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溫柔的夢給你換一樣快活

後來煙雨睡的很甜。

夢裏挂上了一輪月亮,黑暗裏便有了光。

醒過來時蟹殼青的窗外,已現出了一點茜紅的晨曦,煙雨從軟被裏坐起來,第一眼先去看看枕邊。

那枚明月珠,到了白日就顯不出光亮了,瞧上去瑩潤如脂玉,質感細膩柔軟。

煙雨把它抱在了懷裏,舒了一口氣。

原來不是夢啊!

小舅舅昨夜真的來了,還送了一只明月珠來,所以她一夜好眠,夢魇退散。

青缇就來服侍姑娘起身,笑着說:“姑娘睡得好,今日的功課就能回得好。”

煙雨由着她給自己系縧帶,問起娘親來,“娘親呢?”

“就在方才,二老爺那裏派人将姑奶奶喚了過去,也不知是什麽事。”青缇思忖着說,把姑娘扶在了鏡前,輕輕為她梳發。

煙雨聞言,心裏便忐忑起來。

“外祖父向來不管後宅,忽然尋娘親是怎麽一回事?”她擔心着,眉間就蹙了一道淺溪。

青缇便勸她安心,“……那小厮很是客氣,姑奶奶在門前探問了幾句,只說是來了官場上的人,有些事鬧不明白,叫姑奶奶過去問一問。”

煙雨勉強安下心去洗漱,咬了一口鴨油燒餅,眼睛就亮了起來。

“是今兒曉起去買的麽?好酥。”

芳婆端來了一碗什錦豆腐撈,笑着回話:“是昨兒夜裏姑奶奶買回來的,奴婢今早上又在鍋裏煎了一道。到底還是不如現烤的酥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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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說很美味,又問起娘親來,“……是幾時回來的?可來給我掖被子了?”

“自然是去瞧了您一眼。打落更的時候,雲檀回來報信,只說姑奶奶在廣濟堂裏歇上一歇,大約三更天的時候家來,在門房那裏還鬧了點動靜。”

煙雨哦了一聲,小口小口地吃豆腐撈。

“娘親同香茶姨母在一道兒說說話,也能松泛松泛。我希望娘親多多交際,和好友吃吃茶,逛一逛糖坊街,不要總憋悶在家裏。”

“誰說不是呢?”芳婆随着姑娘的話也感慨了一下,“姑奶奶翻了年也才三十歲,正是好時候,也該出去交際交際。”

芳婆從前是跟着明姨娘進府的,後來嫁了人,同明姨娘差不多的時候生産,就做了姑奶奶的奶娘。

再後來姑奶奶八歲時,明姨娘故去了,她便服侍四姑奶奶,一直跟着四姑奶奶嫁人、和離,再回到顧家,倆人的感情堪比親生母女,是以,時時刻刻牽挂着顧南音。

煙雨進了早點,青缇便給姑娘收拾去上學不提。

這一廂二房河清園的前廳裏,顧家二老爺顧知明坐在明堂下,手中執了一盞茶,品了一口,若有所思。

坐下那人,名叫汪汝濱,乃是金陵府的父母官,雖不過是正四品,但其出身皖南望族,族人在朝中為官者不知凡幾,凝聚之力不亞于湖阜一派。

顧知明如今在東宮任詹事府一職,卻并不受重要,又因他能力不足,朝中并無什麽交際往來,故而今日這金陵知府汪汝濱的到來,倒叫顧知明有幾分不解。

汪汝濱年屆四十,頗有幾分文人的儒雅,笑着說道:“……籍賬署的吏員辦事拖沓,倒耽誤了貴府姑奶奶的事,還請詹事老爺恕罪。”

他身後的小吏捧了托盤上前,汪汝濱将其上封緘好的一紙名帖奉上,又道:“晚生備了一些皖南特産,已送在了貴府後房,以示賠罪。”

顧知明不明就裏,卻很喜歡來人的謙卑。

他雖跟着太子辦事,可不過是正五品的少詹事,一向沒什麽威望,此時這金陵知府對自己恭敬有加,倒讓他心生了幾分滿意。

他接過帖子,同他寒暄:“……明府何必這般客氣。”

汪汝濱笑着告辭:“衙門裏還有事,就不多叨擾了。”

顧知明聞言不免有些愕然。

雖不知道他賠什麽罪,但既然上門送禮了,卻一個多餘的字兒都不多說,直截了當地辦了事告辭,可真是奇怪。

于是他命人将汪汝濱送出了前廳,将将坐下,剛想把這信給拆了,便聽有腳步聲進來,喚了一聲父親。

顧南音走至二老爺的跟前兒,心中不免忐忑。

顧知明生性風流,納了四房姨娘,明姨娘起先被父親喜愛,顧南音小的時候便常常見二老爺,可惜後來明姨娘過世了,她同這個父親見面便很稀少了。

顧知明敲敲桌子,到底還是把信遞給了她。

顧南音也不知內情,将信拆了一讀,喜色便上了眉梢。

這是一張戶籍遷移的核準簽發令,上頭蓋了金陵府知府的章,後頭還附了一張長效的路引。

她今歲前前後後跑了金陵府籍賬署不下二十次,回回都被搪塞過去,昨兒又去,還是吃了個閉門羹,于是她便打算把這些年的積蓄拿出來,好去打點,豈料今日竟有這樣的喜訊。

她感激地看向了二老爺,眼睛裏就有點淚意。

“多謝爹爹。”她像幼年時一樣喚了爹爹,嗓音裏帶了幾分感激,“女兒當年和離,若不是爹爹援手,女兒是無論如何脫不了身的,那時候女兒便感念在心。今日女兒苦求金陵府的一紙遷移令不得,您又出手相助……”

她俯身下拜,誠心誠意,“爹爹的疼愛,女兒無以為報,往後定會時時惦念您的恩德。”

顧知明很尴尬。

汪汝濱來也沒說清楚,自己這個女兒來又沒說清楚,好在這二人都對他感恩戴德,倒叫他心中舒爽。

顧南音這個女兒他記得,生了一張和明晞一樣明媚的面龐,當年她和離,他的确叫老二領着人去給她助威,他雖不管內宅,卻自覺自己這個爹爹做的還行。

他叫她起身,問了一句:“這是要遷到哪兒去?顧家也不少你一口吃的。”

顧南音拭淚,對着父親說了幾句實話:“女兒十年前收養了一個孩子,她是廣陵人氏,如今歲數大了,也想着回廣陵為她尋一尋親。再者說了,明姨娘當年為女兒置辦的嫁妝,有一間肆鋪,幾畝田地都在廣陵,如今也出着息,女兒便想着去廣陵居住。”

顧知明哦了一聲。

提到明姨娘,他便有些松動了,沉吟了一時道:“可同你母親說過了?”

顧南音聞言,面色就暗淡下來:“上一回同母親說了,母親大約是不放心女兒另起門戶,故而不甚高興,讓女兒跪在祖宗祠堂裏自省……”

說起上回祠堂的事,顧知明就想起來了。

上一回,因杜氏叫顧南音跪祠堂,耽擱了西府顧六祭祖,惹得大哥将自己臭罵一頓,原來由頭在這裏。

杜氏說,不讓顧南音領着孩子走,是因着那程閣老的親外孫瞧中了顧南音的養女。

現下那程閣老的親外孫程務青出了事,程閣老自顧不暇的,誰還敢同他沾邊兒?

顧知明暗自思忖了一番,便道:“此事我同你母親說,不必擔心。我這裏允了就允了。”

顧南音聞言不免動容,又鄭重其事地給父親磕了個頭,泣道:“爹爹的疼愛,女兒銘記在心裏,往後在廣陵的家裏請尊菩薩,日日為您祝禱。”

她說罷,見二老爺擺了擺手,這便拭了淚走了出去。

出了河清園,她同身邊的雲檀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直走倒山下,主仆兩個人就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是滿心的歡喜。

雲檀笑着感嘆:“今早晨我就聽喜鵲叽叽喳喳,原是來報喜來了!”

顧南音更是難掩喜色,絮絮叨叨地,“這下可好了,過幾日就可讓窦筐往廣陵去瞧宅子,如今兜裏的銀子保住了,宅子也能買大些,還能有餘錢買幾個仆役……”

“姑娘在府裏還上着學,又新交了好友,該不舍得走了。”雲檀笑着說。

顧南音不免想起一事來,遲疑着說:“這路引是長效的,倒也不急着走,怎麽着都要趕到明年開春。”

主仆兩個走着路,雲檀就往姑奶奶的脖間瞧了一眼,為她拉了拉圍着的棉巾。

“七月裏圍着條棉巾,瞧着倒也不奇怪。”雲檀有點兒赧然,偷偷問姑奶奶,“好在昨夜去了廣濟堂,姑娘看到,也以為您去刮痧了……”

顧南音也不遮掩,“的确是去刮痧了,只不過後頭又撞見了這個冤家。”

雲檀想着自己昨夜看到的那一幕,臉頰就偷偷地紅了。

“您說怎麽這麽巧,金陵這麽大,那人怎麽就摸到了積善巷?”

清晨的風不甚熱,倒有幾分溫柔,顧南音一邊顧着腳下的路,一邊想到了昨夜那人說的話。

昨夜她被那人抵在牆壁上,又是親又是吮的鬧不明白,她問他怎生找來了這裏,那人下垂着一雙眼,眼睛裏全是無辜。

“只要一入夜,我就在金陵城裏的大街小巷裏轉,哪條街的早點最可口,我可是門兒清。這麽轉下來,我想着總該要遇見你一回,萬沒想到要走了,被我轉到了。”

“我瞧着你也不誠心。金陵城再繁華,入了夜也沒幾個女子在街上閑逛。”顧南音冷嗤一聲,便看見那梁東序的臉上露出了懊惱的神情。

“你以為白日裏不轉?”他沉沉地說了一聲,指了指了來時的方向,“今夜我在獅子橋吃酒,一點兒心情都無,這便沿着湖岸轉,萬沒料到竟在這裏抓到了你。”

他這回不壓她手了,只拿一雙手去箍着她的纖腰,發了狠似地在她耳邊逼問:“娘子總要告訴我姓甚名誰,好叫我的心有個去處。”

顧南音冷眼瞧過去,“不告訴你,總好過你說了個假名來的坦蕩。”

梁東序立時便認錯,咬着她的耳垂祈求:“我叫梁東序,二十七歲,生在金陵,長住在範陽,……”

顧南音被他在耳邊的吸吮鬧的心煩意亂,橫豎雲檀回去報了信,心也定了幾分,這便倏地轉向梁東序,纖柔的手撫上他的臉。

“我可不想知道你的來歷。”她慢慢湊近他的耳垂,貝齒輕輕咬住了,“小相公,你既不愛吃鴨油燒餅,那便給你換一樣。”

她在他的耳邊輕吐蘭香,眼見着紅雲由他的側臉一直蔓延至耳朵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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