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胎動 你是上天給爺的恩賜
二月的最後一日細雨蒙蒙中,弘昀葬進了愛新覺羅一族的宗墳中。
花顏住過的那間屋子裏安排了兩個小丫頭進去,院外的桃花迎着春風盛放。
眨眼就是桃李紛飛萬花繁盛的日子,也不過三幾日就已經物是人非。
十一歲的孩子已經長到了胤禛的肩頭,也曾在半夜醒來的時候拉着胤禛的手,渴望的傾訴。
“阿瑪,兒子也想叫阿瑪自豪也想跟阿瑪一起騎馬打獵。”
“阿瑪,要是兒子走了,您千萬別難過,在多生幾個弟弟陪着您。”
也不是沒有孩子夭折過,只是如弘昀這般,他費盡了千辛萬苦,受盡了磨難卻還是離他而去的孩子實在叫他萬般難舍。
胤禛将自己鎖在書房裏三日不見人。
後宅女眷們尤其是雅柔日日都去探望,卻日日見不到人。
連皇上和德妃也叫人過來探望安慰。
雍親王府的低迷一直持續到了三月中旬。
年氏和明嫣即将生産,大事情也要忙起來,胤禛把所有的悲傷都藏在了心底裏又成了那個冷峻威嚴的雍親王。
皇上閑暇的時候也喜歡微服出巡,帶着幾個年歲不大的兒子一起在京城中走動。
胤禛帶着随從趕去的時候,皇上在家宴樓的雅間裏同個萍水相逢的公子相談甚歡。
他走了進去安靜的侍立在了一邊,皇上瞧見了他溫和了起來:“老四過來,一起坐下說說話。”
胤禛行了禮,在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注視下,坐在了皇上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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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上下打量他,見他果真消瘦了不少,人也越發的冷峻起來,神色越發的慈祥,笑向胤禛指了指對面的男子:“這是爺剛剛認識的青年才俊,叫做景深,談吐不凡對世間見識很和爺的胃口,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八阿哥心中笑了笑。
事關科場舞弊,誰都不敢多言多語,偏這青年言辭犀利,句句說中要害。
胤禛向景深微微颔首示意,瞧着景深劍眉星目很有些桀骜不馴的灑脫氣勢,确實不俗,卻又覺得眉眼間總有幾分熟悉,并不多言。
皇上不過閑來無事随意走走,并不敢多留,只是對景深卻十分喜愛,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塊牌子道:“若有難處可着這牌子來城東尋我。”
景深一身白袍顯得仙風道骨,一雙瑞鳳眼氣勢逼人。
皇上走的匆忙,胤禛護駕要走,卻聽得有人在身後道:“四爺可能借一步說話?”
胤禛轉頭看,街角的巷子口,白袍的青年與當初雅柔身邊那個驚魂一瞥的丫頭一般的清冷淡然。
他一頓,到底留了下來。
三月的微風吹過,托起了形形色色的風筝,碧藍的天空上像是開了花兒,熱鬧燦爛。
草地裏設着桌幾點心茶水,軟塌上設着黃色的妝花緞坐蓐,像是開在綠色草尖兒的花。
烏黑的發髻間點翠嵌珠寶鳳翔步搖,點翠的鳳身,紅寶石的嘴巴,紅珊瑚的兩足,鳳嘴上銜着兩串十多厘米的小珍珠,輕巧別致,是不經意間的華李富貴。
微微一動流光溢彩,同那雙璀璨的眼眸一樣,是這春日裏難得的景致。
福晉瞧着明嫣笑了笑道:“你也去瞧瞧丫頭們放的風筝,拿剪子絞了,去去晦氣,保佑你平安生産。”
雅柔聽見了也轉頭來看。
她籌謀了那麽久,自己吃了大虧又被胤禛冷落了起來,反而是福晉在整件事情中在後宅的地位越發穩固。
身側扶着肚子瞧着丫頭們放風筝的年氏看見了雅柔的目光,說話絲毫不給雅柔面子:“我若是姐姐是沒有心思理會別人的事情的,畢竟王爺可是又冷了姐姐好些日子了,見都不願意見一面!”
身邊的荷香年氏一起抿嘴輕笑。
嘲諷又張揚。
弘昀去了李氏也算是徹底倒下了,福晉請了後宅衆人放風筝去晦氣,只有李氏稱病未來。
雅柔接過剪刀咔嚓一聲剪斷了風筝線,那頭的風筝便漸行漸遠,最終再也看不見。
雅柔仰頭看着,好一會才轉頭瞧了瞧年氏,淡淡道:“我若是你,也不會操心別人的事,畢竟你下個月就要生了,這才是大事。”
雅柔淡漠的目光在年氏肚子上掃了一圈,年氏脊背一寒,忍不住倒退了兩步。
雅柔輕笑着走向了明嫣:“聽老嬷嬷說年妹妹肚子裏的孩子鬧騰,肚子也尖兒,必定是個兒子!”
明嫣扶着自己的肚子,肚子裏的孩子安安靜靜的,她微動了動笑着道:“我這肚子裏的卻安靜,一日裏也動不了幾次,幾乎沒什麽感覺,怕是個格格了。”
福晉卻笑着道:“那是孩子體貼你,我瞧着是個兒子。”
年氏聽得這話也随了過來,一并坐下道:“可不是,我自懷了身孕口味都變了,一直愛吃酸的,聽說明妹妹也喜歡酸的?”
她說着看向了明嫣,滿眼探究,只是目光觸到那白淨完美的面龐不覺得又縮了縮。
明嫣淺笑如正在綻放的梨花,有種與世無争的靜谧:“我到不是,我一貫喜歡吃甜食。”
年氏悄悄松了一口氣。
只要只有她一個人懷着兒子就好。
二阿哥一去,王爺就剩下了兩個兒子。
而大阿哥生性陰冷,三阿哥性子未定,她肚子裏的這個兒子只要生下來連宮裏的娘娘也定會高興,可是千盼萬盼着來的。
自然十分金貴。
王爺這些日子又對後宅淡,等她生下來兒子添補了王爺心中的空虛,自能拔的後宅的頭籌。
明嫣給她提鞋都不配。
什麽王爺的寵愛,都沒有一個兒子來的金貴。
幾個丫頭過去給明嫣請安,連寶娟也到跟前,笑盈盈的道:“聽說格格給了蟬蝶那丫頭一個護頭發的方子,十分好用,格格也替奴婢瞧瞧,也給奴婢個方子吧。”
福晉笑着道:“慣的你們越發不成體統了,也敢去勞煩明格格。”
明嫣溫和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她們既喜歡我也正好有,沒有什麽勞累不勞累的。”
大家都笑盈盈的圍着明嫣,卻對雅柔避之不及,雅柔獨坐在太師椅上,在料峭的春日裏,顯得落寞又頹喪。
可她仿若沒有感受到,端着青花瓷的鬥笠盞子,品着新得的龍井,淡淡贊嘆道:“真是好茶。”
便又有那不知道的尖刻的笑了一聲。
雅柔走的時候大家都在後頭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小丫頭不忿道:“王爺都不願意搭理她,偏她還這般傲氣,也不知是給誰看的!”
明嫣垂了眸,卷翹的睫毛投下厚重的陰影,叫她顯得不可捉摸。
雅柔進的屋子裏頭将桌幾上的茶盞全部推了下去,各色的碎片躺了一地,光落進來折射的光怪陸離,同她那張臉一般扭曲。
原著中的女主角在經歷幾次事情後得後宅衆人愛戴更得到了胤禛的信任和寵愛,在這個時候已經同福晉打了平手,即将生下未來的皇上弘歷。
她歷經千辛萬苦鏟除了所有一切的阻力好容易代替了女主嫁給了胤禛,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東西,費盡心機卻淪落到連個丫頭都嗤笑她的地步!
憑什麽!憑什麽!
這後宅裏的這該死的所有人!
她喘着粗氣坐在了椅子上,琉璃從外頭進來,在雅柔耳邊低語了兩句:‘大爺回來了。’
她一頓,想起了明嫣那張嬌俏淡然的臉,終于舒坦了兩分,彈了彈身上并不存在的褶子,淡淡道:“叫你們遞過去的話可都叫大爺知道了?”
“都知道了,大爺不知道多傷心,風雨兼程趕回來,就是替二格格尋仇的。”
雅柔終于笑了起來,娥眉挑起來,瞧着歡快又愉悅。
“如此說來,可就有好戲了。”
琉璃垂了眸,低低道:‘大太太,生下來一個死胎,消息已經遞過來了,聽說明格格已經叫人準備東西送過去了,您瞧咱們送些什麽?’
雅柔的眉眼幾乎閃爍起了明亮的光芒,叫她看起來格外動人,連聲音裏也帶了輕快和俏皮:“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伯父只怕是格外傷心的,将王爺賞賜送的筆墨紙硯挑一份送過去,就說叫伯父節哀順變。”
雅柔面龐上的光亮和語調裏的歡快叫琉璃覺得格外的可怕。
她拼命壓制着喉嚨裏要溢出來的尖叫,整個人甚至哆嗦了起來。
大太太為什麽會小産在沒有比琉璃更清楚的了,當初主子跟大太太何等要好,眨眼間就為了小小的一點銀錢至大太太于此,明明格外憤怒卻眨眼間為了別人的悲慘而喜笑顏開,滿面榮光。
新選上來的丫頭若柳卻也帶着一般的歡喜,替雅柔捶着腿道:“恭喜主子得償所願!”
風一吹珠簾微微晃動,琉璃覺得遍體生寒。
胤禛從外頭回來直接來的明嫣的靈犀院。
明嫣還沒有從後頭的園子裏回來,院子裏靜悄悄的。
院落裏擺放的花草次第綻放,春日裏欣欣向榮。
胤禛進的裏頭,半人高的耀變瓶裏插着一支繁茂的桃花,立在紫檀寶座的邊上,整個屋子裏春意盎然,雅致又亮眼。
平日裏總是匆匆忙忙的過來看望明嫣,都沒有留意這屋子裏的陳設,好像也就幾日不見而已,這裏就已經跟他記着的大不相同。
他進了西次間。
寬大的書案上還留着字帖,他拿起來一看,滿目驚豔。
小姑娘的字已經認全了,寫的字竟然有了如此的風骨。
他在細看,沒想到看的是《傷寒論》再往邊上看《金匮要略》《中藏經》《脈經》,全部都是中藥典籍,上頭密密麻麻的寫着批注,可見是格外的用心。
這才幾日不見,小姑娘竟然長進到了如此地步。
那嬌糯的聲音在他身後道:“爺什麽時候來的?”
胤禛轉頭看。
她穿着淺色的旗服鬓邊簪着一只鮮嫩的桃花,明亮的眼眸裏帶着歡喜和雀躍,眉眼嬌媚又叫人心醉。
他便也不由得笑起來,走過去扶着她的胳膊,低語道:“何時愛上了醫書?可看的懂?”
他扶着明嫣往東次間去,明嫣聽得這話微微嘟了嘟嘴:“今兒幾個丫頭都從我這裏來要藥方,您說我懂不懂?”
她像是撒嬌又帶着些不滿意,又帶着叫他覺得舒坦的親昵。
仿佛這些時日的風波并不存在,叫他不由得放松了下來。
胤禛小心翼翼的抱着明嫣坐在了南炕上,屋子裏早沒了炭火,春日的暖陽隔着玻璃窗照進來溫暖又娴靜,他摸着明嫣隆起的肚子,親了親她白玉的耳垂:“爺的明嫣是最厲害的,自然看的懂。”
她便滿意了起來,彎着眉眼笑起來,比外頭的春景還要明媚動人。
身上的幽香蕩過來,胤禛的眼眸幽深了起來,滾燙的唇瓣摩挲着她光潔的額頭:“孩子有沒有鬧你?”
明嫣嘆息着,似乎有些失落:“聽說年姐姐肚子裏的孩子十分活潑,我的這個到正好相反,少有動靜。”
誰知道才說着,肚子裏的孩子就在胤禛的手下動了一下,隔着肚皮清晰地感受的到蓬勃的生命的力量,竟然叫胤禛和明嫣同時都怔住了。
作為父親,血脈的延續最能叫他深受觸動。
何況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如今這不太愛動的孩子此刻動了一下,仿佛是對胤禛的安撫和疼惜。
他一下子紅了眼眶,低着頭在明嫣的肚子上親了親。
肚子裏的孩子奇跡般的在胤禛的唇下柔軟的回應。
連明嫣都覺得神奇。
光影斑駁,塵埃翻飛,胤禛将明嫣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并緊緊的摟在了懷裏,沙啞着嗓子道:“你是上天給爺的恩賜。”叫他這顆千瘡百孔的心仿佛得了春日的溫暖般覺得柔軟酸澀。
明嫣抿唇笑的羞澀,依戀的歪在胤禛的懷裏。
幽香又盛了起來,胤禛喉頭滾了滾,低着頭親上了那許久未親近的唇瓣。
果真還是一如既往的甘甜美好,在這剎那間人世間的煩惱紛擾都離他而去,耳畔的鳥叫聲仿佛是動人的旋律,同身後鵝黃的水仙花一起,勾着了一個難忘的春日。
他一一掃過角落,最後又與她一并纏綿。
明嫣總是對胤禛的吻毫無抵抗力,沉迷其中最終被他逗的渾身無力,整個的趴在他的胸前。
她暈暈乎乎的聽得胤禛道:“爺有個事要跟你說。”
“什麽?”
“婉柔的兄長從南邊回來的,說要見見你。”
一剎那血液都凝固了下來,她僵硬着身子眼底裏是穿越了生死的思念和疼痛:“誰?”
她的反應叫胤禛十分意外,眼眸也幽深了起來,徐徐道:“婉柔的兄長景深想見你,爺已經回絕了他。”
“不!不用!”她尖聲道。
胤禛冷淡的看過來,明嫣終于從自己的情緒中抽了出來。
她該怎樣說才能光明正大的見到兄長而不叫胤禛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