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權臣x公主 35 ·
容遲辭官, 延熹帝乍聽時有些意外,細想又覺得都在情理之中。
這些年他四處奔波,哪裏有宛華的消息, 他便請命去哪裏,相比較之下,那些叫他在仕途中扶搖直上的功績, 倒像是在追尋他女兒的過程中,順手而為。
這樣的人自稱才疏學淺, 那麽放眼朝廷內外,也找不出幾個棟梁之才了。
放着不用,太可惜了。
延熹帝看得出, 這小子并非不想當官, 而是不想再四處漂泊。他對宛華的心思昭然若揭,無非是想留在京城。
亦無不可。
“既如此, 你将手中差事交接一下。容朕思量思量, 再看将你安置到何處。”
這便是答應了。
容遲起身謝恩。
這個過程,樓昭未置一詞,只是看向容遲的目光, 帶着些許探究。
前日, 他說起自己的功績,只是寥寥數語概括,但十年間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龍虎衛,迅速爬到從二品江南道巡撫, 可見其才華出衆。
這樣的人, 從來都是搶手的, 注定不會泯滅于衆人。
辭官便辭官,留在京城, 多半又是另一番錦繡前程。
樓昭想,自己其實預料的沒差。
此人的事業,确實是不必她操心的。
任務進行的不順利,問題出在別處。她有了一些猜測,但需要驗證。
Advertisement
宮宴結束後,樓昭辭行,容遲緊跟着起身,兩人一起出宮。
各自的仆從在宮門外等候,容遲目不斜視地經過容府的馬車,跟在樓昭身後三步開外,不聲不響地跟上了她的車架。
樓昭察覺到他跟了上來,只回頭看了他一眼,并未表示異議。
公主的銮駕遠非容遲輕車簡行的馬車可比,平穩又寬敞,樓昭随意倚靠在長榻上,卻見容遲并沒有像從前兩人共乘時那般安分地坐在角落,而是走到她跟前,屈膝蹲下。
樓昭不解地看着他,便見他輕柔擡起她的雙足,将其上的繡鞋摘下,并排放在一旁。
樓昭愣了一下,容遲見狀,解釋道:“還有一段路,這樣舒服些。”
樓昭點了點頭,将雙足收回榻上。卻見這男子竟然也擠了上來,将她攬入懷中。
見樓昭看向自己,容遲耳尖浮現淺粉,卻竭力自然地說道:“昨日殿下答應我的事,還記得麽?”
樓昭猜想,他大約說的是“入幕之賓”那件事。
她笑了笑,反問他:“本宮答應了麽?”
容遲看向她,目光中有些“你怎麽出爾反爾”的控訴。
樓昭便道:“好,且算我答應了吧。”
容遲的目光有些不滿,但這樣近距離的對視,氣氛漸漸變得暧昧起來。他似乎想松開手,但遲疑片刻之後,卻摟得更緊了些。
樓昭靜靜任由他摟着,以為接下來他會有什麽別的動作。
卻并沒有。
容遲竟然就這樣抱着她一路,安安靜靜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嘴上說得那麽大膽,其實還挺純情的。樓昭心想。
馬車很快來到公主府,芳若領着一行下人在門口迎接,都是她失蹤之前随行的仆從、護衛。
樓昭掃視過衆人,目光落在了領頭的芳若身上。
十年時間,除了駐顏有術的容遲,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發生了一些變化。芳若還是當初的溫婉模樣,但身形清瘦了不少,她見到樓昭時,眼中有瑩瑩淚光,看來很有些動容,但姿态依舊落落大方,對樓昭恭敬請安。
樓昭問她:“可吃了什麽苦頭?”
芳若知道她問的是什麽,道:“最初被審問關押了一段時日,但因為殿下留下的書信,他們并未過分為難。”
還是造成了一些麻煩,但當時的樓昭,一心只有完成任務,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樓昭決定多給他們一些賞賜,就當作補償了。又問道:“府裏如何?”
芳若答道:“婢子被放回來之後,就留在府內照看,一切都還是殿下離開前的樣子。”
說着便他們引入內宅,她看見公主身邊的容大人,以為對方是送殿下回府的,不料他也跟在衆人身後,一道進來了。
芳若不禁多看了幾眼,樓昭注意到她的視線,嫣然一笑,沖他伸出手,容遲微微一怔,随即也露出一絲笑意,三步并作兩步,走近她身旁,将那只手攥入手心。
芳若等人立即垂下了眸子。
等到了撷芳院,樓昭裏裏外外打量一番,發現一切與自己離開前,确實沒有差別。
經過廊下時,她腳步頓了頓,問道:“那只鹩哥呢?還活着嗎?”
芳若看了一眼她身側的容遲,低聲道:“那鹩哥被容大人帶去容府了。”
容遲接着回道:“還活着,如今能說許多話了。”
說罷對身後的仆從交代:“去把那鳥兒帶過來。”
樓昭便道:“本宮只是随口一問,放在你那邊養着吧。”
容遲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才道:“我今後便搬回這裏住。”
樓昭挑了挑眉,笑了笑:“也好。”
容遲于是便也笑了。
芳若察言觀色,将主子們安頓好了,便帶着閑雜人等都退下,将房間留給這兩人。
樓昭看向他纏着紗布的掌心,道:“傷口恢複得怎麽樣?”
容遲指尖蜷了蜷,低聲道:“不是什麽大傷。”
“不可輕忽。”樓昭找來傷藥,坐到榻上,拍了拍身側的位置,道:“坐下,讓我看看。”
容遲眼眸微動,聽話地坐到了那裏,伸出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右手。
樓昭解開紗布,此刻早已止了血,傷口邊緣處有些泛白。她用棉布沾上藥汁,小心地清潔了一遍,留意到進度條似乎比昨日前進了些許。
十年的進展,比不上一夜。
她眼眸微閃,慢慢擡起頭來。
并不意外地,容遲正靜靜看着她,眼中有柔情。
樓昭想了想,忽然靠近他,在他唇上輕啄了一下。
容遲雙目微瞠,幾乎是在一瞬間,脖頸和耳根便浮現一層淺粉,整個人愣在原地。
樓昭垂眸,親眼盯着那道進度條,緩慢地前行了一小段。
她側了側腦袋,在容遲看不見的角度,勾出一絲自嘲的淺笑。
這算什麽?
完成個任務而已,還得把自己搭進去?
樓昭動作很快,将傷口重新撒上藥粉,纏上新的紗布,利落地打了個漂亮的結。
容遲則終于從呆滞中醒轉過來,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樓昭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又有幾分臉熱,低聲道:“你還住西廂,一起去看看,有什麽需要添置的。”
容遲朝她壓過來,低聲道:“不。”
樓昭擡眼看他:“怎麽?”
容遲貼着她的氣息回答:“就住在這裏,與前兩日一般。”
前兩日,便是在驿站時那般?同居一室,她睡在裏間的床上,他守在外間的長榻麽。
樓昭頓了頓,親他只為驗證自己的猜測,一起住的話,便意味着接受極有可能更進一步的親密。
短暫的猶豫之後,她伸出皓腕,主動勾住了眼前人的脖子。
這是再清楚不過的允許和邀請。
容遲再不猶豫,朝她壓了下來。他的唇有些幹,親吻沒有任何技巧可言,三十幾歲的人,卻像個少年橫沖直撞。
這種生澀,卻叫她意外地十分心動。
樓昭喟嘆一聲,将他推開了些許,在對方略帶不滿的目光中,輕輕咬住了他的下唇瓣,靈活的舌尖撬開齒關,在他溫熱的口腔內游弋。
壓抑伴随着渴望,隐忍已久的瘋狂,容遲幾乎是立刻的,被點燃了。
幾日後,容薇前來拜見。
就像樓昭離開前祝福的那樣,她嫁了個好夫郎,這次帶着兩個孩子前來拜會。
樓昭看着她身側如珠似玉的一對兒女,第一次對自己離開十年這件事,産生了真實感。
容薇看起來穩重了不少,眼光裏沒了昔日的天真爛漫,取而代之是慈母的柔光。
“哥哥叫玉郎,妹妹叫绮娘。哥哥六歲,妹妹四歲。”
兄妹倆大約平日裏很受寵,第一次見樓昭也并不怕生,脆生生請了安,便擠到容遲身邊,要舅舅陪他們玩。
樓昭便道:“你帶他們出去轉轉吧,我與莫愁說說話。”
容遲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她眼中的笑意,決定還是聽她的,将兩個孩子帶出去。
沒有走遠,就在撷芳院的園子裏,看貓兒鳥兒玩。
容薇的夫家并不顯赫,卻是書香門第,丈夫姓李,待她很好,夫妻舉案齊眉。容遲在朝中步步高升,連帶着她這個“義妹”在夫家的地位也十分超然,人人只想巴結讨好,等閑不會給她氣受。
樓昭問起這些年容遲的情況。
他這個人嘴嚴,雖然不會隐瞞,但吐露給她的訊息,當真少之又少。
樓昭想知道更詳細的訊息,少不得從他身邊的人着手。
容薇說起哥哥來,面上忍不住帶了些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前些年,不知發了什麽瘋,非要把身上的傷疤都去了。那些傷痕留下于性命無礙,想要祛除卻是難上加難,李叔叔也是願意陪着他胡鬧,将所有的傷處全部挑開重治,偏他還不肯好好靜養,為了維持天南地北奔波勞碌的體力,他長期服用秘藥,也就這兩年傷勢都痊愈了,才消停些。要我說,他能活下來,實屬老天開眼。”
看起來,容薇為這些事氣得不輕,說起來怨氣很重。
樓昭才知道,他那天解開衣袍,向自己展示的完美身體,得來的這般不易。
只是他為何,執意要治愈那些舊傷,難不成就為了她可能的不喜?
容薇得知哥哥已經搬回了公主府,目前就住在撷芳院內,甚至跟公主同居一室,對兩人的關系便有了理所當然的猜測。
說話間,也便帶上了釋然。
“自殿下失蹤之後,他只要聽說哪裏有您的消息,不論真假屬實,必定親赴當地查個仔細。殿下當年所贈的物件,都被妥善珍藏,不許任何人沾染,我當年不慎摔碎殿下所賜的一個酒杯,便被他冷臉一個多月。”
樓昭留容薇在府內用過晚膳,容遲全程陪着孩子們,竟不見絲毫不耐。
待他們離開時,玉郎和绮娘兩個還與他約好,下次一起去湖邊釣魚。
樓昭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們勾手指,拉勾勾。
“沒想到,你這樣的性子,竟能和孩子們處得這麽好。”樓昭打趣他。
容遲故作不悅,問她:“我是什麽性子?”
樓昭竟一時語塞。
百官畏之如虎,小兒聞名止啼。那是原文中的反派,不是眼前人。
容遲卻已經逼近,佯裝要質問她,四目相對時,呼吸卻微微發緊。
樓昭目光閃了閃,笑問他:“既然喜歡孩子,為何不娶妻生子,偏要蹉跎至今?”
容遲眼神暗了暗,欺身将她堵在案幾與自己懷抱之間,唇角扯了扯:“殿下又為何明知故問?”
樓昭雙手抵在他的胸膛,立刻便知曉他的意圖。
那日的親近仿佛打開了他身上某個奇怪的開關,從此兩人便不能好好獨處。人前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關起門來,便總能尋各樣機會親密接觸,不是牽着手,便要摟着腰,便是看一本書,也要湊過來,将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裏。
一旦樓昭擡眼看向他,便被視作更進一步的準許。
大約他察覺到自己最初的表現并不如她意,此後便進步神速,纏綿的吻像細雨紛紛落下,唇齒勾纏之間,她徹底失去了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