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盡了她一身白衣,陸霜蜷縮狀的躺在生冷的地板上,人也些生冷了。

他目光所看處是胸膛,那裏一片平靜,毫無波瀾。

“晚了。”手機脫落,界面的120也沒撥出去。男人也沒在意它,彎腰抱起她,向卧室方向走了兩步。下一秒,他睜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低頭看去。

她的心口處慢慢起伏,鮮活的跳動透過布料與他的心髒共鳴,下垂的手臂在空中微晃,手裏死死的篡着什麽。

男人大步走進卧室,把陸霜輕輕放在床上,她的手掌突然松開,一張潔白的紙滑落在藍色的被褥上。

因為之前握的太緊,陸霜的掌心有幾個指尖戳進的紅印。男人心疼的撫摸她的手,然後偏頭看向那張折疊成一小塊的紙。

他沉思幾秒,拿起了皺皺的紙張,緩慢展開。

左邊緣是參差不齊的弧度,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好像動作很粗暴。肆意的草書有些清秀感,寫滿了整面紙。

他認真看着,嘴裏不自主的小聲道:

“我們相差十三年……”

緣落

我們相差十三年,在她讀初一時,我出現了。

她叫陸霜,小名阿又,是我的姐姐。

此時天還沒亮,我眼前的女孩正在梳着頭發,她很奇怪,我從未見過她去剪發。

她拽着一把發絲,用力梳着,準确來說是一遍遍向下扯。洗手池邊,是碎發,是一根根裹着毛囊的憂傷。

我嘶痛,頭皮的麻木拉扯着心口。可鏡子裏的自己,依舊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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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姐姐關了廁所的燈,掌心甩在開關上,我又疼的皺眉。她轉身走了出去,我也跟着,沉重的書包不放過我的肩胛骨,一下子踩在肩上,快要壓垮我了。

我偏頭看向牆上的鐘,它在昏暗裏發出幽紅的光,盯着我,慢慢跳動。5:15,我們要去上學了。

姐姐拿起一串鑰匙,緩慢的鎖了大門,爸媽還在睡覺,些許是不想齒輪轉動的聲音吵到他們。白色的‘千裏馬’單腳斜撐着水泥地,她走上前,摸黑的插好車鑰匙。我不理解7:15的早讀為什麽要提前這麽早去,可是姐姐沒解釋,我也沒問過。

天不亮,月不見,星不閃。這幅寂寥的畫在黑色的幕布上略顯潦草。“東風無力百花殘”此冬風非東風,強勁的鋒刃削過我的臉頰,它居然想要我的耳朵!可我不能縮,任憑寒刀淩遲我。

餘光裏,快速倒退的是風,是夜,是追不上的曙光。

就這樣過了二十分鐘,車緩緩停了,我低頭看向她握着把手的手,手背凍得青紫,指尖微微發紅。

為什麽不戴手套?我心裏疑問。

記憶裏,無論炎涼,她總是只穿着一件校服外套,藍白條紋是筆直工整的相間,不知是不是看不慣,我總覺得它們交錯混亂,形成暈眼的格子,在腦中晃動。

是傻了嗎,腦海浮現出這個想法,我吓了一跳,自己竟然惡意揣測我最親愛的姐姐。

……

教室有些吵鬧,老師沒來坐班,早讀聲亂七八糟高低起伏,不知是背書還是練嗓。

姐姐在座位上盯着一個窗戶看了好久好久,等她回過神來我發現,她看的不是微亮的天,不是暗淡的景,具體看的什麽我也不清楚。

周圍的同學時不時望向姐姐,笑意從捂住嘴的指縫間溜出,在我不明白之際,姐姐已經從抽屜裏摸出來一個球。

紙張皺巴巴的揉成一團,姐姐打開來看,是反複寫着‘阿又’‘陸霜’幾個字眼的三張紙,它潔白的肌膚被劃出一道道血液,帶着怨念的骷髅頭凝視着我,如同收割亡靈的死神。

我不禁怒火中燒,那一句句“我寫的人必須死”“我要咒死她”的紅字變成無形的針,紮進我的眼。

“呵。”姐姐輕笑了一聲,毫不在乎的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我猜,她肯定覺得他們很幼稚。

可是我忍不了了,我已經記不清這是他們第幾次捉弄姐姐了。這群披着校服的學生,拿着紙筆說着神聖的話,參與了一場撕裂良知的游戲,旁觀者各懷鬼胎,沉默化為囚籠,把人關在更黑的深淵。

“誰幹的!”我起身走上講臺,抄起面前的戒尺甩在講桌上,空氣推着波浪狠狠地抽過心髒,柔弱的粉筆灰吓了一跳,蹦得老高。

臺下瞬間安靜,他們明顯一愣,彼此對視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窗外早起的鳥兒也像村口唠嗑的大媽,放下了嘴裏的飯,伸頭望向教室內。晨曦的微光繞過它,指引遠去的方向,我知道,這階梯是讓我踏的,可黎明并不是我想要的。

“陸霜,你有病吧。”

“還不能惹了,好怕怕哦。”

“不就是說了幾句,至于嗎!”

先前是我想多了,他們并沒有所謂的良知,那愣神的幾秒鐘,可能在思考怎樣反駁我吧。

“所以呢?你們第一件事想的是如何理直氣壯的挺着腰杆認為自己沒錯。我究竟是做了什麽,讓你們不發瘋就活不下去。”我氣笑了,冷不伶仃的掃過他們。

冬風灌了進來,窗簾在拉扯着凝重的空氣,像是勸架,但它不知道,比風冷的,是人心。

突然,大腦竄上一陣刺痛,眼前浮上了迷霧,我感覺意識被挑斷,身體僵直的栽了下去。

再次醒來,是被床邊的對話聲穿了耳。

“不好好早讀,莫名其妙去摔桌子,自己不念書,還拖着全班同學一起,你的孩子帶回去教育教育再來學校。”

“好的好的老師,給您添麻煩了。”電話那邊率先挂掉,留下一串輕蔑的忙音,我眼前的中年女人嘆了口氣,自顧自的嘀咕:“阿又是個安靜的孩子,不會給我惹事的。老師也不說明白,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她走了出去,輕輕的阖上門。

下一秒,我的睫毛在顫動,是姐姐醒來了。她徑直下了床,坐在棕色的木桌前,攤開一張白紙。幽暗的橘黃燈光在桌面畫圈圈,她碰向額頭,指尖冰涼,寒意潛入我的心口。

幾個蒼勁的字緩緩落在紙面上,我看去,不由得一愣。

——你是誰。

我想,姐姐發現我了。

……

男人合上了紙,手竟有些顫抖:“我尋你一世,卻不知你是兩人……”他難言的望着熟睡的女人,她嘴角輕揚,像是陷入了什麽甜蜜的夢。

“究竟是什麽樣的環境讓你人格分裂了。”男人眼角潤濕,紙上的場面像是歷歷在目,他溫柔的替她蓋好被子,虔誠的吻上她的額頭:“我會陪你,我的宋馨。”

他不知道,自這天後,她會久睡兩年。

緣來

“其實,在衛生間裏,姐姐已經長眠于此了。”我抿了抿唇,看向對面的那個女人:“我該怎麽稱呼你?”

“我不記得我的名字,你叫我鬼小姐就可以。”女人浮在大理石上,潔白的裙擺僵直的穿過下方的空氣,攔住了暖光的流動,光滑的地面描繪不出她的身影,

我點頭,表示了解。

“此話怎講?”鬼小姐不解,“她不是在卧室睡着了嗎?”

我不語,只是靜靜看着她,心裏默默念:後來你就會知道了……

“一切循環,姐姐所經歷的事在這裏都重複了一遍,唯獨不同的是結局有所改變。你想知道為什麽嗎?”我直接轉移話題,顯然她被我帶跑了思緒,回答道:“因為你,對嗎?”

我不意外,這答案很明顯:“是的,我以實體存在,陪伴她。”

“有懲罰我們一起抗,有罪我替她受,雖然姐姐不願意我這樣做,可我見不得她傷心。”

鬼小姐嘆息,有些觸動:“你很愛你的姐姐。可你只是意識,為什麽能來到這裏?”

我別開視線,內心落了一層暗淡的涼,昏沉的附在靈魂上,湧出一種叫做心酸的陣痛。

“我想,是思念至極。”

“這很神奇。”鬼小姐認同道,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又念叨着:“思念……真的很神奇。”

“我碰一個人,他也和你一樣,只不過他思念的是他的愛人,想聽聽嗎?”

我清楚這種感受,也對同感人充滿慰藉,欣然應聲:“可以。”

緣盡

天邊有些泛光,慘白的,卻始終不見太陽。位于這座城市的某個郊區地帶,是一個開放式公園。

大片楓葉林凋謝着火紅的憂傷,來這邊野餐露營的人們,歡樂的踩過落葉。沙沙聲是它們的□□,無力的卷起自己,仇視着天空,随之與鞋底的摩擦一同粉碎。樹有許多樹葉,樹葉卻只有樹……踏着怨恨走向的盡頭會有溫柔嗎?

林深不知處,有一間小木屋,占地不大不小。咖啡色的木門緊關着,門框有些破舊,褪了漆的把手些許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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