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琏哥兒在碧紗櫥裏,他奶娘帶着他玩呢,”張氏笑着說道,“他怕是也盼着你去找他玩呢。”

“他那個小天魔星,哪裏還會惦記着我。”賈瑚想到賈琏每次一見到他不是把他的網口水往自己臉上糊,就是想着把自己撲倒,難不成這就是自家弟弟沉重的愛?

“他雖不會說話,可心裏好歹還是惦記着你的。”張氏笑着給自家二兒子抱了個不平道,“琏哥兒今兒上午一直沖着門外啊啊啊的,他的奶媽只當是他想出去玩,還特意抱着他去外頭走了一遭,可回來他還是一直望着門外,這還能不是因為惦記着你?”

之前那段時間,賈瑚一直自己在家溫書,所以每日雷打不動都會上午來給賈琏念《大寧律》,賈琏雖然看上去不怎麽喜歡聽賈瑚念書,可卻也早就習慣了自家哥哥每日上午來對着自己念叨。

今兒賈瑚去族學讀書,自然是沒能來給賈琏念書,賈琏這不就惦記上了麽?

賈瑚聽說賈琏還惦記着他,立馬也一顆心都飛到了琏哥兒那裏去,連忙對着張氏說道:“那阿娘,我先去找琏哥兒了。”

張氏也不挽留賈瑚,只說道:“去吧去吧,仔細着點,別讓弟弟撕了你的書。”

盧氏看着賈瑚急匆匆地去找賈琏的背影,感嘆了一句道:“到底是親兄弟,這雖然差上幾歲,可關系卻是好。”

張氏笑着打趣了一句盧氏道,“ 你若是羨慕,倒是也趕緊跟你們家二爺生一個,正好與琏哥兒也差不了多大,将來他們哥倆還能一起去讀書呢。”

盧氏想到兩個小團子手牽手一起去讀書的場面,也心生了些希望,只笑着說道,“看緣分呢。”

賈瑚進到內間,邊看到奶媽子搖着撥浪鼓在逗賈琏呢。

琏哥兒現如今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正在榻上爬來爬去,見到賈瑚來了,也顧不得剛剛一直想搶的奶媽手裏的撥浪鼓,只沖着賈瑚方向張開手,一副要賈瑚抱的樣子。

賈瑚看到小豆丁這樣期盼自己,哪裏還忍得住,連忙快步走到榻邊,一把摟住了賈琏刮了刮賈琏的鼻子說道,“小天魔星,今兒怎麽這麽乖。”

賈琏也不理賈瑚,只沖着他的奶媽叽裏呱啦地說了幾句。

這嬰語賈瑚也聽不懂,只能問賈琏的奶媽,“他這是說什麽呢?”

“哥兒的意思大概是讓奴婢把撥浪鼓拿給您玩吧。”奶媽忍着笑說完,就在賈琏強烈注視的目光中,将手裏的撥浪鼓遞給了賈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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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賈琏看到撥浪鼓到了賈瑚手裏以後,也不再對着奶媽叽裏呱啦了,只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賈瑚,一副讓賈瑚陪她玩的樣子。

賈琏等了許久,也沒見哥哥拿着撥浪鼓跟自己玩,又以為是哥哥不會玩,頓時有些急了,又拉着賈瑚的袖子,要從賈瑚手裏搶過那個波浪鼓。

賈瑚沒懂賈琏的意思,只以為弟弟想玩,就連忙把波浪鼓給了賈琏。

賈琏将波浪鼓拿在手裏裏以後,随意甩了幾下,又看向賈瑚,一副像是在問賈瑚“哥哥你學會了沒有”的表情。

賈瑚這會兒哪裏還能不明白賈琏的意思,笑着又将賈琏手裏的撥浪鼓拿了回來,拿在手裏搖晃了幾下。

賈琏聽到賈瑚手裏的撥浪鼓咚咚咚的發出聲音,這才拍着手沖着賈瑚笑。

不知道為什麽,賈瑚總覺得在琏哥兒的笑臉中,自己疑似看到了欣慰的表情,頓時惡向膽邊生,從碧紗櫥旁邊的架子上找出了之前給賈琏念的那本《大寧律》。

賈瑚做出一副大灰狼的笑容來,“琏哥兒來,哥哥給你念律法了,快坐好。”

賈琏看到賈瑚從架子上拿出那本大寧律之後,就立馬沒了剛剛哥哥來的那點歡喜,只迅速爬到了牆角,背過身去,寧可對着牆角,也不願意理賈瑚。

賈瑚早就料到琏哥兒不肯就範,索性也脫了鞋,一同爬上了塌,然後把賈琏圈在了牆角。

賈琏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賈瑚念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時候,賈琏轉過身才發現,自己竟然被哥哥堵在了牆角。

賈琏沖着賈瑚叽哩哇啦的嚷了幾聲。

賈瑚仗着自己反正聽不懂嬰語,也不理賈琏,只管自己念自己手頭的大寧律,“若有妻更娶者,亦杖九十。”[1]

賈琏見賈瑚不理自己,還依舊在那兒念書,惱怒地又想去搶賈瑚手裏的書。

對此,賈瑚早就有了經驗了。

見賈琏要來搶,賈瑚連忙把自己的手裏的書舉高到賈瑚夠不着的高度,然後繼續念那《大寧律》。

賈琏又努力夠了幾次,實在是夠不着,便開始只能躺平開始聽賈瑚念書。

賈琏躺在榻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倒是把賈瑚給氣笑了,賈瑚停下來,摸了一把賈琏的肚子,說道,“外頭旁人要聽我念書,我還不給他們念呢,也就是你,我才願意在這兒費口舌。”

賈琏也不懂賈瑚的意思,只依舊躺着,只管靜靜地等着兄長把今兒要念的念完。

……

按照慣例,賈瑚下午還得去習武。

賈赦現在已經是關鍵沖刺的時候了,他今兒上午,就已經在俞峰手底下練了一下午了。

因為武舉還有與人對打這一項內容,賈赦這會兒又是突擊的時候,所以賈赦跟着俞峰對打了一上午了。俞峰是誰,他是連賈代善都覺得功夫俊俏的,賈赦又只是個半吊子,幾乎賈赦就在俞峰手底下也就只有挨打的份,最多就是能躲開俞峰的招式。

俞峰大概也知道賈赦真的是扶不起的阿鬥,原本他還一直想着賈赦實在不是個能高中武進士的料子,他也是實在對不起賈代善的知遇之恩。

但是在和賈赦對打了幾次之後,俞峰便發現,賈赦在打別人方面是不太行,但是在躲這方面倒是有些還真是頗有些心得。

俞峰便想着索性就劍走偏鋒,倒是先把賈赦躲招式的步法給練出來,到時候再教賈赦趁着對手不注意,一招制勝倒也是個好法子。

所以,今日一上午,賈赦基本上不是在挨打啊,就是在逃避挨打的路上。

這可把多年養尊處優,練武才撿起來沒多久的賈赦累得不行。

雖說中午的時候賈赦也算是已經歇息了一會兒了,可這會兒,賈赦拿起武器架上的長矛。又覺得自己的手實在是酸痛得很。

看到上午都只要各自讀書的賈瑚和賈政,賈赦又不免酸上一句,“還是你們讀書輕松,早知道我也跟老頭子說我要讀書了。”

“赦叔,你确定嗎?”賈珍覺得賈赦這就是沒挨過讀書的毒打。

賈珍也是經歷過讀書的殘酷的,之前賈敬也是個望子成狀元的,賈珍小的時候,賈敬也沒少督促賈珍讀書,背不出來還得挨手板的那中。

“我覺得讀書還得動腦子,習武,好歹不需要費那些個心神,只要身體動就行了,”賈珍對自己倒是認識得十分清晰,“我覺得還是習武簡單多了。”

賈赦有心說一句習武哪裏不需要費心神了,他一上午都在想,俞師父的下一招要落在什麽地方,這難道不需要耗費心神?

但是賈赦看到虎視眈眈的自家兒子和弟弟,賈赦覺得,仿佛只要自己那句話一出口,他們明日就得拉着自己去讀四書五經,賈赦還是把這句話給咽了下去。

在賈瑚他們站了幾個月馬步之後,俞峰也開始教賈瑚等人使武器了,便讓幾個人都挑了一個自己覺得順手的武器,他可以從武器常用的招式教起。

那一個書生年少時沒有一個仗劍走天涯的夢想,哪怕賈瑚這中“重文輕武”的,也曾經幻想過自己如同青蓮劍仙李太白一般成為一個少年劍客,“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路遇不平之事,可以用自己手裏的劍,懲奸除惡,事後挽一個漂亮的劍花,拂衣而去,不留任何的功與名。

所以,毫無意外,賈瑚選擇了劍。

作為一個對劍術,或者說對習武都沒什麽概念,現在還停留在紮馬步這個印象上的賈瑚,一直以為練習劍術是一件十分飒的事情。

俞師父大概會教他一套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的劍術,而那劍鞘應該是鑲嵌了各色的寶石,劍身應當是泛着幽幽的寒光,讓人看了就有膽戰心驚的感覺,劍柄上理應挂上一個好看的劍穗,能随着招式翻飛。

賈瑚選擇劍的那一刻,都已經想好了日後自己舞劍時該會有怎樣的英姿。

“好小子,劍确實是一中順手的武器。”賈瑚還記得,當自己說出自己想選擇的武器是劍的時候,俞峰還目露贊賞,誇了他一句。

然後,他的幻想就全部破滅了。

俞峰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來了一柄只不過一尺來長,通體黑黢黢的木劍來遞給賈瑚。

賈瑚接到小木劍的那一刻,都懵了,說好的三尺青鋒呢?說好的劍透寒光呢?

“俞師父,木劍?”賈瑚不敢置信地問道。

“是啊,”俞峰一臉的理所當然,“剛剛開始學的時候,自然是用木劍方便點,用真劍也容易傷到人。”

俞峰隐晦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賈瑚,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口,他怕用真劍的話,除卻向來以輕便著稱的軟劍之外,賈瑚都提不動那劍,更不用說還要揮舞了。

剛開始學的時候用木劍?賈瑚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賈瑚忍不住問俞峰,“那俞師父,我什麽時候可以開始用真劍?”

“等你用木劍可以使一整套的劍招以後,就差不多了。”俞峰一臉的輕描淡寫,仿佛學會一套劍招很快容易一般。

看俞峰這副模樣,賈瑚也就當成了很簡單。

然後賈瑚就發現自己想的真的有些多。

俞峰是從劍該如何揮,如何劈,如何刺開始教他的。

而且每一個動作都得練上幾百遍,當然了賈瑚還年紀小一點,而起榮國公對賈瑚的要求也不過就是強身健體,俞峰對于賈瑚的要求倒是也沒多高,只是要求賈瑚每日将一個動作使上百遍而已。

這看着簡單,賈瑚原本也是信心滿滿的,但是等到幾十遍過後,胳膊就開始發酸了,更何況還得練上百遍,但是倒是确實如賈珍說得一般,不用什麽腦子。

這些動作基本上都是每日都得使上幾百遍的,身體都感覺仿佛是自己就有了記憶一般。

今日也是如此,除卻賈赦以外,賈政、賈珍、賈瑚三人依舊照着之前俞峰教過的姿勢依樣畫葫蘆,開始練起來。

當然了賈赦是不包括在這之內的,他下午得練習射箭呢,這也是武舉要考的項目。

這一項賈赦倒是也還不錯,畢竟投壺可是京城裏纨绔子弟必玩的項目,賈赦作為京城知名纨绔子,自然是投壺玩得極好,連帶着在射箭上也有些天分,雖然不能說是百發百中,可到底還是能射到靶子上的。

但賈赦其他的又都是實在都不怎麽行,俞峰只能讓賈赦多練練這一項,好歹在這一項上拿個高分。

“這弓弦勒得我手都起泡了,要不然讓我歇一日吧。”

賈赦對着箭靶射了幾箭,但是他今日上午與俞峰對打完,渾身上下都酸痛得不行,連帶着弓也有些拿不穩,這幾箭都射得不是很好,賈赦便越發有些懈怠了,不由得抱怨了一句道。

俞峰原本正在仔細知道賈瑚揮劍的動作,聽到賈赦的話也沒理,等到給賈瑚示範完正确的姿勢以後,這才問賈赦道:“不想練射箭?”

“村裏的驢都沒這麽幹活的,上午還剛剛練過武呢,不過吃了口飯的功夫,這又得着急忙慌地來練習射箭,我這會兒正渾身酸痛着呢。”賈赦看到俞峰搭理自己,只當是歇一歇這件事有希望,越發來勁了,連忙沖着俞峰抱怨道。

“這确實是我安排得不合理,也沒考慮到赦大爺這麽容易累這中情況。”俞峰沉吟了片刻以後,竟然直接承認了是自己安排得不合理。

賈赦雖然覺得自己容易累這句話有些怪怪的,但是想到自己能休息了,賈赦也就把心裏的那點怪異抛在了腦後。

想想待會兒自己能坐在上首,惬意地喝着茶,然後看着讨人厭的賈政在底下揮汗如雨,賈赦就覺得開心到不行。

果然俞峰的下一句話就是:“既然如此,那赦大爺今日也不用練習射箭了。”

賈赦還來不及歡呼,就聽到俞峰在後頭又加了一句,“今兒下午背兵法吧,赦大爺好歹今天下午得把孫子兵法背下來吧。”

賈赦沒想到走了射箭,又來了兵法,這會兒的賈赦只恨剛剛自己為什麽要嫌射箭累。

賈赦只能強行鎮定下來,然後進行讨價還價,“要不然我還是去射箭吧,瞧瞧,我箭囊裏還有不少箭矢呢。”

賈赦俏咪咪地退了一步。

俞峰假裝沒有看到賈赦的小動作,反而十分體諒地說道,“無妨無妨,我知道今兒下午讓設大約射箭确實是為難了赦大爺,赦大爺還是去背兵法吧。”

“那背完整本孫子兵法也不合理哇,我這腦子也記不住這麽多東西。”賈赦見沒辦法再改到射箭上去,阿九開始在兵法上讨價還價。

“我記得赦大爺前幾日已經把孫子兵法背了有四分之三了,今日肯定是能把剩下的背完的。”俞峰笑眯眯地說道,半點也不給賈赦讨價還價的餘地。

“可是我忘了啊。”賈赦理直氣壯道。

“赦大爺在我這兒學完兵法以後,回去不溫一溫書?”俞峰沒想到賈赦能無賴到這個地步。

“我都累了一天了,回去了為何要折磨自己?”賈赦振振有詞地說道。

要不是俞峰是賈赦的師父,這會兒俞峰可能都快被賈赦那中理直氣壯的态度給說服了,可俞峰這會兒作為一個老師,只能咽下差點湧出來的那口血,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下來,“赦大爺還是趕緊去背兵法吧,我明日要抽查,要是赦大爺背不下來,那就只能明日習武翻倍了。”

賈赦還想再讨價還價,但是被俞峰瞪了一眼,到底沒敢再說下去。

而旁邊的賈政,就差自告奮勇,說自己去念兵法了,省的再在這兒舞什麽勞什子的鎏金錘。

是的,賈政的武器是一對碩大的鎏金錘。

當初,俞峰讓大家各自選兵器的時候,因為賈赦不用選,賈政便也只當自己年紀大了,估計也不過就是走個過場,便随手指了指放在演武場,兵器架上最顯眼的鎏金錘。

當初,俞峰還想勸一勸賈政,可賈政卻只當自己反正年紀也大了,早就過了那個習武的年紀了,咬死了沒改。

然而,事與願違,這對鎏金錘就成了賈政日常揮舞的對象。

因為賈政力氣小,俞峰還特意給賈政挑了一對相對小一些,又輕一些的鎏金錘。

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掩飾不了,它就是一對鎏金錘。

一般人提到鎏金錘,只會覺得必然是一個絡腮胡須,八尺大漢的趁手工具。但是,賈政卻是一副典型的書生模樣,再配上這鎏金錘,實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大明律·戶律·婚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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