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權臣x公主 04

馮承挨了三十大板,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堪堪起身,卻再不敢耽擱,捂着傷口一瘸一拐,第一時間來求見樓昭。

樓昭的态度不鹹不淡,只随意過問了幾句,便要打發他走。

馮承心中七上八下,這幾日躺在床上無人問津,他越躺越心驚,旁人都說主子心思難測,往日他從未有過這般感受,經此一事,卻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

她的信任和重用,竟果真能夠一夜之間全部都收回去。

事先沒有半點兒征兆。

馮承想了又想,自己與容遲的那丁點兒恩怨姑且可以放在一邊,既然成敗都在此人,想要重新得到公主的信任,看來還得在對方身上下功夫,便主動對樓昭道:“容公子身份特殊,也不好叫太多人知曉,小人旁的本事不多,伺候人卻自問有幾分耐心細致,還請主子開恩,讓小的将功補過,替主子暫時看顧他。”

樓昭有些意外,未料到他竟願意讓步至此。

想想其實也很合理。

馮承此人,看似胡作非為,其實膽大心細。在驕縱的宛華公主眼皮子底下,他竟屢次自作主張,接連策劃兩任驸馬的死亡,又從皇帝禦筆親批的死刑名單上把容遲偷渡出來,只要任何一樁出了些許差池,便是抄家滅族的死罪,而他竟然能夠全身而退。

不得不承認,此人是個察言觀色、揣摩上意的好手。

即便是書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反派容遲,将此人徹底扳倒,也頗費了不少的周章。

對待這種人,樓昭一般不願意給任何發揮的機會,她本打算查清他底細之後,便直接碾壓出局,不留後患的。

沒想到,他卻主動請纓,去照看容遲?

樓昭想到了什麽,忽然改了主意,點了點頭,道:“也好。”

馮承說不清自己此時是什麽心情,但面上卻是眉開眼笑,連聲道:“謝殿下成全,小的一定将功贖罪。”

樓昭似笑非笑道:“你可不要再自作聰明,既然把人交給你,你就得花些心思,給你半月時間,我要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容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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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承面上神情明顯地停頓了一下。

容遲的傷勢可不輕,原本在天牢裏就受了不少刑罰,關押在京郊別院的時候根本沒做任何的治療,轉移到公主府後,又被他狠狠地鞭打了一通。

想要在短短半月時間內恢複如常,卻是為難人了。

但公主金口玉言,他才誇下海口,自然不能推诿,只能先行答應下來。

樓昭卻故意似的,補充了一句:“半月後,他再有什麽不妥,我便惟你是問。”

馮承低着頭,沉聲應道:“小人定不負所托。”

嘴還是挺硬的。

樓昭手揮了揮,便叫人退下了,轉臉便問身旁的芳若:“讓你找的人,帶來了嗎?”

芳若回道:“在院外等着了。”

樓昭:“帶進來。”

來者名叫來三,右腿微跛,是公主府內的仆從,負責地牢那附近的灑掃,偶爾給裏頭的人送送吃食之類的。

此人在書中着墨不多,但他做的事情,卻至關重要。原文中,便是他與久經馮承施虐變得奄奄一息的容遲達成約定,安排了對方的假死出逃,若非此人配合,這本書就少了一位濃墨重彩的大反派。

來三與容遲究竟是如何達成一致的,書中并沒有細致描寫,只一筆帶過。

但樓昭覺得挺有意思,便讓人去查一查此人,得知了一些書中沒有描寫過的細節。

原來,來三與馮承有隙,他的跛足便是馮承的手筆,容遲很可能是看出了什麽,才會挑他進行策反工作,還真成功了。

樓昭初來乍到,從劇情推斷,原主手邊的人性質不明,除了一個芳若,其餘人等可不可靠不能确定,倒是那位大反派,看人的水準是經過作者蓋章的準,那麽,借他合作過的角色來用一用,想必出不了太大差錯。

樓昭親自見了來三,無視對方的受寵若驚,直接下達了任務。

她安排對方去綠滿樓灑掃,專門盯兩個人的梢,馮承和容遲,一舉一動都要彙報,且不能叫他們察覺。

來三聽到馮承的名字,目光果然有些閃爍,樓昭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前車之鑒,你可不要步他後塵。”

來三心頭一凜,面色嚴肅起來,鄭重道:“小的明白。”

馮承離開撷芳院,并沒有第一時間去容遲那邊,而是先忍着痛意去府醫那裏換了藥,待到了綠滿樓,卻看見李太醫正從裏頭出來。

同樣是受傷,這位祖宗有太醫院首親自診治,而他卻只能自掏腰包看府醫,兩般待遇、高下立現。

事到如今,馮承後悔莫及,他可真是白白賣弄了聰明。

容遲若是那日便死了,他不會有任何損失,但他被自己救了條性命,帶到公主府來,卻平白成為他的重大危機。

人啊,還真是不能活得太良善!

馮承冷笑一聲,推開門走進去。

容遲如今能夠坐起來了,正靠在床頭喝藥,見他進來,臉色便有些陰沉。

馮承見他不說話,也不在意,主動上前作了個揖,道:“容公子安好?公主派我來照看你。”

神情是坦坦蕩蕩,公事公辦,半點不見前幾日在地牢中的猙獰殘暴。

容遲卻懶得跟他客氣,直言拒絕:“還請轉告你主子,她的好意我多謝了,恕難領受。”

馮承面不改色,淡淡道:“此事,恐怕還由不得你做主。”

容遲擱下藥碗,動作帶着些怒氣,藥碗發出清脆的響動。那動靜似乎敲醒了容遲,叫他成功撇清了心頭某些不該有的浮躁,再擡眼時,眼中便只餘平靜。

“既如此,那就悉聽尊便吧。”

說着撐起身子,緩緩躺了下去,阖目休息。

馮承卻只是表面平靜,看容遲這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打算尋那李太醫問問病情,半月時間便得恢複,是不是得多加些藥量才行?

他心事重重,壓根沒有留意到,綠滿樓的院子裏,不知何時多了個不起眼的灑掃仆從。

馮承在公主府向來是一人之下、衆人之上,地位超然慣了,便是如今受了罰,消息傳得人盡皆知,姿态依舊擺得高,即使面對李太醫,亦是頤指氣使,問起容遲的治療方案來,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

李太醫心內不以為然,便是公主本人,對他也客氣得很,倒是這刁奴會擺譜。

不過他身為太醫,服侍帝王家,深谙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也不與他計較,客客氣氣地與他周旋,但馮承想動他的治療方案,卻是拳拳打在棉花上,絲毫找不到着力點。

雖然屢屢氣得對方有話說不出,但馮承的到來,還是影響了他們,李太醫和容遲連說話都不再便利,只能趁着他每日去給宛華公主請安的間隙,聊上幾句私事。

容遲目前最關心的就是妹妹的下落,然而,李太醫派了不少人去打聽,都沒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最後的線索停留在容薇被判處流放嶺南,卻在押送的路途上失去了消息。女子本就身嬌體弱,加上經歷了前頭的牢獄之災,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許多人被判處流放,往往撐不到目的地,便死在了半道上,根本無人追究。

容薇卻不知究竟是什麽情況,李太醫曾經輾轉找到了押送她的小吏,那人支支吾吾,一時說人病死了,一時又說她趁人不注意跑了,總之就是人沒了。下次再問時,聽說那小吏已經得病死了,想打聽都找不到人詢問。

容遲聽着這些消息,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

一個柔弱女子,孤身流落在外,無論怎麽推想,都不是一樁樂觀的事。

李太醫勸他:“你如今也不要多思多慮,第一要務是盡快好起來,其他的事情只能一步一步來。”

容遲也知道這個道理,只能強忍着不安,沉聲道:“如今想起來,這件案子處處都是蹊跷,三皇子和我容家,怕是都遭了有心之人的陷害了。”

李太醫聞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容父是他的故友,最是忠君的一個人,說起謀逆之事,他只當是受三皇子牽連,但聽容遲這樣說,原來三皇子也是被人陷害的。

他不由問道:“你可有什麽證據?”

兩人關系親近,私下裏說話倒也并不顧忌,容遲将心中推測一一低聲道來。

“這樁案子,最重要的鐵證便是三皇子與起兵的薛王往來的書信,但那書信處處透着怪異,顯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再者,三皇子日日與我等朝夕相處,若真與薛王聯手,無論如何,也要召人商議,而我卻從未聽他提及過此事。最讓我想不通的是,陛下竟将此案交給溫克倫審理,他是麗貴妃的兄長,二皇子和宛華公主的親舅舅,這樣的人,如何能夠審出真相?”

說到此處,他雙拳緊握,青筋迸發,眼底亦泛出一層緋紅。李太醫無聲拍了拍他的肩,再說下去,便不合适了。

兩人都沉默下來。

李太醫願意相信他說的話,畢竟事已至此,也沒什麽狡辯的必要。可這都是心證,天知地知,卻對翻案沒有絲毫作用。

容遲卻是暗自下定了決心,凡做過定會留下痕跡,他定要揪出幕後的黑手,給三皇子和他容家,讨回這個公道。

撷芳院中,樓昭叫人賞賜了前來禀告的來三,看着他有些深淺不一的腳步慢慢走遠,才轉身回來,繼續逗弄着廊下的鹩哥。

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喂着鳥食,她忽然頓了頓,揚手喊來芳若,念出了幾個地點和人名:“你安排人去這幾個地方,把這幾個人都設法安全帶回來,妥善安置。”

芳若一一記住了,小聲複述了一遍,見樓昭點了頭,才準備去辦。

只是過程中面色有些古怪。

樓昭便問她:“怎麽了?”

芳若有些不好意思,窘迫道:“婢子只是疑惑,殿下這幾日,怎總想起要找什麽人來?”

樓昭笑而不語。

自然是要搶占先機、未雨綢缪。

知道劇情發展是她眼下唯一的優勢,當然要将優勢發揮到極致了。

容遲想找的人,她可以幫他找來。想要的真相,也可以呈遞到他面前。

等他如願報了仇,是不是還得幫他娶妻生子?

反派的幸福生活由她來保駕護航嘛。樓昭露出諷刺一笑,那可不就得關愛身心,細致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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