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權臣x公主 31 ·

理智上, 容遲清楚,這是最好的安排。

入仕,一直在他的計劃中。

重新登上權勢頂峰, 才有足夠的能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沒有哪個男子甘心在後宅蹉跎一生。

這女子當真為他考慮好了一切, 甚至為了他的名聲考慮,打算讓他搬離公主府。

但容遲能夠感覺到, 她現在待自己,跟從前略有不同。

容遲想到,她昨日召見自己, 已經不往起居室去了, 而選在公事公辦的外書房。不再動不動就握他的手,也不再說那些讓他為難的話, 對他的善意絲毫未減, 卻處處透露禮賢下士的尊重。

這原本是他想要的。

但當她真那麽做了,容遲無法忽略自己內心深處浮現的無言焦躁。

她似乎在疏遠自己。

她待自己,不再像從前那般親近了。

會是什麽原因?

容遲心中不止一次分析。他聯想到自己身上被衣料掩藏的那些傷疤, 除了這個, 他想不出最近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對自己産生了這樣的轉變。

那女子是看過他那些傷疤的。

當日,便是她親手為自己治療止血。

後來有一日,他正要換藥, 褪下衣衫任由李太醫為他處理傷口, 卻聽見屋外傳來的腳步聲。

容遲扭頭一看, 卻那女子怔怔地站在門口,正在看他身上的傷。他正想披衣說話, 卻見她面上露出略帶歉意的笑容,随即掩上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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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容遲的心情就有些怪異。

他讓李太醫動作快些,草草換了藥,裹了傷。待他穿好衣物,讓人推開門,想讓她進來,卻發現門外早已空空。

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所以,是被他的傷吓到了嗎?

畢竟是個女子,乍一看到那麽多猙獰的傷疤,心裏多半是害怕的。

容遲曾私下詢問李太醫,自己身上的這些疤痕能否祛除。

李太醫說,可以想想辦法。

想完全修複幾乎不可能,但是他可以用秘藥将傷處磨平,疤痕顏色變自然,但這需要一些的時間。

容遲問,需要多久。

李太醫回道:快則一年半載,慢則兩三年。

容遲隔着衣料,摸了摸腰部的傷處,那裏的凹凸感雖然比起之前已經平滑許多,但看起來依舊可怖。

即便治好了,給人留下的陰影,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被磨滅的。

容遲向來心思重,沉默少言,即便是容薇,也很難看出他真正的心思。

得知這座宅子就是以後的家,小姑娘此刻心情正好,哪裏有心思關注旁的,她人在亭中坐着,眼睛卻停不住地到處張望,樓昭笑了笑,道:“莫愁若是喜歡,就四下看看,不必拘謹。”

容薇聞言立刻點了點頭,雀躍地跑出去了。

容氏即将平反的消息傳來後,容薇心頭一塊巨石落下,對這個幫助他們的公主也親近了不少,在樓昭面前,便忍不住流露出小姑娘的本性。

樓昭看着她遠去的身影,對身邊的容遲道:“這兩日看你情緒不高,是有什麽難處嗎?”

容遲審視她的表情,能夠感受到,她的關切并不摻假。

但她的眼中,也确确實實,再看不出對自己的企圖。

她曾經只是握着自己的手,便能默默把玩許久,為看他窘迫的樣子,總愛說些暧昧的言語。容遲還記得,在沈康的生辰宴上,他受了重傷,昏迷前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緊張和驚懼。

分明,還是前不久的事情。

那些心意,究竟是被妥善掩藏了,還是,因為無法接受他如今的模樣,無聲消失了?

容遲這幾日越發無法按捺住,那股子從內心深處滋生出來的無名焦躁,像是沙漠中久行的旅人渴望水一般,想要從身前這人的眼中,看出區別于旁人的獨一無二。

“其實,屬下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這樣說道。

樓昭不解,疑惑地看向他。

容遲便道:“屬下不介意那些身外名。朝中誰人不知,我本就是公主府的人,住在公主府如何,搬出來又如何?屬下不會被這些流言蜚語影響,所以,殿下不必費心安排。”

他抿了抿唇,低聲道:“屬下,願意留在公主府。”

樓昭眨了眨眼,這話的意思,是不想搬出來嗎?

她想了想,卻堅持按照原計劃:“你不介意流言蜚語,本宮卻不能不考慮。本宮希望你輕裝上陣,無後顧之憂,專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她眼中的溫柔堅定,看在容遲眼中,又令他有些迷茫。

她确實在為他考慮。而事實上,他并沒有旁的選擇。

如今的自己身無長物,擁有的一切都拜她所賜。收回或者給予,都全看她的心意,自己只能承受。

容遲不喜歡這種萬事都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覺。她可以随時抽身離去,而身為區區幕僚和寄人籬下的客卿,他沒有說不的權利。

改變這種局面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爬得夠高。

一個寄居在公主府的區區客卿,和一個得到公主府支持的自由人,哪個身份能走得更長遠,他當然很清楚。

這女子也很清楚,所以才做出這個決定。

沉默良久,他才低聲道:“那麽,屬下便謹遵公主的安排。”

樓昭不知反派先生的糾結心思,見他想通了,便結束了這個話題,随即想起什麽,從袖袋中取出一物,遞給他。

容遲雙手接過來,眼底浮現一絲驚訝。

是塊觸手溫潤的羊脂暖玉。

上頭雕刻着容氏的族徽,一只盤踞的山鷹,并一個篆書的“容”字。

容遲一眼就認出,這是他們容氏的信物,是從祖輩流傳下來,從前由父親随身攜帶的,原本會交給家族繼承人大哥。

容氏被抄家滅族,這枚玉佩,也不知流落何處,沒想到,有生之年,竟回到了他的手中。

樓昭解釋道:“容氏的家財都被收繳進國庫,即便是本宮,也不好輕易動用。只是這枚玉佩不知怎麽流落出來,被我偶然得到了。現在物歸原主,給你留個念想。”

容遲無言摩挲着這塊玉,心中頃刻間有些赧然。

她對自己是全無保留的好,而他,卻過分多思多慮,暗自揣度她的心意。

實屬多餘。

他将家族的信物妥善收好,起身拜謝。

樓昭只擡了擡手,将他虛扶起來,并未觸碰到他的身體分毫,神色淺淡:“不必多禮。”

容遲手指蜷了蜷,笑意有些勉強。

這些日子天氣晴好,綠滿園和撷芳院西廂房都有仆從小厮進進出出,打包箱籠。

容華公子要搬離公主府,外出任官了!

這消息像插了翅膀一般,在府內快速流傳開來。

這對兄妹進府時兩袖清風,離開時,公主卻有許多饋贈。不論兄妹兩個如何推辭,樓昭只“無妨”兩個字,便将兩人堵了回去。

吃穿用度、家私器具,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給不出的。

玄武西大街的那座宅子,他們看的那一天只有些基礎的物件,如今已經被布置得滿滿當當,比起撷芳院的規格,也相差不遠了。

容薇再怎麽天真單純,得到這樣的厚賜,也難免心虛。

還是容遲對她道:“所有物件都登記造冊,細心保管、珍重使用,便不負她的心意了。”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今日所得饋贈,來日必數倍償還。

容薇深以為然,親自盯着仆婦們收拾箱籠。上上下下忙了三五日,才将東西整理好,陸續安排車馬運送過去。

容遲如約去吏部當值,歸來時便要請辭,容薇等着他一道去向公主謝恩,當晚便要正式搬往玄武西大街去住了。

容遲看了身後的綠滿園一眼,目光有些複雜。

被帶到公主府之前,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離開這裏時,心情竟帶着不舍。

容薇在他身後掩上院門,兄妹兩個往撷芳院走去,經過角門時,看見幾名仆婦正在閑聊。

“聽說今日那容華公子便要搬走了,這是要給驸馬爺騰位置嗎?”一道聲音被刻意壓低了,可大約因為說話的人心情太過激動,依舊傳出了一段距離。

兄妹兩個本不以為意,在聽到隐約飄過來的幾個字眼時,卻都不禁愣了一下。

容薇面色驚訝,朝那些人看過去,容遲垂下了眸子,腳步也停了下來。

便聽見有人問出他們的心聲:“什麽驸馬爺啊,哪裏來的消息?”

先頭那仆婦低聲道:“京城謝家二公子呀,聽說謝家多次向陛下求婚,誠意十足,國舅爺也很看好這門婚事。原先咱們殿下不願松口,但前幾日謝家派人來,公主卻見了,在書房中商談許久。這不,現在又讓那位搬出去,可不就是為婚事做準備嗎?”

有人提出異議:“那謝二公子我見過,要說容貌氣度,跟容華公子根本沒得比。咱們殿下眼光那麽高,能看得中他?”

先頭那仆婦便道:“不是他,也有旁人。如今咱們二皇子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語,多少人盯着公主的婚事呢,不是謝二便是王三,橫豎不能跟着一個面首……”

容遲喉頭滾了滾,提起腳步,不再細聽。

容薇連忙跟了上去,小心地觀察他的神色。

“哥,你不要聽她們胡說。公主不是說,讓你出府是為了入仕嘛……”

容遲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地說:“這是自然。不要耽擱了,她在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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