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叛變的戰友

第二十四章叛變的戰友

酒店客房客廳的大玻璃窗外,天空呈現出灰蒙蒙的亮光,都市的萬家燈火在黎明前夕的黑暗中漸漸湮滅,楚迎雙手環胸,翹着腿坐在沙發上,眼睛出神地凝望着窗外寂靜的景色。

周岩硯坐在她身邊,雙手拇指輕輕摁壓着突突躁跳的太陽穴,他覺得自己有些暈眩,酒醉的後遺症正白蟻啃樹般侵蝕着他的神經,他覺得頭疼,不僅僅是生理上的,還有心理上的。

兩個人沉默許久之後,楚迎終于轉過頭,神情憔悴地看着周岩硯,有氣無力地問道:“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周岩硯抿緊唇,扯不出一點笑意,反問道:“你說呢?”

楚迎壓抑着怒氣,語氣不善,連珠炮般質問道:“你和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先前不都還好好的嗎?怎麽一轉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你為什麽要來x市?如果我沒有跟過來,你們倆打算做什麽?”

周岩硯被她的問題逼得有些面紅耳赤,“我沒打算和他做什麽!我是真的過來出差的!這邊的校區管理出了問題,曹校長帶着手下幾個助理主管打算跳槽……迎迎!你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我又沒有作奸犯科!我不過是……”

楚迎的眼神在他的“不過”裏瞬間嚴厲起來。

“岩岩!”楚迎坐直身體,嚴肅地看着周岩硯,“你有沒有為自己的将來認真打算過?這條路到底有多艱辛,你真的考慮過了嗎?邱谷雨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現在被你的情感沖動左右了理智,你若真跟了他,你能保證在這條荊棘遍布的道路上,他會一直不離不棄地陪你走下去嗎?還有媽媽的感受,要她接受我們倆的婚姻真相已經很殘酷了,一旦讓她老人家知道你……唉……岩岩,我坦白,我很不喜歡現在的自己,這樣對你咄咄逼人的自己讓我覺得不堪入目,我不想成為一個捍衛世俗倫理的道貌岸然的衛道士,可是有些醜話,我必須說在前頭。”

楚迎說着說着,語調不自禁哽咽起來,“岩岩……說實話……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的腦子很亂,在你醒過來前,我一個人繞着這塊地方不停地轉圈,我反複思考,為什麽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再過幾天就是春節了,我自己的事,你的事……岩岩,我們倆,該怎麽辦呢?”

周岩硯放下用力摁着太陽穴的手,挪動屁股,坐到楚迎身邊,他展臂将她攬到懷裏,讓她将腦袋擱在自己的肩膀上,手掌慢慢地輕拍她的肩膀,“……迎迎,你知道邱谷雨為什麽會纏上我嗎?”

“不知道,我也一直很奇怪……”楚迎閉上眼,臉頰在周岩硯瘦削堅硬的肩膀上蹭了蹭,“你明明就是個有婦之夫,表面看上去也是婚姻美滿家庭幸福,他明知道這一點還要強行将你誘拐走,這麽險惡的用心,真的讓我沒辦法喜歡上他。”

“……婚姻美滿家庭幸福,”周岩硯自嘲地輕笑,“他前幾次見到我的時候一直沒給我好臉色看過,他厭惡我,這一點,我感受得到。”

楚迎回想起自己被安導誤傷後住院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邱谷雨,她猶記得當時當刻邱谷雨看周岩硯的眼神是帶着敵意與嫌惡的,反倒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睦中透着好奇,也因此,她與趙清持才會提醒周岩硯小心邱谷雨,只是那個時候,誰會想到邱谷雨對周岩硯會存了這樣的心思。

“我一開始并不明白他為什麽讨厭我,我只是公事公辦地招待他,想着把這麽尊鬥戰勝佛安全送走也算功成身退,我沒想到的是,他對我的好奇越演越烈,甚至在聽說了你的存在後強行上醫院去看你。”周岩硯帶着楚迎倚靠進沙發,他微眯起眼,一邊回憶一邊敘述道:“我當時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暗戀你,因此才讨厭我。”

楚迎不輕不重地在周岩硯胳膊上捏了一把,“不好意思,我的雄性荷爾蒙還沒強烈到足以吸引一個同志。”

周岩硯低低笑了兩聲,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看我的眼神漸漸改變,雖然依舊對我冷嘲熱諷,動不動就給我找茬,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我開始躲他,他那個人……你也知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被我躲氣了,有一天幹脆将我堵在公司裏,直接挑明了問我是不是騙婚。”

“騙婚?”楚迎一驚,直接從周岩硯胳膊底下鑽了出來,面對面盯着周岩硯,“什麽騙婚?”

“他剛見到我的時候,也不知道從哪方面認定我是他的同道中人,後來又聽說我結了婚,就死心眼地認定我是找了個無辜的女性騙婚,他的性子一直愛憎分明,起先認為我是個無恥之徒,就一門心思想着揭穿我的騙局,還你這位受害者一個清白。”周岩硯想起那陣子的邱谷雨,面上微微笑,“那一天,他也是像你今天這樣,質問我有沒有考慮過你的未來與幸福,我當時只覺得荒唐,卻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楚迎怔怔地聽着,說實話,周岩硯今晚說的這些話徹底颠覆了邱谷雨在楚迎心中的形象,她一直以為邱谷雨在明知周岩硯已有家室的情況依然對他窮追猛打,這樣的行徑叫人不恥,卻沒想過,邱谷雨也有他自己的故事,甚至在他的故事裏,她楚迎竟然還是個受害者。

那一句“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未來與幸福”像一場轟然而至的夏雨,在楚迎遍地狼藉的心裏澆灌下潮濕的溫暖。

楚迎腦中想着邱谷雨,心中冒出的人影卻是秦靳。

“那……這件事,你到底決定怎麽辦?”楚迎問周岩硯,“邱谷雨看上去不是會善罷甘休的人。”

“別說我不是他的同道中人,”周岩硯将手從楚迎背上收回來,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仰着臉的楚迎一眼,擡腿往後走,“就算是,我也已經拒絕他了。”

他的笑容很是輕快,那是一貫的周岩硯式笑容,可楚迎卻偏偏固執地從中看到了落寞,那也是周岩硯式的落寞。

周岩硯走得緩慢,步态閑散,楚迎轉身趴在沙發背上,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很想叫住他,問他一個一直讓她膽戰心驚卻又耿耿于懷的問題。

岩岩,你與邱谷雨到底是不是同一類人?

為什麽周邦民那麽着急地半強迫你和我結婚?

爸爸在擔心你什麽?你又在妥協什麽?

楚迎想起周岩硯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每個人都有他們無法言說的秘密。

周岩硯已經走到房間門口,他停下腳步,一手搭在門沿邊上,漫不經心地回頭,“對了,迎迎,那個秦靳……”

“呃?”楚迎被他口裏的那個名字吓了一跳,倉皇擡頭。

周岩硯“撲哧”一笑,戲谑道:“如果不是被我撞見,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

“我跟他沒有什麽關系!”楚迎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擡腿,重新站回了沙發上,着急辯解道:“我……”

周岩硯擺擺手,笑道:“不用緊張,我和你不是一直都站在同一戰線上的嗎?”

“還同一戰線呢!你看看你這幹的什麽事!”楚迎揮舞着雙臂,氣得直罵:“既然是真的出差,為什麽不大大方方地告訴我?你這家夥臨陣脫逃也就算了,如果敢倒戈相向,我這就先把你就地正法,然後毀屍滅跡瞞天過海!”

周岩硯哈哈大笑,撿起地上的靠墊扔回給楚迎,楚迎穩穩接住,将那松軟的靠墊抱進懷裏。

“岩岩……”楚迎眉頭一皺,連聲音都不自覺壓低了幾分,“對不起……”

周岩硯正俯身撿起另外一個靠墊,聞聲擡頭,沖她微微笑,“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你有什麽好對不起我的?”

楚迎勒着靠墊的雙臂漸漸收緊,“我只強調要你用理智去看待這一切,讓你考慮未來,考慮媽媽的感受,卻從來沒有問過你,你內心的真實想法到底又是怎麽樣的呢?岩岩,你對他……”

“迎迎,你就是一味想着面面俱到,因此才會把自己折騰得這麽辛苦。”周岩硯手一揚,将另外一個靠墊扔向楚迎,楚迎匆忙去接,再看向周岩硯時,他已經重新往屋裏走去了,“明天還要去公司,我再去睡一會兒。”

卧室的門被他反手關上,鎖扣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楚迎一手拎着一個靠墊,孤零零地站在沙發上,憂心忡忡地看着那扇被周岩硯關上的門。

她總覺得,周岩硯關上的不僅僅是這道門,還有她瞧不見的另外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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