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淚如雨的夜

回到家,不見小艾,打她手機,還是關機。我有些發蒙,坐着發呆。

班主任的電話打進來。她态度很差,不滿意我這麽脫離班集體。我對這位年輕的女教師說,老師,對不起。我是不能去參加班級聚會。我有偏頭痛,怕鬧。

班主任剛參加工作,熱情很高。班上的事情管理得面面俱到,并試圖讓所有學生接受她。我想她都不喜歡我,我也不要喜歡她。

挂了電話,開始收拾衣物。我答應奶奶元旦放假回家陪她老人家。

忙碌的時間過得很快。我再拿起手機給小艾打電話時,已經過了午夜12點。還是關機。

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強烈的撞門聲,在巨大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同時我還聽到小艾的喊開門聲。我趕緊上前,剛擰開鎖,小艾就奪門而入,迅速反身扣上門,大口大口喘粗氣。我扶她進屋,讓她坐下,給她倒了杯熱水。我沒有問她晚上放棄比賽去了哪。我有些手足無措,甚至不知該從哪裏入手照顧起如此受驚的她。

小艾推開水杯,看都沒看我,只是說,喜樂,拿酒給我。我沒動。她重複一遍話,我還是沒動。她開始央求我,低聲說道,喜樂,我不想說話,腦子好亂,你讓我喝吧。我忽然想起那位22歲的叫“如夏”的陪酒女郎說的一句話,女人喝酒肯定是因為心裏的苦太多了。于是,我拎出6瓶啤酒放在她跟前。

小艾用牙咬開瓶蓋,喝的很急。微苦的琥珀色液體鎮住了她急促的呼吸。她抓住我的手臂,表情很痛苦。

她開始說話。喜樂,我晚上跑去看他了。他果真回來陪我過聖誕節,多好呀,哈哈。

她喝了兩口酒,繼續說道,不過他還帶回了個小美女,和我說那是他女朋友呢。我怎麽可能相信。喜樂你說他多壞,居然當着我的面吻那女的。哈!

她仰頭灌酒,倒的太急,嗆得直咳嗽。我伸手輕拍她的背,不知該說什麽安慰的話。小艾一把抱住我,她手中的酒瓶重重砸在我腰上。

她哭着喊道,喜樂,怎麽會這樣嘛。我問他那時為什麽和我上床,他只答了兩個字。報複!這是怎麽了呀?!我這麽愛着他,卻換來這種答案。他,他,嗚``````

小艾情緒失控,又哭又笑的。我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粗暴地奪下她手中的酒瓶,很兇地吼,你知道你現在有多難看!

我發現她的外套不見了,身上的衣服又髒又亂。我有些氣憤,無從弄清事情的前因後果。我看着語無倫次的,簌簌發抖的小艾,我哄她,乖小艾,我們洗澡去,把不幹淨的壞的都沖掉。小艾沒有反抗,只是一直說,沒用的,沒用的。

溫水滑過她的肌膚,停留在那些深紅的傷口上小艾不停地顫栗着。我看到她的臉頰微腫了,脖子手臂上有大面積的淤青,胸部也有明顯的抓痕。即使動作再輕柔,碰觸的疼痛感還是讓小艾渾身發抖。我不敢想象她之前受到怎樣的襲擊,我更不敢開口問她,我知道身體被侵犯最痛的是心。

小艾的淚水無聲流淌,她說,喜樂,不能怪誰,是我不甘心。為什麽沒有可以保護的人。難道我就要一直這樣一個人嗎?

我說,小艾,自己照顧自己,我爸媽從小就這麽教我。

小艾苦笑,她的目光不知停在哪,她問我,可是喜樂,你能照顧好自己嗎?

這問題猶如一把利刃,刺破我層層裹起的心。那些經過的人和事洶湧而出``````蘇格。童貞。我一個人的18歲。回憶被揭開,發酵的疼痛肆意蔓延。我一直以為可以忘卻過去,可以不在乎。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我用浴巾包住小艾,低頭幫她拭幹身上的水。我不想讓她看見我的傷痛。

我說,小艾,至少我現在明白,只要自己不想傷害自己,就沒有人有機會傷害你。而且,是否在碰壁後,你考慮選擇另一個出口。

小艾搬來我房間睡,說她怕。我習慣性地反鎖了房門,也鑽進被窩。小艾側身緊緊抱住我,她說,我從前就這樣和妹妹一起睡。如果我們就一直小小的不長大,該多好。雖然我們孿生,但她可比我好看乖巧多了。所以他會對她一見鐘情。

小艾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酸酸的。我能理解這種無法避免的比較帶來的無形但巨大的挫敗感。我輕撫她的背,不插話。

小艾繼續輕聲說,其實我在看到他第一眼也認定他了。在我16歲開始愛他,我從未表達。但我一直認為他知道我愛他。我對他多好啊!可在我18歲的生日會上。他卻告訴我,他想追求我的妹妹。我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我把整整兩年的單戀狠狠甩給了他。喜樂,你說我怎能不嫉恨我妹。從小到大她也一直優秀于我,她已經得到那麽多,她還輕易的就這樣奪去了我珍愛于心的男孩。

小艾起身,光腳在房間裏走動。她說,喝多了酒,暈忽忽的,走路飄飄的,感覺不是自己了,好好。我妹離開以後,我時常喝醉,清醒的時候時間太難過。喜樂,是我太傻,妹妹去的那晚,我跑去告訴他,我以為他會回頭珍惜我。在他房間的大床上,他要了我。不顧我的疼痛,他全速挺進。他說,是我逼死了我妹。

小艾蹲下,掩面而泣。

我走到她面前,遞紙巾給她,我說,小艾,別這樣。都是過去的事了。那些無形無質的東西,比如疼痛,比如愛恨,比如得失,只要你堅持視而不見,就根本是幻覺。

小艾搖搖頭,她說,喜樂,幻覺也是能殺死人的。

四周靜的出奇。我和小艾蹲在黑暗中沉默。生活總有突如其來的變數,有些事毫無預兆地發生,不能拒絕,只得逆來順受。

恍惚中聽到外面有動靜。我心一驚,支起耳朵仔細辨認。果然是有人在開我們的大門,鎖轉動得很慢,顯然開門的人居心不良。小艾驚慌站起,她壓低聲音說,喜樂你聽見了嗎?一定是昨晚那個醉酒民工從我大衣裏找到的鑰匙。我掙脫逃走,丢下大衣,他沒得逞,不甘心找上來了。

我一下明白小艾身上的傷痕如何而來。一定是她連續晚歸,讓壞人盯梢使壞了。

我握住小艾的手,讓她別怕,示意她別出聲。這時候客廳裏響起腳步聲,很輕的一聲一聲,如擊鼓一樣砸在我心頭。我聽着腳步聲到了我房門口了,心跳加速,慌得很。門外人左右轉動門鎖,沒擰開,他加大了力度。

小艾緊緊抓着我的手,她的指甲摳進我的手背,痛啊。我故意咳嗽兩聲,搖了兩下床,發出點聲響。

那人不敢再動作,輕手輕腳去了隔壁屋,似乎在翻箱倒櫃。小艾緊張地說道,他要是從陽臺過來,翻窗就能就能進我們這屋了。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我趕緊沖到窗前,用力拉上玻璃窗。

隔壁屋忽然傳來奇怪的貓叫聲,那個入侵者用他含糊的喉嚨發出惡心的叫聲,很變态!我們永遠無法理解自己以外的人究竟想什麽。

我腦袋靈光一現,忙抓起桌上的手機,調出“poilce.adp”這個鈴聲,最大音量。刺耳長鳴的警笛聲中,我們聽到那個腳步聲倉皇逃去。

重新開燈,客廳刷綠漆的地板上,淩亂的大號皮鞋腳印觸目驚心。我趕緊把所有門窗禁閉反鎖。聽到小艾在她房間裏尖聲叫喊,我沖進門一看,床上地上全是散落的衣物,那些文胸被揉捏的形狀猙獰。小艾無力地癱坐下,她聲音發抖,說道,喜樂,他還會再來的,他盯上我們了。

天亮的時候,小艾整理好屋子,她拉起蹲跪在地板上刷地板的我,小心地請求道,喜樂,找男生合租吧。

我雙腿有點發麻,點頭答道,好,你找人吧,我們住一屋,空你那間給他。你說呢?盡快吧。我元旦要回家陪奶奶。不放心你一個人。

小艾說,我會找個好人的。順便把大門的鎖換掉吧。喜樂,我以為自己做了場噩夢。

我對小艾說,你要走出來。

小艾走到窗邊,把窗簾擰成麻花狀,松開,再擰,再松。她嘆着氣說道,喜樂,我和你說的太多了,你看我都赤裸了,呵呵,為什麽傾訴了還不覺解脫呢?

我把抹布往桶裏一丢,說,是你自己放不開。

她突然問,喜樂,你奶奶是個怎樣的人?

出門前我回答她,奶奶是個可以信任可以說話,我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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