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惡毒 他看上去有種妖冶的熱烈
昏暗的燈火下, 精奇嬷嬷的巴掌聲格外的滲人。
三格格的奶嬷嬷跪在地上,一張臉腫的像發面饅頭一樣,卻不敢發出絲毫的聲息。
福晉坐在裏間,耿清秋就站在外頭。
她悲憫的看着奶嬷嬷, 眼底裏卻是暢快和歡喜。
三格格這小小的漣漪, 果然叫後宅的局面更加劍拔弩張。
三格格從福晉這裏抱走是王爺對福晉信任的泯滅, 是對福晉尊嚴極大的踐踏。
屋子裏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可是誰也不敢去請大夫,漸漸的那壓抑的咳嗽聲小了下去, 又成了粗重的喘息。
真是可笑的貴女的驕傲。
失去了尊嚴的福晉一旦和尋常的後宅婦人一樣争鬥起來,定能狠狠的将明嫣踩下神壇。
到時候這後宅裏才是她大展拳腳的時候。
她帶着兩世的記憶和經驗,收拾這些人舉手之勞。
外頭的蘇培盛帶着兩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瞧見耿清秋的時候小眼睛立刻一眯, 像是狼看見了獵物。
耿清秋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略微向後退了退:“蘇管事是來找福晉的?”
蘇培盛淡笑了笑:“不,就是來找耿格格的。”
耿清秋意外的道:“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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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培盛眯眼笑着道:“請大師占蔔了,說三格格是跟西南角屬兔的女子相沖,如此看來,就只有耿格格一位。”
因為她住在正院的西南角,所以就跟她相沖?
這是什麽無稽之談, 這才多大點時間那裏找來的大師就給她扣上了這麽大的帽子?
她一下子繃緊了身子,原想義正言辭的呵斥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如今不過一個不受寵的小小的格格,哪裏敢跟大管事蘇培盛正面沖突?
她只能屈辱的堆上了卑微讨好的笑意, 從衣裳裏掏出一個小巧的荷包想要塞給蘇培盛:“蘇管事……”
蘇培盛卻像是碰上了什麽髒東西一樣, 一揮手狠狠打落在地上, 一臉冷酷:“王爺已經吩咐下來了,叫耿格格搬去後面的無患院,為三格格吃齋念佛, 祈福三月。”
耿清秋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她所以為的計謀經驗如此的不堪一擊。
她剛剛還在為自己宏圖大業暗自得意,轉眼卻遭了這無妄之災,要搬去後面的無患院。
武氏從進門開始就領着幾個不受寵的侍妾住在無患院裏,不見天日幽僻安靜。
所謂的無患院跟後宮的冷宮沒有多大分別。
她抿緊了雙唇,蹲在地上撿起了荷包:“蘇管事何必這樣不通變故?”
蘇培盛輕蔑的笑了笑,轉身進了裏頭去跟福晉通禀。
耿清秋蹲在原地久久不能起身。
淨房裏熱氣缭繞,明嫣還坐在浴盆裏泡澡,剛剛還緊張擔心的胤禛現下看着兒女都安頓好了,整個人又變了,帶着暧昧的笑容,穿着家常的袍子,隔着熱氣笑看着明嫣:“還沒洗好。”
明嫣身上的汗毛都起來了。
她向下沉了沉,只露出白淨的面龐,連修長白皙的脖頸都沉進了水中,面龐上的紅暈籠着水汽妖嬈妩媚。
胤禛修長的手指解着胸膛的扣子。
明嫣呆了呆:“做,做什麽?”
他垂下眼眸劃過水面漂浮的花瓣,水中的身影便一覽無餘,令人神魂颠倒,沒來由的又想起了夏夜溫泉的夜晚。
他的喉頭滾動,低低的道:“不要浪費了,爺跟你一起泡。”
溫熱的浴桶裏兩個人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唇齒相依間酥麻的快感傳遍了全身,銀色的絲線在燈火下奢靡動人。
水從浴桶裏溢出來,光潔的桶壁撞擊着細膩優雅的後背,霎時就是一片通紅。
床帳裏的柔情蜜意,胤禛低低的呢喃:“嬌嬌兒……..。”
仿佛永遠也愛不夠,像是他所有快樂的源頭,給了他無盡的溫暖和動力。
八阿哥的書房裏燈火通明,九阿哥和十阿哥都盤腿坐在炕頭上,炕幾上擺着小酒小菜,兄弟們喝了幾口酒,話立刻多了起來。
九阿哥昂着頭感慨:“四哥這個運氣,不得不佩服,現下完全是坐享其成,已經開始享受兒子帶來的成就了,咱們那群小兔崽子除過氣死老子,其他什麽都不會!”
十阿哥搖着頭:“你沒說到點子上,四哥跟他們家裏現在主事的明側福晉那叫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先是太後,現下又是皇上,男主外女主內,配合的天衣無縫,才有現在的這個局面。”
九阿哥一頓:“你說的好像确實沒錯,那這樣子看,咱們要破了老四的局,就要先破壞了他們夫妻間的親密無間?怎麽做?”
八阿哥狠狠的灌了一口烈酒:“老四這個人看着無情,其實心中格外看重情分和內心深處的感受,所以,要塞進去一個人,一個單純熱烈心中只有他的人,澆滅了這個明側福晉的心火,叫她亂了心神,滅了希望,那她照顧不好後宅,照顧不好孩子,後果不言而喻。”
他深沉的眼眸裏又似乎夾着別樣的希望,叫他看上去有種妖冶的熱烈。
漫長的冬夜裏,大雪紛飛,在燈火下看盡了人世百态。
康熙五十四年預料中歡喜的新年并沒有到來,最終迎來的是太厚的甍逝。
家裏有條不紊又迅速的換了各色陳設,該挂的白布也挂了起來。
明嫣抱着手爐看着外頭的漫天飛雪,低低的嘆息道:“天這樣冷,跪在地上哭靈不知道要受什麽罪。”
容嬷嬷低聲道:“宮裏也是有些法子的,不至于凍壞了腿腳。”
明嫣淡笑了笑,轉身道:“我去見見福晉。”
福晉的屋子裏該撤的也撤了,正坐在炕頭喝藥,寶娟小聲道:“您就說卧病在床,去不了,宮裏頭娘娘們也會體恤您的。”
福晉身子不好,自己知道,若是跟着太後的喪葬來回奔走,非去了半條命不可,她也不想去。
丫頭道明嫣來了,福晉放下藥碗示意寶娟端出去,沾着嘴角淡淡道:“叫她進來。”
簾子一打起來,穿着一身素服的明嫣叫屋子裏幾乎一亮,福晉的眼皮跳了跳,明嫣行了禮,急切又仿佛十分關心的道:“聽說福晉身子不好,不若這次還是不要去了,我替您吧?”
明嫣熱切的看着她,就如這話裏說的那樣,去了外頭衆人都見不到她,真的以為她被明嫣替代了。
她如何能叫這賤人如意?
她擡了眸,輕蔑的道:“不必!”
這漂亮的眼眸裏的光華迅速退去,仿若熄滅的燈火。
福晉莫名的覺得暢快起來。
明嫣起身告退,漫步在漫長的游廊上,外頭是鵝毛大雪,她唇角的笑意冰涼又妩媚。
靈柩在後宮中停靈三日後移至西華門外殡宮安厝,王爺,公主,福晉內務府命婦都往殡宮恭迎。
衆人跪在冰涼的蒲團上舉哀祭酒。
明嫣前頭跪着的福晉在寬大的喪服下越顯得單薄又瘦弱,滿天飛雪像是在哀悼太後,又同樣是福晉的劫難。
何況現在才剛剛開始,之後還有初祭,大祭,月祭等大禮,每一樣都不會輕松。
上首的太監高喊着“行禮”,明嫣用帕子掩着嘴跟着所有人一起哭的肝腸寸斷,嘴角的冰涼也一并掩在了哭聲後。
體弱多病的福晉又能撐多久呢?
一柱香後,太監喊一聲起,衆人起了身,往偏殿裏去休息。
裏頭造的溫暖如春,小紅泥爐子上姜茶突突的冒着熱氣,大家喝着熱茶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說話,這才覺得活了過來。
十四福晉遠遠的就向明嫣招手,明嫣緩步走了過去,同十四福晉一起坐在椅子上說話,宮人提了腳爐過來,容嬷嬷站在邊上奉茶,明嫣接過去喝了兩口也覺得舒暢溫暖。
十四福晉親昵的打趣她:“你這模樣穿着這衣裳到越發看起來好看。”
明嫣淺笑着打量了十四福晉兩眼:“您說笑了,到是您,怎麽幾日不見瞧着氣色比前些日子還好,這樣子看,豈不是要越來越年輕?”
她的話半真半假,十四福晉聽了眉開眼笑,用帕子掩着臉笑了兩聲。
福晉靠着寶娟坐着瞧見了明嫣和十四福晉的模樣,想起幾年前十四的神色,握着手爐的手也不由得一緊。
從前覺得窺見的那種事情是難堪尴尬又說不得的事情,現在卻忽然覺得,這或許就是能踩死明嫣的最好機會。
旁的事情上她尋不出破綻,可在這種事情上,便是沒有破綻只要有一兩句風言風語,也會叫人死無葬生之地。
她閉着眼勾起了唇角。
這是個漫長又寒涼的一日。
下午的時候胤禛候着明嫣和福晉一起回家。
大家都是滿身疲累,路上三個人坐在一輛馬車裏相顧無言,胤禛正在想事情,一回頭,昏暗的馬車裏明嫣的頭一點一點的像只可愛的小鳥,顯見已經昏昏欲睡了起來。
他心裏酸軟,眉眼間含着憐惜,看的福晉酸澀嫉妒。
如此的青春美好,她又算什麽?
她又能做什麽?
下了馬車胤禛和明嫣自然而然的并肩而行,越過了正院遠去。
大雪淹沒了世俗的三千繁華。
回到家裏三格格和弘歷早早的就等着明嫣了,姐弟兩個歡天喜地的行了禮,一左一右拉着明嫣的手,圍着明嫣一刻也不願意離開
三格格已經大好了,這幾日弘歷不用去學堂,三格格就盡職盡責的陪着弘歷念書,看了幾日,就趴在明嫣的耳邊小聲的道:“明額涅,我覺得我有點笨,看不懂弘歷念的書,也沒法子陪着他念書。”
小姑娘小心翼翼又特別愧疚自責的看着明嫣,又怕胤禛聽見了,又會将自己送走。
下人們送飯菜上來擺在次間的圓桌上,明嫣好笑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腦門道:“其實,不只你這麽覺得,我也覺得弘歷念書這件事情我變笨了。”
三格格吃了一驚,連連道:“那怎麽會,明額涅那麽聰明的!”
明嫣牽着她的手下了炕,跟她分析:“所以呀,我覺得不是咱們笨,還是弘歷太聰明了。”
三格格覺得很有道理。
明嫣又接着道:“可他就是再聰明也要管你叫姐姐管我叫額涅呀!”
兩個人好像忽然尋到了某種共同的樂趣,笑的前仰後合。
胤禛正跟弘歷從外頭進來,聽見娘兩個的笑聲,笑着道:“什麽事這麽高興?”
三格格和明嫣都笑着捂着了嘴,做了個悄悄的手勢。
胤禛好笑的搖了搖頭。
三格格從前就是在宋氏跟前也沒有這樣快樂活潑的時候,好像跟着明嫣人也大方舒朗了很多。
明嫣就是有這樣的魅力。
有她的地方就有歡聲笑語,就是叫人覺得舒适自在,總是不自主的親近她。
現今後宅奴仆的神色都叫人看的舒朗,整個氣氛也變得明快惬意。
國喪期間不能吃酒肉,冒着熱氣的湯鍋做的是素湯鍋,咕嘟嘟的一直響。
一家子人也不能太放肆的歡樂,可是坐在一起吃着美食,所有人都看上去溫柔寧靜。
明嫣起了身往淨房去,淡淡的吩咐了雲秀:“好好的招待招待耿氏。”
在轉眸還是滿目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