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權臣x公主 19
身為故事的男主,沈阜笑到了最後,但總的來說,他的命運卻十分坎坷。可以這麽說,他能平安長大,活到繼承皇位的那一天,全靠作者安排的各種巧合、金手指一路茍命。
三個成年的哥哥鹬蚌相争,表面看起來根本不關一個小奶娃的事,但誰也不傻,樂意平白留一個競争對手跟着撿漏。
延熹皇帝這麽多年以來也不是沒有旁的孩子,只是大半胎死腹中,連出世的機會都被扼殺。沈阜的生母出身卑微,在後宮被冷落多時,偶然被臨幸一回便有了身孕,她懂得韬光養晦,将懷孕的消息死死捂住秘而不宣,連貼身服侍的宮人都不知情,待到瞞不住時,又已經設法得了太後庇護,這才平安無事地将孩子生下來。
只是沈阜出生了,他母親卻因為難産大出血,直接死在了産房裏。皇子的出生伴随着生母死亡的血腥氣,使得延熹皇帝對這個孩子喜歡不起來,便将沈阜托付給了太後撫養。
太後醉心修佛,對教養孫兒興致缺缺,不過叫宮人伺候着,不少吃不少穿,每日問安的時候看兩眼罷了,甚至抱都沒抱過幾回。宮中最是捧高踩低,主子都不上心,底下人能有多仔細,不過面上過得去罷了。
倘若真是這般歲月靜好,也不算什麽。
沈阜的幸與不幸,都在他的出身,只要活着,永遠是個威脅,便永遠有人想讓他死。
平日裏養在太後身邊不好下手,類似上元節宮宴這種年幼皇子也要出席的場合,便有人按捺不住想動手了。
樓昭一眼就看出,正在席間照顧沈阜的那個小太監神色異常,分明有心事,正在猶豫糾結。雖然沈阜注定是要活到大結局的,她就算不插手也不至于影響全局,但眼看着那些人竟然對一個不到三歲的嬰孩動手,心中十分不齒,便示意容遲去阻止。
畢竟是日後的皇帝,容遲即便不做權臣,也得結個善緣不是?
容遲得了樓昭提示,也第一時間察覺了四皇子那邊的不對勁。
四皇子年幼,才學會走路,說話咿咿呀呀沒幾個人能聽懂,出席宮宴時,全程都由乳母抱着,身後呼啦啦跟着一群太監宮女。宮宴上人多眼雜,容遲敏銳地看清了,那個正在為四皇子倒羊乳的小太監借着袖子的遮擋,往碗中加了些什麽東西。
他三兩步上前,假裝不勝酒力踉跄了一步,将那只碗碰到地上。
“啪嗒”一聲輕響,在人聲鼎沸的宮宴上沒有引起任何過多的注意力。
那小太監見闖禍者衣着尋常,并非權貴官員,正要發作,在瞥見容遲看過來的別具深意的目光時,卻不禁心虛地低下了頭。
這一幕自然被有心人關注着,見那小太監沒能得手,暗自罵了兩聲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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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并未留意到,前來收拾殘局的宮人,默默地将地上殘餘的半碗羊乳妥善收了起來。而宮宴結束之後,這名小太監也并沒能順利回宮,在經過一座安靜漆黑的宮殿時,他被暗處一只忽然伸出的手捂住了口鼻,随後軟軟倒地,像只破麻袋般,被拖進了黑暗中。
那是後話。
容遲回到樓昭身邊時,發現她正在與不知何時過來的皇長子沈清說話。
沈清在人前向來是儒雅謙和的,對待兄弟姐妹都很親切,這會兒正在邀請樓昭晚些時候一道去賞燈。只是沈宴在想明白了史正輔一案的關竅後,對他防備得厲害,見他來了,便像只護崽的母雞一般沖過來,擋在樓昭身前,道:“昭昭,不要跟這個僞君子說話。”
沈清寬宏地不與他計較,正要離開,卻與回來的容遲對上了視線。
沈清微微一愣,但随即露出親和的淺笑:“這位便是容公子?久仰大名。”
容遲擺出恰當的敬畏和陌生态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草民參見大殿下。”
沈清記性好,他能記得住戶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主事,宛華公主身邊的紅人他自然有所了解,認出不足為奇。
只是他口中“容公子”三個字的語氣,卻有些微妙。
與樓昭道別之後,沈清召來心腹,耳語交代了幾句。那心腹目露詫異,顯然對他所交代的事情感到意外。
大殿下要他去查沈康的伴讀容遲,可容遲不是已經死了嗎?
察覺沈清的目光不着痕跡地落在不遠處的容華公子身上,心腹了然,原來大殿下懷疑此人的身份。當下便了悟了自己要查的方向,即刻應聲離席去辦。
沈清确實聽說過,有些人即便沒有血緣關系也能長得很像,不說七八分相似,便是如孿生兄弟那般分不清你我的,也不是沒有。某些身居高位的權貴會刻意搜羅與自己相像的人,放在身邊培養備用,充當替身,在某些時候可以擋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甚至多出一條性命。
他曾經也有些意動,下令讓人去找,只是目前暫未尋到與自己相貌完全相似之人,也只能暫時擱置這個計劃。
原本沈清也以為,所謂的容華公子,不過是宛華愛而不得後苦心搜羅的,容遲的替代品。
直到片刻之前,他見到了容華本人。
沈清與沈康打了這麽多年交道,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将對方拉下水而完全沒有波及到自己,原因之一,就是出于對對手的了解。
不僅對沈康本人,還包括他身邊的人。
容遲,說起來,也是沈清的老熟人了。
沈清在這個叫容華的幕僚身上,嗅到了熟人的氣息。這種氣息,不會因面目身型發生變化而變化,是藏在眼神中、氣質裏的東西,無法掩蓋的烙印。
他叫人去查,只是去找證據令旁人相信,至于沈清自己,早在那一眼中就已經非常确定,從來沒有什麽容華公子,只有容遲。
可是,容遲竟然沒有被斬首?
不僅還好端端地活着,還在陛下的宮宴上招搖過市?
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
他可是個死囚,是被皇帝禦筆親書,判處斬刑的亂臣賊子。是誰救了他?他為何留在宛華身邊?以及,宛華是否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無論是否知情,收留這樣一個人,都是大大的不妥。
這可是欺君吶。
沈清嘴角微微勾起。
所以說女子真是不能沾惹情愛。一旦惹上了,便是一身腥。
與沈清擦肩而過時,容遲眸色暗了暗。
如同沈清十分了解他一樣,容遲對沈清這個人,也并不陌生。他隐約能夠感覺到,沈清已經猜出他的真實身份。
雖然對他的這種反應有所預料,容遲還是表現出應有的忐忑,他對樓昭道:“皇長子或許已經認出我來了。”
樓昭不以為意:“認出又如何?無憑無據,誰會信他?”
容遲心中微微一動,眸光落在女子略顯驕矜的眉眼上。那個瞬間,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對眼前的女子生出反感的情緒,反而越來越習慣,甚至欣賞她的自信和傲氣。
尤其是在對方無條件維護自己的時候。
因為晚上還有賞燈的活動,宮宴很快便結束了。群臣和宮妃們分別在皇帝和太後的引領下走出朝陽殿,登上了皇城的城樓,這裏擁有最好的視野,可以将京城的燈市夜景一覽無餘。
這晚還安排了煙花表演。
在延熹皇帝的示意下,禮官高聲唱詞,擺放在皇城對面朱雀大街正中的無數煙花禮炮被逐一點燃,簇簇火光伴随着尖銳的鳴叫沖向夜空,綻放出美輪美奂的火樹銀花,璀璨又絢麗,引無數人翹首凝望,歡呼雀躍。
以往這時候,容遲都是守在三皇子身後,在漫天的姹紫嫣紅中,偶爾低頭看向身邊的人群,搜尋父兄的身影。
今年的上元節,他的身邊再沒有父兄摯友,卻有一個女子取代了他們的位置。
煙花易冷,亮徹夜空的光轉瞬即逝,忽明忽暗的陰影中,那女子時而驚嘆,時而粲然一笑,一颦一笑是罕見的真實。
不似平日裏,總好像隔着一層若有似無的朦胧輕紗。
容遲垂下了眼眸,忽而感覺到袖中沉甸甸的,想起那裏還裝着兩塊栗子糕。
煙花秀持續了兩刻鐘,待結束時,延熹皇帝總算想起了幾個子女,便傳召他們上前說話。
樓昭便将容遲帶過去了。
延熹見到她身後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身旁的衛信察言觀色,在他耳邊悄聲道:“這位是容華公子,是公主府新進的幕僚,相貌與從前三皇子身邊的伴讀有幾分相似。”
“荒唐。”延熹對宛華當初鬧的笑話記憶猶新,當即沉下臉來,道:“是得給你找個夫婿好好管一管。”
樓昭鼓了鼓嘴巴,語氣驕縱:“父皇只管下令,橫豎您老的面子最重要,女兒的終身卻是不必考慮的。”
延熹噎住了,想起自己先後為女兒指婚的那兩任驸馬,到底有些心虛內疚,良久才嘆道:“罷了。”
她愛如何便如何吧,橫豎也不是什麽大事。
天家的女兒,合該任性些。
樓昭帶着人在皇帝面前過了明路,便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勉強留在原地聽了幾句訓誡,便匆匆告退,才走出幾步,便撒了歡兒似的,牽着容遲的手,往城樓下飛奔,這是要去逛燈會了。
延熹皇帝頭疼地看着女兒過分活躍的背影,再看向留下的兩個兒子時,便虎了臉。
公主可以寵溺放縱,皇子卻不行。沈清、沈宴兩個,便在這寒風蕭瑟的城樓上,接受父親的垂詢,差事、文章、人情世故,樣樣都要過問。
樓昭拉着容遲的手,在熱鬧繁華的燈市上走走停停,一路詢問他喜歡什麽樣的燈。
此刻他們早已遠離了皇帝的視線,混入了擁擠的人群,不知為何,容遲卻一直沒有掙開對方。
直到樓昭主動放開了他,對着岸邊的一條游船招手示意,他才恍然察覺,自己被牽拖的左手有些冰涼,藏在袖中的右手卻被攥出了隐隐的熱意和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