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權臣x公主 30 ·
最後一件衣物也被脫下, 容遲邁進浴桶,将身體沒入水中。
水溫有些高,皮膚幾乎是立刻的, 被激出一層薄紅。
他原本體型完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如今卻瘦了不少, 鎖骨都變得分明,越發顯得肩寬腰細, 腿長胳膊也長。
浴桶寬大,待在裏頭,并不局促。
容遲撩起布巾, 在身上緩緩擦拭。
沐浴時難得身心放松, 他一貫不喜旁人伺候,平日裏心無旁骛, 或放空思緒, 或思考一些繁雜的公務,往往能理清思路。
這日不知怎的,卻有些心浮氣躁。
布巾擦拭到肩部的傷疤時, 他的手不禁頓了頓, 視線看了過去。
身為男子,容遲過往幾乎從未關注過自己的身材和相貌。
昔日在監牢中受酷刑、被鞭打,皇長子生辰宴上被惡犬撕咬,經過李太醫的精心治療, 傷口都已經痊愈, 身體卻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疤。
這是屈辱的痕跡, 時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記那些過往。
待到水溫完全涼下去,容遲才從屏風後走出來。
浴房外間, 有一面等身高的穿衣鏡。
這鏡子來自西域,貴重稀罕,能将人照得纖毫畢現,不說容府,連三皇子那邊也不曾有。據說整個夏朝只有兩面,一面在鐘粹宮麗貴妃處,另一面,便在宛華公主府的撷芳院。
容遲沒有攬鏡自照的習慣,這日不知怎的,經過那鏡子時,腳步停了下來。
鏡中的容遲僅着中褲,裸露的上半身遍布疤痕,猙獰而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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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看了一眼,便撇開了視線,用最快的速度套上內衫,系衣帶的手指莫名有些倉皇。
出來時,容薇正與一個小厮說話,見他來了便道:“公子,殿下找您。”
容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确定布料将一切內裏都妥善遮蓋,這才定了定心神,跟着來通傳的仆從去見那人。
去的方向卻不是她的起居室,而是前院的書房。
容遲腳步頓了頓,才跟上。
因為受傷的緣故,在皇長子生辰宴那日,他被送回撷芳院,此後便在西廂房住下了。
分明住到了一個院落,不知為何,比曾經在綠滿園時,還難得見到她的身影。
理由很正當,他受了重傷,需要靜養,不宜攪擾。
她最近也确實很忙。
皇長子被圈禁,整個朝廷都經歷了一番動蕩。成年的皇子只剩下一個沈宴安然無恙,宛華是他的胞妹,自然不乏各種人巴結讨好。
據說她并不輕易見外客,但那些少有的例外,已經足夠她應付一番。
加上容遲受傷,府內的大小事務又重新落在她手上,也夠她忙活的。
容遲提出過幾次,要幫她料理這些事,但樓昭都說不急,要他先安心養好傷再說。
經歷了這麽多事,容遲已經完全确信,她對自己沒有威脅,也沒有惡意。她讓自己安心養傷,便是真心為他考慮。
如果她要的是自己盡快康健,容遲便努力遵守醫囑,用最快的速度恢複健康。
今日她總算想到要召見他。
想來,大約是李太醫對她彙報了自己的情況。
他的傷勢已經全部痊愈,是時候可以出來做事了。
容遲并無怨言。
他願意付出畢生的忠誠,回報她的恩情。如同當日他們說好的那般。
公主府的書房也不同于旁人家的,處處精巧別致。
容華目不斜視,進門的第一時間,便不由自主,去搜尋那道數日未見的身影。
入伏後,天氣炎熱,這個時代沒什麽有效的降暑手段,樓昭只能在世俗允許的範圍內,盡量穿着清涼。今日她內裏穿淺金抹胸并褶裥長裙,外頭套一件素紗長衣,長衣兩襟僅在身前用一根系帶束起,領口敞露,凝脂肌膚若隐若現,雪白皓腕間佩戴一對碧綠的寒玉手镯,看起來沁涼怡人。
容遲垂下眼,屈身行禮,斂起眸中的驚豔。
如同他從未在意過自己的傷疤,過往的他,對宛華公主的美,向來視而不見。
不知從何時起,悄然發生改變。
樓昭見他到了,眼中便浮現三分笑意。容遲立即就察覺到了,心中也升起隐秘的歡喜。
樓昭讓他不必多禮,指了指書案旁的座椅示意他坐下,容遲并不推辭,坐了下來。
有婢女上前看茶,容遲看了一眼手邊的杯盞,眸中閃過一絲異樣。
樓昭從書案上拿了封信箋走了過來,在他身側另一張椅子坐下。
她說起朝中的事情:“容氏的案子,已經接近了尾聲,我這邊得到的消息,大理寺已經呈報我父皇,不日就會為他們平反。”
容遲沉默片刻,才道:“謝殿下為容氏費心。”
三皇子沈康洗清了清白,但受他牽累的朝臣,卻不是個個都有機會得到昭雪。天子一言九鼎,禦筆親批的案件有幾樁能夠輕易翻案?許多人奔走一世,也未必能夠讨回公道,惹惱了上峰,甚至可能丢官又丢命。
不必細想也能知道,為了這個結果,眼前的女子費了多少心力。
樓昭隐約可以猜到他的心思,道:“就算得到平反,你大約也很難接受吧。畢竟容氏已經沒了,不過,這已經是目前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聽起來,她似乎對這結局并不滿意。
容遲有些意外,擡眼看過去,便聽她道:“我也想過,能否恢複你的身份和姓名……”
容遲愣了一下,連忙說:“不可。”
樓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看來你能理解我的苦衷。縱使容氏有天大的冤屈,滿門抄斬卻是既定事實,你理應死在當日的刑場上,卻獨獨死裏逃生,如果在這個時候自曝身份,必定被冠上欺君之罪,反而會讓你陷入性命之憂。”
所以,雖然當日為他換臉,改換身份姓名一事,并不被系統認可。
但此舉卻不得不為,實屬形勢所逼。
樓昭想了想,才道:“這件事暫且擱置,等到新君繼位之時,本宮再設法解決。”
她看向容遲,又笑了笑,道:“或許到了那時,你自有本事完成心願,也用不上我了。”
她說得平靜,卻不知道,這番話叫容遲心內如何震驚。
這些想法,可謂大逆不道。她在自己面前,可當真是口無遮攔。
這麽想着,眼中卻不由自主,溢出幾分笑意。
樓昭原以為他心內不平,恐怕要花些心思安撫,見他似乎不以為意,有些意外,但也并不深究,只道:“把你的手給我。”
容遲頓了頓。
她似乎格外喜歡自己的手。
只是從前,她總不經過自己的同意,動不動便将他的手拉過去把玩。今日,竟開口征求他的意見。
容遲沒有猶豫,向她伸出了右手。
他的手很好看,皮膚白皙光滑,手指修長,指甲圓潤,掌心柔軟。樓昭這次卻沒有出格之舉,只靜靜看了一眼,便将案上那封書信放入他掌心。
容遲愣了一下,握住了那封信。
“打開看看。”樓昭含笑說道。
容遲忽略掉手心難言的失落感,将那信箋打開。
“是吏部主事的任命書,從七品,官階不高。”樓昭解釋道,“你如今沒有功名在身,也沒有家世作保,我能為你謀求的也只有這個了。不過吏部機會多,相信以你的本事,很快就會步步高升。”
為他的摯友沈康洗刷了冤屈,容氏的聲名也得到了平反,他心中的不甘和怨憤應該消除了大半。
剩餘的那部分,需要權勢來充盈。
原文中容遲在一無所有的時候,搭上了衛信,通過一個利欲熏心的太監順利爬到權傾朝野的高位,相對來說,她給出這個吏部主事的職位,起點已經不低了。
況且他還有公主府做支撐。
未來可期。
樓昭剛剛已經看過容遲掌心裏的進度條,不出她所料,經過這麽久的努力,任務終于進度過半。
有朝一日,反派先生爬上高位,或許再娶一個如花美眷,她的任務就能完成。
但這部分,已經是她不宜過度插手的內容。
是時候放手讓他自己去闖蕩了。
容遲見到這封任命書,面容平靜,起身拜謝:“容華謝公主安排,今後必定竭心盡力,為公主效命。”
樓昭便道:“不必為我效忠,你自己好好的就行。”
容遲愣了一下,一時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樓昭沒有解釋。為容氏奔走,她忙了許久,真是有些乏了,如今任命書給出去,當前的任務告一段落,她心頭一松,可以好好松泛一下了。
想了想,她交代一句:“明日空出來,跟我出去一趟。”
容遲只得暫時放下疑惑,應了下來。
次日兩人一道出門,還帶上了容薇。樓昭不說去做什麽,容遲也不問,直到抵達目的地時,他的眼中才浮現一絲茫然。
他們沒走出多遠。
出了公主府,往東約半刻鐘的路程,轉了個彎往北邊走了一段,便到了。
是一座三進的獨立院落,緊鄰玄武西大街,路段繁華。
容遲原以為這是來拜訪什麽人,進去後才發覺不是這回事。
這宅子明顯近期被翻新過,牆壁是新粉的白色,廊下栽種的花草泥土還濕潤着,長勢也并不茂盛。除了一個守門的老仆,并未見其他人影,也沒有主人出來待客。
樓昭領着兄妹兩個,裏裏外外地巡視了一番,她沿途對身後的芳若交待,這裏缺幾只桌椅,那裏要補幾套杯盤,芳若一一應下,暗記在心。
走了一半,容遲便隐約猜到什麽。
他看了一眼容薇,發現她面上是分明的期待和歡喜,便知道,她大約也猜到了。
待看完了宅子,幾人順勢在院中亭子裏歇腳,喝着老仆奉上的新茶,樓昭問容薇:“這宅子怎麽樣,喜歡嗎?”
容薇眼神亮亮的,連連點頭。
樓昭又問容遲:“你覺得如何?”
不知怎的,容遲心中有些沉甸甸的,面上并未顯露分毫,答道:“殿下的安排,自然是極好的。”
樓昭見兄妹兩人都滿意,自己也滿意了,這才将自己的打算說出來:“既然你們都喜歡,這幾日就搬過來住吧。你要入朝為仕,住在我公主府內,于名聲總歸不利,搬到外頭來,凡事也便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