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權臣x公主 23 ·
延熹皇帝的發妻貞元皇後并未生養, 倒是心腹宮女誕下了皇長子沈清。沈清生母早逝,皇後也于多年前殁了,當時他才十六歲, 已經在朝中挂職歷練,卻忽然自請守皇陵,得了至純至孝的美名。
三年孝期滿, 沈清回到京城之後,依舊過得儉樸随和、為人不争不搶, 朝臣們都贊他老成持重,可堪大任。
延熹帝膝下無嫡子,沈清占了個長字, 在很多人心中, 他是儲位的第一人選。
但知道的人都知道,沈清說是守了三年皇陵, 但他其實從未真正離開朝堂。
沈清的性情, 也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謙虛和善。
直至三皇子沈康落馬,二皇子沈宴也被延熹帝厭棄,他的真面目才開始逐漸展露于人前。
可惜, 沈清放松得稍早了些。
本以為草包沈宴是最容易對付的, 對方卻順利掙脫了他精心設計的陷阱,年幼無知的四皇子那邊,每次行動也屢屢遭遇種種莫名其妙的阻撓。
沈清不信邪,仔細查問, 才發現這一切, 背後或多或少有一個人的影子, 那就是宛華公主。
可這個妹妹他了解,活了二十多年都沒怎麽長腦子, 不可能一夜之間忽然聰明起來。
所以他真正的對手,便是那個不知從什麽時候選擇與宛華聯起手來的容遲。
是了,不論旁人給出什麽樣的證據,沈清都始終認定,根本沒有所謂的容華公子,宛華身邊的那個人,就是容遲。
是個麻煩人物,沈康的舊部,沈宴和宛華的新倚仗。
必須得除掉。
要一個人死,有千百種方法。
容遲壞了他那麽多事,沈清對他深惡痛絕,除了要他的命,更多的,是想給他一些刻骨銘心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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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召來心腹,問道:“我的寶貝們,都接過來了沒有?”
那心腹回憶起不久之前親眼所見的駭人情形,不禁打了個寒噤,冷汗涔涔地禀道:“昨日進了京,已經送到義寧坊妥善安置了。”
沈清露出血腥一笑,淡淡地說:“它們剛進京,恐怕水土不服,先不急着喂食,餓上幾日再說。”
尚未封王的皇子生辰不宜高調,沈清深谙這個道理,即便真實脾性一日比一日按捺不住,但在這種容易授人以柄的場合,他還是謹守分寸。
往年的生辰,他都只在府中設家宴,請幾位皇子公主及來往較密切的宗親,簡單吃個酒席,從不公開邀請朝臣,雖然私底下,當收的壽禮一樣不少。
今年還是遵循舊例,只是地點不在皇子府,而改在了位于義寧坊的那座更為寬敞豪奢的私園。
三月三,上巳節。
春日正好,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人們紛紛走出家門,在河邊沐浴,去山間踏青。
這日是容留的生辰,也是皇長子沈清的生辰。
容留想要的百花宴不了了之,樓昭卻不打算在這天踏青,而要與容遲一道,去參加沈清的生辰宴。
樓昭隐約想起來,宛華當初之所以許諾容留大辦生辰宴,其實暗藏心機。
她想表現出自己要與沈清争奪一切的态度。沈清舉辦生辰宴,那她就要給自己的男寵舉辦百花宴,皇室宗親只這麽多人,同時接到邀約,究竟要去沈清那裏,還是來自己這邊,這是變相逼迫衆人站隊。
倘若這日是容遲生辰,樓昭倒是可以考慮走一走這條路子。
換作是容留這個麻煩家夥的,還是罷了。
近些日子,容留天天都在想辦法堵她,似乎對舉辦百花宴慶生一事相當執着。
樓昭擅自毀了他與原主的約定,內心有些抱歉,卻并不打算如他所願,只特意吩咐下去:“既然他這麽喜歡花,就給他的琅蕪苑多搬些花進去,越貴重的越好,院子裏都擺滿。”
也不知是不是這招見了效,容留總算安分下來。
只是到了三月三這日,一大早,卻又來求見。
彼時,樓昭正在對鏡梳妝,聽到芳若的傳話有些無奈,嘆道:“也罷,讓他進來吧。”
容留鬧騰了這許多日子,總算得到觐見的機會,心中大呼不易。
算算距離他上次見宛華公主,已經過去大半年的光陰了。
跟着婢女走進內室,暖融融的香氣撲面而來。容留擡頭一看,便見宛華公主只着中衣坐在鏡前,長發及腰,如瀑般柔順地垂在身後,正對着鏡子畫眉。
她分明姿态端莊,卻因為天生麗質,一舉一動都顯得格外妩媚風流,容留眼中浮現久違的驚豔。
容留是個浪子,習慣了游戲人間,處處留情。
他流連花叢,卻從不為哪一名女子停留,只除了眼前的宛華公主。其中自有她身份貴重、一擲千金的緣故,更多卻因為,這實在是個讓人無法拒絕的美人。
容留有那份自信,再美的女子,也無法抗拒他的撩撥與誘惑,多少烈女被他調.教成蕩.婦,沉醉在他精心設計的愛.欲圈套無法自拔。
可宛華這個人,太過古怪。
她喜好美人,搜羅了那麽多男子,卻偏偏守身如玉。兩人濃情蜜意之時,無論容留如何軟語誘惑,使盡渾身解數,她都不為所動,堅持要為心上人守身。
畢竟是天家女子,容留惜命,上不得臺面的那些手段,可不敢用在她身上。
容留不是個鑽牛角尖的人,既然苦無機會,也就不必糾結,他打算等撈夠了本錢,就找機會離開公主府。
沒想到,這一等,卻等到她心上人死了的消息。
容留以為自己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結果,她又找來個容華。
他被截了胡。
容留一直在觀察容華,此人相貌的優勢與自己不相上下,與那位傳聞中的容遲公子都只有七八分相似。
但容華的氣質,比他更像容遲。單這一點,他就輸了。
再者,他與宛華之間,是宛華不肯讓他近身。但聽說,宛華與那人相處時,卻是容華這個不知好歹的男人,不肯叫公主近身。
百花宴的借口用盡,容留已經完全認清了事實,自己在公主府恐怕沒什麽前途了。
他想通了,今日來,就是為辭行的。
可再次見到這女子時,心中又不可避免地升起一絲遺憾。
她好像,變得比以前更美了。
在這樣的美人身邊耗費了近兩年的時間,他卻連一親芳澤的機會都沒能混上。
當真憋屈得很。
容留決定最後再試一次。
他撥開珠簾,走到那女子身後,将她身側的婢女揮退,拿起了犀角梳,為她梳理起一頭柔順青絲。
大約是因為曾經他也這麽做過,一屋子仆婦,竟然無人阻止。
樓昭也并沒有斥退他,只是看着鏡中對方的眼睛,問道:“來找本宮做什麽?還沒對那百花宴死心?”
容留微微一笑,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手很巧,三兩下便将她的長發挽成了精美的垂雲髻,又俯身打開妝匣,仔細挑選了适合的珠釵、發簪為她插上。
而後欣賞鏡中越發亮眼奪目的女子,幽幽嘆了一句:“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
樓昭挑了挑眉,也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
果然是個風流種,梳頭發的本事比她身邊的梳頭娘子還要厲害。
容留得寸進尺,輕輕攬住身前之人纖瘦的肩頸,暧昧地在她耳邊輕喃:“殿下當真不肯試試小人的本事,定不會教您失望。”
樓昭推開他不安分的爪子,敬謝不敏:“不必了。”
她忽然有點理解為什麽宛華搜集這些男人卻不肯當真委身了。
就,太油,下不去手。
容留嘆了一口氣,道:“既如此,這公主府我也沒什麽留下的必要了,殿下,告辭。”
宛華想了想,從妝匣中找出最大最豔麗的那顆寶石,放入對方手心,道:“百花宴是我欠你的,這個來補,生辰快樂!”
容留滿意一笑,謝道:“殿下大氣。”
起身時,眼珠一轉,卻趁樓昭沒注意,忽然在她臉頰啄了一下。
樓昭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麽,卻敏感地察覺到身後的氣氛忽然沉凝下來。扭頭一看,發現容遲正立在門口,正沉沉地看了過來,也不知他什麽時候來的,又在那站了多久。
容遲這段時間總是這幅冷淡模樣,樓昭習以為常,也沒多想,只随口招待了一句:“你來了?我還沒好,再等我片刻。”
說完轉身對容留伸出手,道:“還來。”
容留愣了一下,樓昭直接抓過他的手臂,将他掌心緊緊握住的那顆寶石摳了出來,重新丢回妝匣,冷冷道:“本宮反悔了,覺得沒什麽必要補償你。”
随即又對芳若道:“這位劉公子要走了,不過他那院中的東西都是公主府的,你派兩個人跟過去,清點無誤後再放人。”
容留雙目圓瞠,寶石收回去也就算了,連以前的禮物也……
而且,她叫自己什麽?劉公子?這是連名字都回收了?
他只是臨了不死心,那麽短暫地妄為了一下,便遭了這麽大的報應。
容留十分确定,在自己親她那一下之前,宛華根本就沒有收回禮物的決定。否則也不會從妝匣中給他找臨別禮物。
別問,問就是後悔!
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多說一個字,身外之物可貴,小命更可貴。
他心如死灰地跟着芳若離開,在與容遲擦肩而過時,他忽然低聲說了句:“兄弟争氣些,有本事就別讓她親你……”
但凡她親你一下,你就用她最心痛的方式雙倍懲罰她!
可惜後面的話他都不敢再繼續,只因對方看向他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剝一般。
容留恍恍惚惚地走出撷芳園,忽然有些懷疑傳聞的真實性。
看那人的模樣,怎麽也不像對公主無意啊。
容遲捏着拳,看那紅衣飄飄的男子從自己身邊走過,耳畔是翻江倒海的嗡鳴。
可那室內的女子渾然不覺,漫不經心地更換外衣。
其實一直都是這樣,不論是他是喜是悲,是親近是疏離,這女子都不在意。
即便她親口說過,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死生契闊麽。真是鬼話連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