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權臣x公主 32 ·
兄妹倆抵達撷芳院時, 發現宛華公主正在待客,客人他們并不陌生,正是龍虎衛将軍慕離。
兩人的事情大約談得差不多了, 慕離正要告辭,擡眼看見了容遲,便道:“可巧, 說曹操曹操到。”
竟在談他的事麽?
樓昭卻道:“慕大人有什麽打算,只管私下再尋他商議, 今日就先回吧。”
慕離便抱了抱拳,道:“公主肯割愛就好。”
說完深深看了容遲一眼,便告辭了。
容遲不解慕離那一眼的深意并不好奇, 對樓昭說明來意:“那宅子已經收拾好了, 我們今日便搬過去了,特來謝恩拜別。”
說着, 兄妹兩人都行了個大禮。
樓昭問:“你們可再去看過, 還缺些什麽嗎?”
容遲這幾日忙着,尚未去親看,容薇便開口答道:“婢子去看過, 一切都妥當了。”
樓昭看了她一眼, 道:“你本也沒什麽賣身契書,這次放你與哥哥一道出去,便不必自稱婢女了。”
容薇心內感激,連忙應道:“是。”
樓昭又讓芳若取來一個錦盒, 交到她手中:“這是那宅子的房契, 還有一些銀票。本宮讓人定制了一塊匾額, 待會兒你們一道帶過去挂上吧。明日人牙會登門,你自己看着挑選一些仆婦, 日後那裏就是容宅,與公主府沒有幹系。”
容薇心內一驚,這與他們想的不太一樣。
她以為,自己和哥哥只是搬出去住,換一個大門進出,本質上還是公主府的人。
但聽這意思,那宅子都冠上了他們的姓氏,仆從也由他們自己采買,這是要他們自立門戶,與公主府切割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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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看向身旁的哥哥,便見容遲眉頭也皺了皺。
樓昭看出他們的驚疑,便道:“你們雖出去了,卻也不必見外,日後有什麽難處,就到府裏打個招呼,我跟管事們都交代過了。只要他們辦得到的,必不能推诿。”
容薇說不出自己此時是什麽心情。
公主待他們兄妹兩個恩同再造,樣樣都為他們考慮周到。
她原以為,公主大約是真的心悅哥哥,想施恩圖報,但現在看起來,似乎又沒有那個意思。
若說是希望得到哥哥的效忠,他們兄妹兩個,得到的遠比付出的更多。聽她的意思,日後哥哥在官場上遇到什麽麻煩,也可以随時找公主府做靠山。
她竟然真的完全不求回報。
這世上,當真有這樣的好人嗎?
容薇不是個多思多慮的性子,即便如此,也感到了隐約的不安。
總覺得應該有什麽轉折。
容遲則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樓昭交代好了這些,心情輕松了不少,對芳若道:“你去看看後邊預備得怎麽樣了。”
她今日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宴席,“算是給你們餞別。”
容薇看了哥哥一眼,沒有得到回應,也只能低聲答應下來。
樓昭親自領着兄妹兩個,往後邊擺飯的花廳走去,一路随意與他們說着話,問容薇新宅子的布置,問容遲在吏部的見聞。
兄妹兩個都一一回答。
樓昭面上露出滿意。
她這幾日細細回想,覺得自己安排得應該足夠周到。
這時代男主外、女主內,容遲身邊有容薇在,後宅無憂。至于前朝的事情,根本無需人過多操心,這位可是未來的權臣,纏繞周身的麻煩被理清之後,從此便是龍歸大海,虎歸山林。
至于他的身家性命,樓昭私下挑選了十來個武功高強的好手,在暗中晝夜保護。
對于一個文人來說,應該足夠了。
即便現在的任務進度條才走到七八成,但樓昭心知,後面都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而身為外來者,在時間這個問題上,她可以小小的作弊一把。
任務完成在望,樓昭心情大好,讓人為兄妹兩個倒了酒,先對容遲舉杯:“本宮就在這裏祝容大人前程似錦,步步高升!”
看了一眼容薇,想了想,按照這個時代的審美,給出了合适的祝福:“也祝莫愁你日後平安順遂,覓得如意夫郎。”
兄妹兩個舉杯回敬。
容遲沉默飲盡杯中酒,沒有說話。
容薇卻很上道,回道:“祝殿下平安康泰,吉祥如意。”
樓昭喜歡這個祝福。
幾杯酒下肚,她眼中浮現幾絲茫然,沒料到,這幅身體不勝酒力,輕易就醉了。
不過席間沒有旁人,只有她的反派先生,和他那個沒什麽壞心思的妹妹,樓昭想了想,難得這麽開心,也沒必要掃興,并未就此離席。
但手中的酒杯卻放下了,并不多飲。
轉而去吃席間的佳肴。
說起來,這個位面的美食真心不錯,樣樣都是真材實料,比起後世的合成食品,味道不可同日而語。
樓昭望着手中的鮮蝦,略有些惆悵地想着,或許有一日,她會懷念在這裏的一切,包括這只大蝦。
容薇也有些醉意,說話随意了不少,雙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問道:“殿下,最近是準備大婚了嗎?”
說着還自以為不着痕跡的,悄悄看了對面的哥哥一眼,果然見他拿着酒杯的手頓了頓,顯然在聽。
樓昭有些奇怪,問她:“怎麽會這麽說?”
容薇年紀雖小,酒量其實不錯,只是借着醉意問出這句話,心中還是有些窘迫。但想到殿下待她一向寬和,平日裏也并不計較她說錯話,還是鼓起勇氣,繼續這個話題。
“我聽偶然人家說,謝氏想向公主求婚。”
樓昭果然不以為意,等身旁的婢女剝完了蝦皮,夾起來蘸了蘸醬料,随口道:“謝家是派人來談過幾回,不過我沒有同意,上次與他們好好談了談,現在大約終于死心了,會另覓人選吧。”
原來書房密談是這麽回事,容薇松了口氣,不禁脫口道:“那可太好了。”
見樓昭看向她,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那謝二公子才貌都很尋常,配不上公主您。”
樓昭淡淡一笑:“才貌雙全的人,自去入仕去了,怎會選擇尚公主?本朝的規矩,驸馬不得入朝為官,只空得一身爵位,稍有志向的男兒,都不願與我有什麽瓜葛的。”
她說着看向對面的容遲,不知出于什麽心思,忽然道:“你哥哥怎麽都不願接受本宮的心意,想來想去,大約也是這個緣故吧?不然無法解釋啊,畢竟我長得還不錯、性子也還行。”
容遲聞言有些錯愕,不禁擡起眼來,樓昭卻并未打算聽他說什麽,轉頭安撫容薇道:“放心吧,本宮不是願意屈就的人。沒有遇到比你哥哥更好的人,是不會輕易下嫁的。”
容薇小心地看了看她臉上的紅暈,心內猜測:殿下大約是醉了。
樓昭的思緒确實有些飄,一方面覺得自己什麽都安排好了,一方面又總認為可能還有什麽纰漏,還要再叮囑幾句。
她又看向容遲:“你此去朝中,只管按自己心意行事。方才慕離過來,是想招攬你去龍虎衛,你若有意,也不必拘泥我的安排,自己權衡利弊。”
這一次,容遲看清了她眼中的情緒,幾分不舍,幾分離愁。
叫他微微一怔。
“我只是為你鋪了一段路,後面的都要靠你自己了。”
樓昭看向他的目光開始迷離,想到什麽說什麽了已經是。
“我已經交代了沈宴,日後不要與你為難,但倘若你當真辦了讓他為難的事,我的話也未必管用。不過呢,他也不是什麽好人,雖然對我是挺好的吧,我卻不能睜眼說瞎話,他啊,做個閑散王爺就挺好,真登上皇位,恐怕把老沈家的江山都禍害了……”
容遲喉頭滾了滾,這女子一向不是多話之人,今日這般表現,絕不止醉酒的緣故。
他心中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樓昭仍陷在自己的思緒中,又想起一事來,“對了,那個大太監衛信挺難纏的,你與他打交道時,需慎之又慎……”
這下不止是容遲,容薇都感到一絲異樣,不禁看向哥哥:“殿下這是……”
卻聽樓昭笑了笑,自言自語似的,嘆道:“是我思慮過度了,你是誰呀?是容遲!是被踩在泥地裏照樣能爬起來出人頭地的容遲!就算我什麽都不說,你也能好好的。”
終究是容薇沒忍住,悄聲問道:“殿下,我們日後還能常回來府裏看你嗎?”
聽這語氣,好像再也見不着似的。
樓昭果然搖了搖頭,道:“今日這餞別宴,即為送你們出府,也是向你們道別。明日,本宮就會離開京城,四處游歷一番,去看看我沈氏的大好河山。再見面時,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兄妹兩個都愣住了。
宛華公主不願離京,這是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實。
是什麽,讓一個流連京城繁華的公主,忽然決定要離開京城,到處走走看看?
樓昭想過,這确實不合情理,但她是一國公主,無需對旁人交代。在父母兄弟那邊,找幾個能夠敷衍過去的理由就好。
除了原主的骨肉親人,也只需對反派先生親口道別了。
“容遲,你要好好的,不要叫本宮失望。”
兄妹兩個告別公主府,回到新居時,身後跟着一輛馬車。除了那塊匾額,公主又給了一批家什。
仆從們忙碌着搬進搬去,還拿了木梯,将寫着“容宅”的匾額挂上了。
兩個字鐵畫銀鈎、入木三分,是那女子的筆跡。
容遲木然地看着這一切,心中空蕩且不安。
她要離開了。
這個念頭将他反複拉扯,一時想着,她便是留下又能如何?一時又想到,那女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落寞。她說,自己不接受她的心意,大約是因為驸馬沒有前程。
他想為自己辯解。
他沒有不接受。
曾經自己對她的偏見太深,但如今,他已經完全變了。
可今日的自己,又有什麽立場,去接受她的心意,去改變她的決定呢?
或許給他一些時間也好,或許,等她再回京城時。
容遲并不懷疑,自己有能力重獲昔日榮光。他有着男子本能的驕傲,不願在一無所有時,對心上人搖尾乞憐。他相信,總有一日,能夠鮮花着錦、十裏紅妝,迎那人歸來。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三日後,竟聽到那女子失蹤的消息。
宛華公主輕車簡行離開京城,對父母兄弟的說辭,是出去散散心,過幾日就回。
沒料到,車馬抵達公主行宮時,銮駕內竟空無一人。
随行的仆從被審了個遍,無人得知她的行蹤。
據說,宛華公主只留下一封信箋給父皇母妃,說是自己臨時起意,私自出走。讓不許處置這些随行人員,只要他們都安好,自己總有一日會平安歸來。
因為這封古古怪怪的書信,延熹帝在麗貴妃和沈宴的哭求之下,沒有處死這些下人。
但也沒有輕饒他們,用盡了各式方法審問了無數遍,依舊沒有宛華公主的任何消息。
他們等了一年又一年,始終沒有等到,那個說會平安歸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