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勝利 王爺對明格格更為不同

木柄絲綢彩會百花詩文執扇上細密的針腳勾勒出了一百種花卉。

另一面蠅頭小楷墨書,方寸之間碧桃豆蔻牡丹,書寫一百種花卉詩文。

執扇在雙白淨纖細的手掌中緩緩的晃動,同那院子中樹枝上“賞紅”的紅布一般在仲春時節裏吐露着花朝節女兒們的心事。

五福捧壽姜黃色的軟底繡鞋在青石板上緩步踩過,又停在了青槐樹下,伸出纖細的手指細細的描摹粗糙的樹幹,于是光陰也散漫了起來,同枝頭的嫩芽搖碎了春日的金光。

容嬷嬷設好了供案,點好了香,笑着捧到了明嫣身邊。

“今兒是花朝節,雖說因着二阿哥身子不好,不可熱鬧,可是該有的還是要有,也要為您肚子裏的額小阿哥祈福才是。”

明嫣摸了摸肚子。

聽說年氏肚子裏的孩子十分鬧騰,叫年氏坐卧不寧,可她肚子裏的孩子卻十分安靜。

下頭人私底下說年氏懷的是個阿哥,她懷的是個格格。

她接過了香行了禮,原想許個願,可立在了桌案前想了小片刻也似乎沒什麽是花神可做的,便顯得潦草了些。

貪玩的小丫頭們每年這個時候必定要大張旗鼓的設了芙蓉簟熱熱鬧鬧的鬥花,若是趕上主子們心情好,還可得些賞賜。

明嫣已經記不起她閨閣中的熱鬧,只記得恍惚那一年兄長曾帶了她出去挑菜,荠菜茼蒿野菜蓬勃鮮嫩,十分的美味。

那樣的野趣時至今日仍覺得鮮活。

到底是含玉懂事,吩咐了小廚房做了好幾樣野味。

東西端上來,容嬷嬷先從廚房專門管事的手裏接過了這幾道菜經手之人的記錄,飛快的瞧過,然後又做了試吃,小片刻才笑着捧上來道:“您嘗嘗。”

後宅之事,凡經手必有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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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嫣細瞧,涼拌的菊花腦,肉炒的東風菜,拌雞蛋炒的香椿尖兒,還捏了荠菜大肉的餃子。

她嘗着餃子做的不錯,便吩咐道:“給王爺和福晉也送一份。”

容嬷嬷欲言又止。

靈犀院裏瞧着風平浪靜,可整個後宅自二阿哥生病起一日也沒有真正的安寧過。

如雲秀所說:“鈕钴祿側福晉這一次可很是被下頭人笑話了一番,說是板凳還沒有坐熱就下了馬,後宅在沒有見過比她更能蹦跶的女眷。”

明嫣在這事情中似乎若不細說幾乎提不起來,可眼明心亮的人還是品出了非比尋常的味道。

王爺是很看重這位容貌出衆的明格格的。

先前只是覺得她不可輕慢,這幾日細瞧下來可獨善其身絲毫不受波及的,便是深不可測需得敬畏的人了。

入後宅不久。

明嫣的身份似乎總在悄無聲息不易察覺中擡高。

王爺福晉每日裏不但要忙外面的事情,家裏的事情也要一件件的捋出來。

李側福晉說有人下毒,後宅幾要翻過來,明嫣之外人人都被叫去問了話。

二阿哥的情形還是一日比一日差。

花顏從屋子裏出來,才走兩步,人從臺階上摔了下來,趴在了石板地上。

雲秀忍笑道:“姑娘必定是因為聞着味兒了,來尋吃的了。”

明嫣也笑了起來。

瞧着日頭在向門口看,面生的青色比甲的小丫頭已經走了過來,同門口的婆子說了兩句話,婆子領了她進來,小丫頭行禮道:“福晉叫容嬷嬷過去問話。”

明嫣淺笑着看向了容嬷嬷:“那嬷嬷就走一趟吧。”

容嬷嬷在這樣嬌俏妖冶的笑容中微微晃神。

明嫣揚起了一塊蘇培盛送來的顧繡《松鼠葡萄》。

下頭的官員送來給胤禛把玩,胤禛挑了幾塊送到了後宅,明嫣這裏也得了一塊。

繡線被劈的幾乎細若蚊蠅,數十種針法靈活應用,将毛筆繪畫中的“勾”“染”技法模拟的恰到好處。

松鼠尾巴甚至下颌出的絨毛都根根分明。

再往細處看,就要借用西洋的放大鏡。

微毫級的地方都用“釘針繡 ”的方法微調過線的弧度,仿佛是用極細的毛筆細細的描摹出,看起來栩栩如生。

明嫣淺淺的贊嘆聲中,容嬷嬷行禮随小丫頭一起出了寒香院的大門。

明嫣笑着将松鼠葡萄遞給了含玉:“找人裱起來,就挂在裏間的卧房裏,這樣輕快的畫瞧着人心情好。”

含玉笑着應是:“果真還是王爺最懂格格。”

雲秀輕嘆了一聲。

外頭都天翻地覆了,火都燒到了眉毛,格格還能這般淡定自若

二阿哥下毒的事情已經查出了眉目,竟然是個擺在屋子裏的菊花紗枕有問題,就是他們這裏送過去的。

這樣的大事本該格格親自去一趟,可是格格卻只叫容嬷嬷去,福晉也只請了容嬷嬷。

寒香院的正廳裏紫檀邊南漆心嵌蚌萬壽長春三屏風前設着紫檀漆心嵌蚌萬壽長春羅漢寶座,王爺端坐在繡花緞的坐蓐上,福晉坐在邊上的紫檀羅漢椅上,神色肅穆又威嚴。

下面的一側坐着永不缺席的鈕钴祿側福晉,在下頭宋格格年格格武格格以及好幾位侍妾竟然都在場。

李側福晉神情衰敗的坐在另一側。

大家都看向了容嬷嬷。

這位自宮中起就侍候着王爺的老人,穿着尋常的赭色旗服,邁着平穩的步伐,帶着久經風雨的沉穩和內斂徐徐上前行禮。

李氏嚯的站了起來,對面的年氏瞧見她面上的瘋狂吓的捂住了肚子。

可容嬷嬷卻連眼都沒眨,又向李氏見了禮。

福晉瞧着榮嬷嬷心中還是覺得惋惜。

當初為了要來容嬷嬷幫她管家,她費了多少口舌,王爺不為所動,沒想到轉眼卻将容嬷嬷給了一個小小的格格。

因為動作過大,李氏頭上的一根金釵咣當掉在了地上,那張光鮮亮麗的臉才幾日時間就磨掉了所有靈氣,黑沉沉的眼底裏只餘下死水和癫狂。

好像她的風光昨日尚且可見,不知怎的今日就墜入了泥潭。

福晉面上悲憫,心裏卻前所未有的暢快。

像是那一日她小産傷身,李氏前來探望,臨走前說的那句話還在耳邊回蕩。

“你這輩子都贏不了我!”

她恨不能生吃了李氏的肉。

多少個日夜煎熬這過來,時至今日也時常夜不能寐,輾轉反側。

到底叫她等來了今日。

她舒展着手腳眉眼,說起話來越發端着福晉的寬和大度,緩緩的道:“妹妹坐下,先別着急。”

李氏像是受驚了一般慌張擡頭去看。

福晉戴着點翠的花钿仿佛還是平日那般的溫和不争,可是那花钿下的赤金扁方在天光之下卻格外的刺目。

她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來。

牆倒衆人推。

福晉卻在也不看李氏,吩咐寶珠道:“把那個紗枕拿過來叫容嬷嬷瞧瞧。”

淺色的紗枕盛在紅漆的盤子裏被捧了上來,小丫頭們都不敢沾手,容嬷嬷卻兩指捏了起來,只看了一眼就輕笑了一聲道:“這不是我們格格準備的東西。”

雅柔不可置信的看着容嬷嬷的胸有成竹,頓時大感不妙。

她把自己的慌亂都掩藏在茶盞後,帶着慣常的大氣淩然道:“明明是你們院子裏的人拿出來的東西,怎麽不是你們的?!”

容嬷嬷淡淡的看了雅柔一眼:“側福晉恐怕不知道,為防着東西混亂到跟前說不清楚,我們院子裏出來的所有東西都有個小小的印記。”

這都是預料中的事情。

福晉似笑非笑的瞧着雅柔。

東西是經手雅柔送過來的,只要證明了這東西不是明嫣的,那問題立刻就推到了雅柔身上。

剛剛叫嚣的最歡實的可就是雅柔自己。

雅柔又何嘗不能明白。

她拔高了聲音道:“什麽印記?你別不是胡謅的!”

容嬷嬷還是淡淡的,好像這滿屋子的紛争都與她無關,她向着胤禛和福晉行了禮才緩緩道:“這枕頭做出來在這牡丹花的花心裏是繡了一個靈字的,王爺和福晉若不信可以瞧瞧其他兩樣,一張字畫一個盒子角落出都落了靈。”

花心上的東西誰會主意到?

這分明就是故意留了一手的。

胤禛招手,蘇培盛将兩樣東西拿了上來,容嬷嬷一指,衆人終于瞧了那落款。

字順着東西的紋理,若不細看根本注意不到。

枕頭上卻并沒有這樣的記號。

雅柔面色煞白,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李氏仿佛終于回過了味,想起了那丫頭的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着道:‘王爺,王爺我真的是冤枉的,您一定要明察啊!’

仿佛一個枕頭就已經把這事變成了一場巨大的陰謀。

年氏的心裏李氏早就成了昨日黃花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大家都心思各異的時候她嬌滴滴的開了口:“東西既然是雅姐姐送過來的,也該問清楚了還雅姐姐一個公道才是。”

她的話聽起來仿佛是好意,可若細品便知道她是故意把話題往雅柔身上引,畢竟也沒人說雅柔有問題。

有小太監從外頭進來行禮道:“宮裏來人,說皇上請王爺入宮商議朝政。”

這可是大事。

況且後宅的這些事情胤禛大半是不幹預的,今日坐在這裏只是為了明嫣保駕護航,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剩下的就可以全全交代給福晉了。

他起了身,緩緩道:“後宅的事情由福晉決斷。”

衆女眷起身行禮,胤禛闊步向外走去,高大的背影勾勒着一個金色的輪廓,永遠的遙不可及。

福晉淺笑着轉過了身:“坐下說話吧。”

後宅裏浮浮沉沉,福晉卻永遠都站在那個最高點。

她端着青花瓷的茶碗輕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抿了一口,這才擡頭看向了雅柔,一字字道:“雅妹妹也說一說吧,好去了旁人的疑慮。”

東西就是雅柔調換的,她設計的是個連環計策,為的就是一石二鳥。

将李氏拉下了馬,禍害了二阿哥然後在最終用一個枕頭全部嫁禍給明嫣。

事情原本走的格外順暢,她知道二阿哥要生病,特意點播了薩滿太太兩句叫為二阿哥專門驅邪,算定了李氏的舉止,稍微添油加醋的說兩句,必定會把所有的罪責都推給李氏,而後她有一次挺身而出,獲得了胤禛的信任帶人搜出了李氏私藏的人偶。

這在現代人來看算不得多大的事情。

可一個觸怒神明又愚蠢到會給家族惹來殺身之禍的舉止在這裏卻絕對是不可饒恕的。

所以從不動手的胤禛才會打了李氏一巴掌。

她原本是等到二阿哥身死在将這枕頭的事情牽扯出來,那時候可就成了殺人的證據,可沒想到李氏先喊了出來 ,而她原以為算計了明嫣,卻沒想到反過來被明嫣算計,自己成了那個罪魁禍首。

大家都瞧着她又仿若沒有瞧着。

眼角裏露出興致勃勃的光芒,好像下一秒她就會死無葬生之地一般。

雅柔忽然輕蔑了笑了一聲。

這些人,未免太小瞧她了。

她擡頭淡笑着看着福晉,徐徐道:“東西是我從花侍妾那裏拿來的,她給的時候便是這樣。”

福晉的嘴角頓時扯了下去,眼底裏幽深一片。

花顏可是她給明嫣的人。

靈犀院的小廚房裏熱氣缭繞。

天花粉四兩,幹葛一兩,桔梗一兩,豆粉十兩,四位攪勻,

幹薄荷用水撒潤,放開,收水跡,鋪錫盂底,上頭隔着兩層的細絹,蓋好了蓋子隔着湯煮,又過

了兩日後正好拿出來,和八兩白糖和勻用模子印出來,便做好了白露霜。

聞起來有着淡淡的薄荷清香,印着梅花的模樣,雪白好看。

明嫣笑着捏了一塊放進嘴裏嘗了嘗。

正是她想要的味道。

容嬷嬷也正好回來,就立在小廚房外,等着明嫣看過來,忙上前道:“您沒有過去,那邊可真是唱了好大一出戲,現今将福晉都牽扯了進去,說是花顏動了手腳。”

福晉和雅柔終于正面沖突了起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這後宅裏誰都不是雅柔的對手,唯獨福晉可以。

可是福晉卻未必願意铤而走險與雅柔真刀實槍的動火。

所以她那日故意點的花顏送東西。

就看花顏要怎樣選了。

她把手裏的一盤白霜露遞給了容嬷嬷,吩咐道:“送一盤去給福晉,就說是我親自下廚孝敬福晉的。”

容嬷嬷應了是,想了想還是親自去了一趟。

太醫還守在二阿哥跟前,胤禛不在,福晉寸步不離。

驚慌失措的花顏被帶了過去,容嬷嬷送去糕點的時候只瞧見花顏垂頭不語的跪在地上,福晉哀哀的嘆息了幾聲。

這後宅裏總是不經意間就折損一兩個性命,而花顏又為何要如此,這又是誰的手段誰的伏筆哪一個故事的開始便不得而知了。

福晉身子也不爽利,為的能安安穩穩的叫女兒出嫁耗費了不少心血,二阿哥如此李氏又被關了起來,越發離不開她,她坐在寒香院次間的炕上,嘗了一塊榮嬷嬷送來的東西,同寶珠贊嘆了兩句。

“明格格還有這樣的手藝,這樣的味道改日款待幾位王爺郡王們到是可以拿出來。”

寶珠一面給福晉捶背一面低聲道:“說起來,王爺對明格格更為不同,可您為什麽卻更為忌憚鈕钴祿氏?”

福晉笑了笑:“你還是年紀小了些,後宅裏什麽時候都不缺長的漂亮的爺們心尖兒上的人,今兒會是這個明兒也可以是那個,花瓶可以換,寶刀卻千金難求。”

寶珠聽的不大分明,卻又不敢多問。

裏間的小丫頭慌張跑了進來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二阿哥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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