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權臣x公主 06

出宮之前,樓昭去了一趟禦書房,借口請安求見延熹帝。

不出意外地,被擋在了門外。

內侍監衛信親自出來,面上客客氣氣地,對她道:“陛下今日事務繁忙,公主孝順,心意領受,便不必見了,且回去吧。”

樓昭擡起眼來,不着痕跡地,将那衛信上下打量了一番。

書中寫,衛信貌醜。但實際上,此人生得五官端正,雖并不十分出衆,但眼尾嘴角的線條天生微微上揚,即便面無表情時,看起來也很和藹可親。

大約延熹身邊美人如雲,正常人的相貌便可稱之為“醜”了。

衛信看着憨厚老實,私底下卻子孫成群。自然不是親生,但那些子子孫孫,可個個都比親生還要孝順,只因他深受延熹信任,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遠超皇帝的子女。

宛平驕縱慣了,在她眼中,衛信再怎麽位高權重,歸根結底,也只是她父皇身邊的一個閹奴,平日裏屢有輕慢。原文中,沈宴被禁足,她來找皇帝求情,卻吃了個閉門羹,便遷怒衛信,賞了他一記耳光。衛信好聲好氣将人送走,轉身卻頂着一張紅腫的臉去禦前伺候,延熹帝知曉內情後,對宛平更加不滿。

樓昭無意與此人交好,卻也不想無事生非,平靜地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

倒是衛信,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莫測。

心道:宛平公主近些日子,似乎安分了不少?

聯想到皇帝這段時間的轉變,衛信心中冷笑,麗貴妃一脈,竟也不全是草包。

這日暮色降臨之後,樓昭披一身藏青氅衣,戴上兜帽,靜立在二皇子府後巷,待芳若敲響門扉。

一個老仆悄悄開了門,低聲請安後,提着燈将主仆兩人往院內引。

才繞過長廊,便看見前方不遠處站着一個帶刀的青年男子,正靜靜看着這三人,待他們走近了,才淡淡開口:“陛下有令,着二皇子沈宴禁足自省,任何人不得探視。”

樓昭面不改色,走到那人身前,嫣然一笑:“慕大人,果真盡忠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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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男子名叫慕離,相貌周正俊美,身材高挑精瘦,氣質凜然不侵,他是龍虎衛将軍,這段時間配合大理寺調查史正輔命案,大約是從某處得了消息,知道樓昭要來見沈宴,便等在此處,想要阻攔。

得了公主意味不明的誇贊,慕離絲毫不為所動,只平靜地要求:“還請公主立即離開。”

宛平的性子,豈是一個區區三品武将能夠左右的?樓昭對他的話,亦選擇置若罔聞,足下腳步絲毫不做停留,經過慕離身側時,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分明在說:本宮偏要進去,你又能如何?

慕離拇指微動,“锵”地一聲,頂開了佩刀的刀鞘。

樓昭卻伸出手,将那刀重新按回去,看着他的眼睛,在他耳邊道:“都知道慕大人清正,倒也不必如此迂腐。本宮憂心皇兄,只是來探視一眼,說幾句話就走。便是當真鬧到父皇跟前,他也不至于為這點兒事來責罰我,反倒可能怪你多事。”

慕離與她目光交接,沉默了片刻,才放下了佩刀。

樓昭便往沈宴所住的正院走去,慕離不聲不響,也跟了上來。樓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任由他跟着。

時辰尚早,正院中燈火通明,只是氣氛似乎有些緊繃。

遠遠的,樓昭便聽見一陣嘈雜。

伴随數道瓷器墜地時的脆響,屋內傳出一道怒吼:“滾出去,都給我滾!”

房門随即被推開,五六個仆從魚貫走了出來,個個面如菜色,臉上都是劫後餘生的表情。

那些人見了樓昭,有些意外,卻立刻反應過來,紛紛跪地請安。

聲音裏都還殘存着一些不安。

樓昭揮了揮手,叫他們退下,自己邁過門檻,向屋內走去。

迎面飛來一個玉色杯盞,樓昭連忙側身避過,那杯盞撞在牆上,發出一聲碎裂的悲鳴。

“說了都滾出去,誰還敢來找死!”

沈宴發絲散亂,神情有些癫狂,待看清來者是自己的妹妹時,目光微微停頓了一瞬,似乎在确認,發現果真是她,竟露出心虛一笑,低聲道:“昭昭,你怎麽來了?”

樓昭聽到這個稱呼,不由愣了一下。

沈宴卻已經奔到她跟前,抓着她手将她上下檢視一番,連聲問道:“沒砸到你吧?受傷了沒有?都是那些刁奴,惹得我心煩,不然也不會沒看清是你。”

樓昭掙開他的手,道:“我沒事。今日進宮看了母妃,她叮囑我來看看你。”

沈宴立刻安撫她道:“你讓母妃放心,我沒事,很快就能進宮給她請安了!”

他或許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多麽心虛。

等在門外沒跟進來的慕離,将他們的對話聽得真切,聞言露出諷刺一笑。

樓昭沒留意旁人,只看着沈宴的眼睛,問道:“你實話告訴我,史正輔的死,跟你有關嗎?”

書中這段劇情一帶而過,只有些隐約的暗示,樓昭并不确定真相如何,需要從沈宴口中得到确切的事實,才能敲定接下來行動的方向。

沈宴聽到那名字就炸了,眼神陰霾了起來,憤怒地掄了掄拳頭:“那個卑賤的家夥,死了也不叫人安生,聽說他的頭顱被馬蹄踩碎了?當真是大快人心!”

慕離聽到這話,不禁擡了擡眼,看向屋內的兩人。

這對兄妹,倘若不說話,叫任何人看着,都忍不住沉浸在他們驚人的美貌中,世間一切美好的詞藻都堆砌不出對他們的形容。

可惜一開口,卻如此森然可怖。

竟是食人的妖魔,披着美人的畫皮,真真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慕離不知道的是,樓昭其實也在忍耐心中的不适,她打斷沈宴的話,又問道:“他是你派人殺的?”

沈宴看向虛空中的某一處,目光有些遺憾:“我倒是想讓他死,不過顯然,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有人在我之前動了手。”

樓昭捏了捏自己的手心,聲音冷沉了些:“可是外頭的人都在傳,說人是你殺的。”

“那是有人在陷害我!”沈宴聲音忽然高了起來,游離的目光在看見樓昭時,又放低了嗓音,似乎是想安撫她,道:“你放心,我沒做過的事,他們查不出東西來,遲早要放了我。等我出去,等我出去……”

樓昭不理會他似乎又開始變得狂癫的情緒,追問道:“那你知道,是誰在陷害你嗎?”

沈宴顯然被戳中了痛處,目光再次淩厲起來:“是誰?我哪知道是誰!但肯定有人害我。對了,是沈康!他死了,可他的那些餘孽還在,是那些餘孽,他們賊心不死!我們必須得告知父皇……”

沈康的餘孽麽?

樓昭垂下了眼。若說沈康的餘孽,她的公主府裏,倒是住着一個,但那人目前尚且沒有這個能耐。旁的人,書中卻沒提及過。

提到背後可能藏着的敵人,沈宴終于不能繼續僞裝淡定了,他猛地抓住樓昭的手:“昭昭,你幫幫我,我要見父皇!我沒有殺人,有人在害我!這幾個月來,就是沈康死後的這幾個月,我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一定是沈康的餘孽未清,他們想要我在父皇面前失寵,他們想要我死!”

他的力氣太大,樓昭掙脫不開,便發出一聲痛呼。

沈宴連忙松開了手。此人十惡不赦,唯獨對母親和妹妹百般維護,這點倒是不假。

樓昭輕輕揉着手腕處被勒出的紅印,緩聲道:“我去求過父皇,可他不肯見我。事到如今,只能我們自己想辦法了。既然你沒有殺人,那就把當時的情況,都細致地跟我說一遍。”

樓昭自始至終的平靜态度,終于些微地感染了沈宴,他總算聽話地坐下來,跟她說起了當時的情況。

樓昭細細聽着,忽然抓住了一句話頭,問道:“你是說,在茶樓你與史正輔發生沖突時,沈清也在場?”

皇長子沈清,才是樓昭心中的真正兇手。

但這件案子中,她始終沒聽到對方的名字,還以為自己多想了,原來果真有他的手筆。

沈宴被她這麽一點撥,想起什麽似的,一拍桌子,大聲道:“你說的對,是沈清!是沈清做的,史正輔是他派人殺的!”

沈宴的神情是那樣激動,看在門口的慕離眼中,卻是另一番想法。他垂下了眸子,自嘲地想着:“還以為他們當真在推敲案情,卻原來是打算胡亂攀咬了。”

樓昭聽了沈宴的話,卻是神色一凜,追問他:“你為什麽覺得是沈清?”

沈宴微微愣了一下,心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當日他約我去茶樓談事,下樓時一起遇到了史正輔。當時他忽然沖我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笑得我心裏有些發毛。是他叫住了史正輔,還與他問了好,一個卑賤的寒門子弟,也值當他如此,不過是惺惺作态罷了,我看不過去,就多說了幾句。不,不對……”沈宴忽然提起嗓門,“他們兩個是同黨,他們聯手了,故意陷害我的!”

門外的慕離冷笑一聲。

這話聽着當真可笑了,為了陷害他,史正輔便與皇長子合作,選擇了那樣慘烈的死亡方式?圖什麽呢?

樓昭卻絲毫不覺得沈宴的話有任何問題一般,繼續引導他回憶:“除了他跟史正輔問了好,當時還有什麽細節,是你覺得可疑的嗎?”

沈宴看着樓昭,目光漸漸變得迷離起來,思緒回到事發當天,口中喃喃低語。

樓昭果真不叫慕離為難,在沈宴處停留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了解了案發當日的情況後,随意安撫了沈宴幾句,便起身離開了。

她來見沈宴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就是聽他親口說出“沒有殺人”的事實,并将這個消息傳遞給宮中的麗貴妃,希望她不要胡亂幫倒忙。

得知沈清參與其中的事實,卻是意外收獲。

鐘粹宮中,麗貴妃得了消息,果然鎮定下來,再沒有上蹿下跳,只叮囑心腹,派人盯着大理寺的官員,不要讓他們在案情調查審理時動什麽歪腦筋,此刻,她要的又成了“真相大白”。

樓昭回到公主府,已是戌時三刻。

經過綠滿園,她心中默算了一下,問起身後的芳若,道:“裏頭那位,現下恢複得如何?”

芳若回道:“據說身子已經大好了。”

樓昭點了點頭,便道:“我去看看。”

芳若愣了一下,問道:“現在?”

樓昭看向她:“有什麽問題嗎?”

芳若搖了搖頭,敲開綠滿樓的院門。守門的小厮有些不安,低聲道:“容公子已經歇下了。”

芳若回頭看了樓昭一眼,才道:“你去把人叫醒,殿下要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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