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朵烏雲我一見他呀,就想哭鼻子

小舅舅果然看她了呀。

煙雨有點激動,心也連帶着狂跳起來。

她把原本握着的手送在他的眼前,攤開來,一枚可愛而精致的小貓爪在她的掌心躺着。

“小舅舅,這也是我做的,多可愛啊。”她由衷地贊嘆了一下,獻寶似的托給顧以寧看,“多虧有它。”

多虧有它?顧以寧長眉微動,有些意外。

此時是正午,日光由側方照過來,毫不遮掩地落在她的眼眉輪廓,令她像一團春日的雪,白的耀目。

多虧有這小貓爪,才使他看見了她?

或許是意識到小舅舅的遲遲不言,煙雨就有點慌張,局促不安地把小貓爪握在掌心收回了。

“不可愛嗎……”她小聲嘀咕了下就又擡起了頭,“小舅舅,您也是去吃酒?”

她收回小貓爪的速度太快,像是小貓兒在樹叢裏一閃而過。

顧以寧嗯了聲,向她的側方走了一步,将将好擋住了些許直射的日光。

“你有什麽難處?”他忽然的開門見山,倒讓煙雨怔了一怔。

沒有日光的直射,煙雨的小臉便舒展開來,她悄悄往小舅舅的身前挪了一點點,就把日光全部躲開了。

小舅舅的身量可真高呀,煙雨在心裏嘀咕了一句,這才仰看着小舅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只有一點點難處。”她認真地想了想,擡頭看小舅舅也在認真的聽,于是就一面想着,一面道,“若是旁人指責質詢我,我該怎麽回應呢。”

她想到了方才長房二房兩位姐姐對她的嘲諷,自己當時面紅耳赤,一句有用的話都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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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問題有點孩子氣,顧以寧嗯了一聲,眉宇間帶了幾分認真。

“你從前如何應對?”

煙雨立刻想到了方才顧珞的話,委屈的情緒漫上來,眼圈一瞬就紅了。

“……她們說的都不是真的,我解釋了,她們也不信——”

顧以寧靜靜地看着她。

名字叫煙雨的小姑娘,方才還晴方好,一霎就彌漫起了濛濛煙雨。

“委屈麽?”他問的輕描淡寫。

小姑娘使勁兒點了點頭,兩顆淚珠兒就落在了地上。

“根本不是她們說的那樣……”她哽咽着。

顧以寧嗯了一聲,微微頓首。

“委屈就落入了旁人的陷阱。”他語調和緩,不疾不徐,“遇上指責質疑,不要解釋,不要辯白。”

煙雨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不是她們說的那樣啊……”

顧以寧哦了聲,“別人在乎麽?”

他說話的樣子很認真,以至于看在煙雨的眼睛裏,有些淡淡的冷漠。

“有時候,主動攻擊比自證清白,有用的多。”他說完,垂目看了看懵懵然的小姑娘,“好好想想。”

煙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努力把小舅舅的話記在了心裏。

“小舅舅,謝謝您的教誨。”她往一邊兒看了看,小舅舅的長随石中澗在三五步外,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是個機靈的小姑娘,知道小舅舅這時候一定有什麽事,這便欠了欠身,彎了彎眼睛道,“您一定有許多大人的事要忙,我就不打攪您啦。”

大人的事?

顧以寧眼睛裏就浮起了一星兒的笑意,他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道,“若再遇上這樣的事,該知道如何做了麽?”

煙雨想了想,用極其誠懇的眼神望住了小舅舅。

“知道了。我聽我娘親說,浙東的山匪會在手臂上刺青,以示兇狠。”她認真極了,“有的會刺上一條下山猛虎,有的又會刺一條翻江倒海的巨蛟。”

她把掌心重新攤開,露出了那一枚精致可愛的小貓爪。

“我是個小姑娘,沒有無緣無故露出手臂的機會。所以下回我就做一只下山猛虎、翻天巨蛟的發飾戴在頭上,教旁人看了,都要瑟瑟發抖。”

煙雨說完話,世界好像靜止了。

顧以寧無言以對,好一時才點了點頭,準備提腳離開,偏偏這小姑娘還恭恭敬敬地送他:“謝謝小舅舅的教誨。”

我教你的,是這個?

顧以寧淡淡地嗯了一聲,負手離開了。

煙雨一直望着小舅舅的身影走遠了,這才高高興興地向河清園裏去。

青缇從頭聽到尾,這會兒滿頭黑線地跟在自家姑娘後頭,問了一句:“六爺教您的是那個嗎?”

煙雨笑的眼眉彎彎,“我聽懂了呀,我同小舅舅逗悶子呢!”

青缇舒了一口氣,也笑了出來,“您膽子可真大。”

煙雨一面走,一面把小貓爪戴在了發髻上。

“小舅舅總是不笑,我想看他笑起來什麽樣子。”她又想起來什麽,問青缇,“你來指責我,我看看怎麽應對。”

青缇想了想,道,“您昨兒怎麽能不聽姑奶奶的話,私自亂跑呢?”

煙雨想着小舅舅的話,立刻有了主意。

“你偷吃板栗餅的時候,也沒聽姑奶奶的啊?”

青缇一慌,“明明是姑娘您叫我吃的!”

煙雨拍拍她的手,叫她寬心,“小舅舅說的果然對。你指責我的時候,我立刻攻擊你,你就忙着解釋偷吃板栗餅的事,再不找我麻煩了。”

青缇反應過來,也拍手道,“奴婢也學會了!”

煙雨美滋滋地叫青缇再說她幾句,青缇立刻就接上來,“前幾日,姑奶奶的錦帕被拆了,是不是您拿去做滾邊兒了?”

煙雨乜了青缇一眼,忽然小手伸過去,撓在青缇的腰上,直把青缇撓的笑不停。

“好呀,你是不是就盯着逮我的錯處呢?”

主仆兩個笑鬧着進了河清園,還未近至自己的桌席,便看見長房的顧珙正坐在顧珞和顧玳的坐席之間,正笑着呢。

煙雨的心吓得砰砰跳,忙拉着青缇躲在了一旁。

芳婆本是遠遠地跟着,此時見姑娘吓了一大跳,連忙跑過來扶住了姑娘。

“姑娘莫怕。聽聞珙二爺昨日被長房老太太打了個半死,今日一定不敢造次。”

煙雨定了定神,忽然想到了小舅舅方才同她說的話,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給自己打氣道:“我又沒做錯什麽事,該心虛的是他。”

她轉過牆角,氣定神閑地慢慢走過去。

顧珙是顧玳的同胞哥哥,二人一向親厚,這會兒顧玳一擡頭,見自家哥哥的眼睛望着盛煙雨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禁憤憤不平道:“二哥哥這副樣子可真丢死人了。這世上又不是只有她一個美人兒。”

顧珙卻搖了搖頭,想到了他幫程務青哄騙煙雨的事,又是一陣擔驚受怕。

“你懂什麽……”

顧玳心疼哥哥昨天挨的那頓打,紅着眼眶道,“二哥哥真是記吃不記打。昨兒還胡謅什麽那把定情傘、千年人參,結果人壓根不認!”

她氣呼呼地和一旁的顧珑說,“這位表姑娘啊,可太有手段了,我二哥哥這樣的英才,她也要吊着不說明白——”

顧珑卻覺得她說的實在不像話,悄悄把盤子挪回來一點,吐槽道,“珙從兄又不是金子銀子人人愛。”

煙雨慢慢走過來,向幾位表姐表兄欠了欠身,坐了下來。

顧珙心裏虛的厲害,向她斟了一杯桃花酒,賠罪道:“煙雨表妹,前些時日上門叨擾,還望表妹恕罪。”

他說着将酒盅一飲而盡。

煙雨卻垂着眸,一聲不應。

顧玳見自家哥哥被晾着了,立刻便不忿了。

“煙雨表妹,我哥哥的定情傘還在你那,今日如何就不認了?”

煙雨擡起眼睫,壓住心裏的火。

那傘,她同青缇仔細回想了一下,前幾日顧珙同那個程務青來拍門時,在門前留下了一把傘,可沒過煙雨的手。

“玳表姐,聽說珙二哥昨日被責罰了,是因何?”她想着小舅舅教給她的道理,輕聲問了一句。

顧玳聞言立時火冒三丈,“你還好意思問?”

顧珙卻慌的拽了一把自家妹子的手,向着顧玳解釋道,“這些事不必提了,都過去了。”

煙雨卻嗯了一聲,努力将怒意壓下去。

“既不相幹,還請珙表哥往後謹言慎行,萬莫再牽扯無辜。”她看向顧玳,眼神帶着些許的冷靜,“玳表姐,你今日口脂的顏色很好看,可是塗的太滿了,顯得嘴巴有點大。”

她說完站起身,向幾位表姐道了聲慢用,這便攜了青缇轉身離去。

顧玳愣在了當場,好一時才捉住一旁顧珑問,“好端端的,她說我的口脂幹什麽?”

顧珑只覺得有趣,擡起眼睫望了顧玳一眼,“嗯,塗太滿了。”

顧玳哼了一聲,氣呼呼道:“方才還被我說的不敢回嘴,這會兒怎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煙雨同青缇飛也似的離開了酒席,轉過彎就窩在牆角跳着腳笑。

“姑娘,您這麽同玳姑娘說話,怕不怕啊?”

煙雨促狹一笑,小聲兒道,“珙表哥昨兒才被打個半死,聽玳表姐的話音兒,像是同我有幹系。那她們今日回去,敢不敢同大人提方才席間的事?”

青缇拍着手笑,“姑娘可真聰明!今日可太解氣了!您沒見着那珙二爺的臉,比鍋底還黑!”

煙雨就沿着牆根兒慢慢走,一會兒擡着眼望了望碧青色的天,吸了吸鼻子。

“我覺得呀,小舅舅就像一朵烏雲。”

青缇有點兒不解,湊過來腦袋,好奇問了一句為什麽。

煙雨撓了撓額角,若有所思。

“我一見他呀,就想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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