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捉奸 百花齊放,陽光明媚

無患院的兩株松樹像是西湖畔的雷峰塔, 遮天蔽日鎮住了塔下的蛇妖。

院子裏只點着兩盞燈,寒風裏左右飄搖像是野獸的一對飄忽不定的眼。

上了年歲的老嬷嬷嘎吱一聲推開了屋門,有小丫頭提着食盒走了進來,手腳利索的擺在了桌子上, 在眨眼人便不見了。

寒風吹開了窗戶, 耿氏心驚肉跳的起了身去關, 猛然看見外面站着個一身素衣的女子, 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從頭涼到腳, 張了張嘴,卻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那女子終究轉了頭。

消瘦的面頰上一雙大大的眼閃着黑沉沉的光, 瞧見耿清秋便對着她張開了血盆大口一笑。

耿清秋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摔倒在地上,長長的透了一口氣道:“武姐姐大晚上在這裏做什麽?”

武氏笑着,可卻似乎并沒有什麽表情,連聲音也沒有起伏:“怕妹妹住的不自在,所以過來瞧瞧。”

有人在武氏身後道:“格格快去歇着吧,這裏有我。”

耿清秋轉頭看,原來是從前在雅柔院子中的廖氏, 因為當初花顏的事情受了牽連所以才住進了這裏。

細算起來雅柔是廖氏的仇人。

武氏笑着轉身進了屋子,廖氏舉步從外頭進來,貼心的關上了窗戶, 笑盈盈的道:“格格快來, 一會子飯菜都涼了還怎麽吃?”

耿清秋垂眸坐下。

屋子裏只有一個炭盆, 散發着微弱的溫暖,但聊勝于無。

耿清秋舉起了筷子一面思索一面同廖氏閑聊:“我還想我住在這裏沒個說話的人該多孤單,沒想到還能碰上你這樣的貼心人, 往後…..”

她是慣常的拉攏人的手段,原以為可以将廖氏拉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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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廖氏舉起了茶壺做的倒水的樣子,卻全部倒進了炭盆裏。

茶水沸騰冒起了熱氣,漸漸的熱氣越來越小,最終全部化作了青煙。

炭火熄滅,屋子裏陡然陰冷了起來。

廖氏卻還是笑着,一臉燦爛:“哎喲,失手了,我在叫人給您提壺熱茶來。”

門外候着的丫頭又送進來一壺熱茶,廖氏提着茶壺站在了床邊,舉高了茶壺,茶水傾瀉而下。

她眉心的一點胭脂痣因為笑的歡快竟顯出了幾分妖嬈和妩媚,像是這無患院裏生出的精怪,要将耿清秋吃進肚子裏。

耿清秋猛的站了起來,兩步走過去,一把奪過了廖氏手中的茶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厲聲喊道:“滾!”

廖氏還是笑:“你以為來的是什麽地方?擺出這副模樣給誰看?”

耿清秋義正言辭的道:“你這樣胡作非為,我難道不會向王爺福晉告你麽?!”

廖氏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笑的幾乎直不起腰來:“到底年歲小,這點事情都看不明白,王爺福晉要是管你,你能來這裏?”

她說着話竟然揚長而去。

屋門打開,風雪全部灌了進來,炭盆滅了,床鋪也濕了,耿清秋猛的打了個哆嗦,桌子上三個小菜一份粥早沒了熱氣,她垂眸坐下來大吃了一口,瞬間,一股惡臭的氣息沖的她劇烈的嘔吐了起來。

她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哆嗦起來,蹲在地上瞧着這陰暗的屋舍裏,覺得好像是入了地獄。

怎麽就莫名其妙的走到了這一步?

她謹小慎微,步步小心,不敢得罪任何人,巴結着福晉,莫名其妙的進了這裏,被這些瘋子一樣的人折磨!

天寒地凍,她絕望四顧,她還能活到明日麽?!

然而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

誰又會注意到角落裏蝼蟻一樣的人。

每日都要往殡宮哭喪行禮,有時候胤禛和明嫣福晉一起,有時候并不一起。

福晉像是一片飄零的樹葉,中間歇息的時候,坐在偏殿裏粗重的喘息,明嫣坐在她的身邊偶爾遞一杯茶水,福晉卻看也不看。

初進後宅時候福晉賞賜的幾分臉面尚且還有和睦,到了今日已經懶得維持。

福晉滿心憎恨,只是偶爾轉眸的時候,瞧見明嫣那光潔美麗的面龐上星辰一樣的眼眸裏卻根本就沒有将她放在眼底。

她顫抖着握緊了手裏的帕子。

她不會叫這賤人好過的,到時候看她怎樣驕傲?!

二十四日,太後靈柩從京城移到都城北沙河鞏華城殡宮安厝。

皇上親自臨送。

王公大臣,公主福晉命婦随行。

這不算起眼的鞏華城,連城門也顯得格外的小,蒼茫的雪地裏像是原野上小小的一顆珍珠,承載了少見的繁榮。

各有下榻的住所,白日裏行過禮,夜裏住上一晚,到第二日才除服後返回京城。

正好過了三九。

福晉搭着寶娟的手站在窗戶邊向外看,王爺不在,明嫣的屋子裏點着明亮的燈火,那窈窕的身影投在窗戶上,看起來引人遐想。

她轉身問寶娟道:“叫你辦的事可都辦好了?”

寶娟垂了眸,心中格外不安,可不敢露出絲毫,只能強自鎮定的道:“都辦好了,買通了十四福晉身邊的一個小丫頭,該交代的也都交代好了。”

福晉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露着久違的舒心又惬意的笑意:“那就瞧着明日的好戲了。”

等到十四福晉身邊的丫頭約着明嫣和十四在四下無人的地方相遇的時候,孤男寡女,男子本就心中有意,到時候生出不該有的事情在正常不過。

那時候就算計較有人設了局又怎麽樣?

局面只是叫人湊在一起,可沒有叫人做龌龊事情。

定叫這個一臉狐媚的東西死無葬身之地!

她明日到底該帶着誰去戳破這局面,又不至将事情鬧的太大,收不了場?

這樣的事情叫人期待的心情舒暢,夜裏激動的幾乎睡不着。

新婚過後就來當差的含玉正在給明嫣揉腿,她原是不用來的,可她自己覺得出門在外,多個人總歸多一份安穩。

雲秀從外頭進來,在明嫣耳邊低語了兩句。

明嫣漫不經心的掀起了眼皮,滿目光華,淡淡道:“待王爺回來了去跟王爺說,我有事找他。”

屋子裏燒着炭火燒着熱炕,挂着厚重的氈簾溫暖如春,明嫣歪在炕上昏昏欲睡,似乎覺察不到屋外的寒風。

早起的除服禮在鞏華城裏設了宴席,男女分了內外,前幾日總是一片消沉的福晉,這會子跟三福晉坐在一起低聲說笑,看上去氣色都好了很多。

待得吃完了飯,福晉拉住了十四福晉的手不松手:“好些日子咱們都沒有一起說說話,今兒你同我去我那裏坐一坐。”

十四福晉推脫不過,只能跟着福晉一起。

十四跟衆人道別回了下榻的地方,十四福晉還沒有回來,十四福晉跟前的丫頭卻來傳話:“福晉說今兒在城裏一家茶樓上叫了一桌席面叫王爺過去坐坐。”

明嫣正在起身,也有十四福晉的丫頭過來道:“我們福晉叫側福晉往這城裏的茶樓去坐坐,說她先去了,叫您一會子務必過去。”

明嫣笑着道:“你們福晉是怎麽回事,剛剛見着我怎麽不來說?”

這丫頭愣了愣道:“四福晉拉着我們福晉先走了,一時着急沒顧得上,所以叫奴婢過來傳個話,請您一定過去坐坐。”

明嫣垂眸轉着手上的藍寶石戒指道:“單只請了我還是有別人?”

丫頭搖頭道:“這些事奴婢就不知道了。”

明嫣淡淡的擺了擺手,含玉在旁向四下一看,雪後初晴,太陽格外刺目,簡易的帳篷外,是北地裏蕭索的冬日。

福晉命婦們都披上了大毛衣裳,緩步而行。

含玉低低道:“怎麽辦?”

明嫣笑着道:“聽說這裏的茶樓做的很有特色,尋常時候不開,就京裏的達官貴人來了開幾日,自然要過去瞧瞧。”

十四福晉所說的望日茶樓位子顯得格外孤僻,一條街的最後面,向西望着落日,很有些蒼涼的味道,寒風吹過,店門口向外挑出的幌子随風飄搖。

明嫣向外看了一眼,推門而入。

福晉和十四福晉十三福晉坐在一起說話,丫頭們上的幾樣茶點都是明嫣叫從京裏帶出來的,色澤香味格外特別,十三福晉笑着贊嘆:“四嫂家裏的東西越來越別致了。”

十四福晉勾唇笑了笑。

千言萬語攏不住丈夫管不了後宅的人就是叫人嗤笑。

四福晉裝的這麽一本正經的,可作為正室福晉現今一樣事情都辦不成,實在叫人瞧不起。

她籠着鬓邊的珠花淡笑了笑,毫不客氣的道:“明側福晉做的吧?”

這樣的話若不今日,福晉必定會登時翻臉的。

可此刻,福晉想着等到一會子的事情捅出來,不知道十四福晉還笑不笑的出來,叫人去把兩個人拉攏到一起的是十四福晉,一起去捉奸的也是十四福晉,不管別人怎麽看,十四福晉往後還能有安生日子?

死到臨頭了也不自知。

福晉笑的慈祥又大度:“可不是,她年歲小,又手巧,做什麽都做的好。”

寶娟從外頭進來在福晉耳邊低語了兩句。

福晉面上的笑意就更加真切了,笑出了眼角細長的紋路。

“已經叫人定好位子了,咱們一起去這街面上的茶樓坐一坐,過會子等下頭的人收拾好了,可就要走了,下次還不定能不能來。”

能用的上皇子福晉送葬的,至少也要是宮中的貴人。

十四福晉似笑非笑的看了四福晉一眼:“嫂子身子骨硬朗,那可是長命百歲的面相,下次肯定能來。”

福晉根本不在乎十四福晉說了什麽。

她心情舒朗的像是三月的春日,百花齊放,陽光明媚。

她起了身道:“走吧,去晚了就不好了。”

她新換的一件缂絲夾棉的袍子,逶迤的從蒼茫的土地上劃過,竟也有幾分說不得的迤逦。

冬日的太陽早沒了多少溫度,挂在天邊像是遲暮的老者,白慘慘的照着窗棂上糊着的粉色紗窗,層層疊疊到像是開了花。

打頭的丫頭推開了屋門,有人低低道:“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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