也罵一罵那個穿綠的婆子。
只是賈代善怎麽也沒想到,那位太太開口就是罵“瑚哥兒媳婦”
“你這喪門星,要不是你,我又怎麽會白發人送黑發人。”那位太太指着跪在靈前的小媳婦罵道,“xx走了,你怎麽賠我一個光耀門楣的兒子。”
“都是你這個喪門星,你這喪門星,還想着改嫁?你給我好好在這兒跪着贖罪吧。”
那位太太在兒子的靈前把兒媳婦罵了一通,然後便轉身離去了,竟然絲毫都不顧及死去的兒子。
賈代善心下大撼,老大媳婦出身名門,行事向來周全,管家這麽多年,連家裏的奴仆丫鬟都得誇一句“大奶奶溫柔可親”,只十餘年後,她竟然變成了這樣?難不成素日裏都是老大媳婦裝的?
所謂堂前教子,枕邊教妻,賈代善這個當公公的自然不好指責兒媳婦,賈代善就又把這筆賬記在了賈赦頭上。
轉眼間,就到了那位大爺出殡的日子。
“榮國府這位大爺不都說是賈家的麒麟子麽,怎麽早早地走了?”看着出殡的隊伍,旁邊的路人拉着旁人問道。
“你是不知道,這位大爺雖說是自幼聰明,但榮國府竟然把光耀門楣的擔子都壓在大爺身上,你想想這位大爺才多大,能早早地過了鄉試就是他們老爺日日攆着他讀書。我二舅家的三小子就在他們榮國府當差,據說,平日裏這位大爺想要出門走走他老子都不允許,只把他關在房裏讀書。”
“他們這樣的人家,教子也太嚴了吧,哪有連門都不讓出的?只是關押犯人吶?”
“可不是,要不是如此,他們家大爺也不會就在只是會試的時候受個涼,人就遭不住了。我聽說啊,是早就耗盡心力了,不過是會試的時候激發出來了而已。”
“所以說啊,生在這樣的人家也是作孽哦。”
賈代善待還要在看下去,只聽到耳邊突然有人說了一句,“你看夠了,也該回去了吧。”
再一睜眼,賈代善又在自己的床上了,這會兒外頭天光也已經大亮了。
“賈赦那厮呢?把他給我押過來,”賈代善起身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問賈赦,後又轉頭想了想,“算了,你去東院傳我的話,大爺這三個月就給我禁足在東院裏頭,不許踏出東院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