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否則以現在的天地間,……
啓鳌端起茶杯, 用手指點了下水,往外一彈,水漬無聲地落在了被衆人圍着,說的正熱鬧的男人身上。
馬上, 就見他沒聲了, 自己納悶地捂了下脖子, 又捧起大茶壺灌水, 旁邊人見他喝了水後還是不說話,直催他:“快說快說, 接着說。”
可這人嘴裏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無論怎麽掐脖子,摳嗓子, 還是發不出別的聲來。
圍着他等着聽仙家八卦的衆人,終于發現了不對勁,有人叫了一嗓子:“仙家哪是咱們能議論的,這是被老天爺怪罪了吧。”
衆人聽到這種說法,原先圍着男人的圈一下子變大了,緊接着作鳥獸狀,四散跑開了。
“吃好了嗎?”啓鳌忽問珠言。
珠言點頭, 啓鳌:“走吧。”
珠言小心觀察,發現師父除了對多嘴男人略施懲罰之外,心情好像并沒有受到影響。
不過, 說好的三兩日的行程, 最後只一天半就結束了。
剛一回到靈蘭山, 厚尚馬上就來見了仙尊。啓鳌手握讓心最後燒剩下的東西,正在想彩霞池的事,聽厚尚求見, 他把東西放入匣中走了出來。
厚尚剛一揖禮,仙尊就說道:“彩霞池失控了,我已除了它。”
厚尚一楞,“原來仙尊是急着處理此事去了。”
“不全是,讓心滅靈了。”
“啊!怎會這樣,彩霞池嗎?”
啓鳌:“傳令出去,靈蘭山弟子,近日出巡要格外小心,需結伴而行,不得私自下山。大祟将出,做好應對亂局,戰鬥的準備。”
厚尚:“是,下仙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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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厚尚領了命卻不走,啓鳌問他:“還有何事?”
厚尚深吸一口氣,“尊上,前日您忽然離去,攀古上仙不知您意欲何為,可能有些誤會了。”
啓鳌點頭:“我自會跟她解釋,大事當前,不得已為之。下次允誓的時間你可知道?”
厚尚:“七個月後。”
“我知道了。”
厚尚自然不會挨個門派去下達仙尊的指令,他用仙法,一會兒功夫,全靈蘭山弟子就都知道了。唯束心宮,他是親正走了一趟。
攀古見厚尚來,才知道仙尊回來了。
厚尚傳完了令後,沒有馬上走,他說:“仙尊的大弟子出事了,被滅靈了。他是急着去救人那日才突然離去的。你看,我就說一定是有原因的。”
攀古直接問:“你很閑?”
厚尚被她噎了一下,并不往心裏去,還是勸:“你去趟游鳌宮,”
“我去做什麽?把那日在天道境前說的話再說一遍給他聽。”
“不去也行,你心裏有氣我知道,但別耍過了。我估模這次仙尊也覺得對你有失,會主動來找你的。他來後,給你解釋完,有臺階你就趕緊下吧。”
攀古納悶,“為什麽都篤定我那日所說只是耍脾氣,就沒人相信我是真的要與他斷了。”
厚尚:“你說呢?”
攀古緩慢點頭:“原來沒有顧忌地把自己的真心捧出來,不計較、不私藏,任人觀看,這也成了我的錯。”
厚尚看了她一眼:“怎麽,真傷心了?”
攀古不言,厚尚:“可他是仙尊啊,除非上神世界重啓,上神們複活,否則以現在的天地間,又有誰能違背他。”
厚尚站起身來:“我只是來提醒你的,仙尊說會來跟你解釋,至于你聽完他的解釋要怎樣做,還是提早想清楚的好。”
攀古知道厚尚本心還是想她好,雖不發一言,還是送他到門口。
傷心嗎?傷的。但更多的是慶幸,慶幸自己終于醒悟了過來,真的是齊大非偶,是她不配,高攀了。
如果她還是以前那個會沉浸在與仙尊結侶喜悅中的她,可以想見,哪怕那日仙尊不發一言棄她而去,她也根本不可能說出一刀兩斷的絕話。
她會真的被打懵,呆楞在原地。然後成為三界的笑話,群嘲的對象。
厚尚比她看得透,一語就點出了她的困境,除非仙尊不要她,否則她只能服從。而自己是在被仙尊施了威壓後才明白的。
攀古也沒指望,只憑當日的一席話,就真能解侶成功。只不過是在慶幸,違約在前的不是原定的自己,不用面對未知的恐懼。
啓鳌在去束心宮這一路上,察覺到遇到他的弟子,眼神多有躲閃。他沒有理,徑直來到了束心宮。
沒有報名,隐了靈跡,當攀古發現他時,着實被吓了一跳。
啓鳌直接了當地說:“厚尚重新算了日子,七個月後才可再允誓。也好,這次彩霞池出事,說明離大祟出世的日子不遠了,七個月後就出了祟年,它不會等到那時再出現,等忙完了此事,正好可以安心結誓。”
攀古:“大祟出世,下仙自會降邪除祟,這是我等之責。至于起誓結侶,尊上可能不知,那日我已在天道境前,當着所有弟子的面,親口毀了我們的約,我已不再是您的道侶。”
“那日,讓心與珠言出了事,我急着趕過去,還好救起了珠言,可惜了讓心。并不是我改了主意棄你而去。”
她就知道,厚尚只說了一半,原來遇險的還有珠言,那就能理解了,她可是仙尊的眼珠子。
“一句話的功夫而已,尊上就連這一句話都吝于給我,在尊上的心裏,徒弟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道侶也比不上。”
啓鳌皺了眉,“你不也是以徒為先,我至少不像你那樣,任他們逾矩。”
“那看來尊上對我也是有諸多看不上,解了道侶的關系,像五十年前那樣,攀古會在遠處繼續景仰仙尊,不會再高攀糾纏。”
“我上次沒有與你說明白嗎,你需要景仰的尊上的意志,是你能違背的嗎,尊上的話是你能不聽的嗎,收起你這些混賬話,希望你可以在下次起誓前想明白,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尊上扭頭走到門口,與來此的明祖碰個正着,明祖揖禮道:“尊上,師父已說,她與您沒有任何關系了,下次若是有令要傳,還請知會看門弟子。”
“轟”地一聲,話音剛落的明祖,猝不及防地被仙尊的劍波打了出去,半扇門都碎了。
明祖噴出一口血,染在碎了的門屑上。
啓鳌:“放肆!”
攀古:“仙尊!”
攀古擋在明祖面前,一副備戰的樣子,啓鳌微眯了下眼,然後就是滿眼狠戾,“管好你的徒弟,若是膽敢再犯,天懲鞭可是不需要算日子,随時可以請出的。”
說完,他一下子消失在了原地。
“怎麽樣,傷到哪裏了?”
明祖心知,這下可不輕,仙尊真是實打實地給了他一個教訓,但他嘴上卻說:“沒事師父,現逢大祟将出,正是用人之際,仙尊怎麽可能下重手。”
“不要再惹他,這次天道眷顧,最終因他的原因沒結成誓侶,已屬萬幸。再說,大祟之年不可兒戲,緊着要事辦,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彩霞池幹枯,東山被水柱巨震,不知是不是因這一系列變故,終于,大祟有了第一次顯跡,正是東山山脈。
于是,靈蘭山各衆,以及山下其他道人修者,全都奔赴這裏而來。
因仙尊下了命令,靈蘭山弟子皆不可獨自前往,并為了保證弟子們的安全,低階弟子要與高階弟子參差組隊。
于是珠言這次前來,帶了三位其他門派的同道。兩位師姐與一位師弟都是正清殿的弟子。
東山山脈廣闊,今日珠言一行,巡到了東北一帶的叢林。忽聽遠處傳來了打鬥聲。
珠言幾個相互看了一眼,快速且小心地向發出聲音的地方移動。
眼前的人他們認識,是束心宮的徒孫,正一館的那個凡修,正與損了修為,上次差點一掌拍在珠言身上的狐妖争鬥。
珠言未進階前與狐妖的那次交手,就可勉強與大家全身而退,現在她進了階,還有三位同道相助,并不怕那狐妖。
沒有發現大祟的顯跡,卻遇到了狐妖,在出手之前,珠言發現,狐妖修為明明高于那個凡修,卻處處留手,可那凡修下手就狠厲多了,每一招都像是在拼命。
師姐們與師弟已率先沖了出去,珠言緊跟其後。
與狐妖相鬥的正是文茵,她是被赤黎掠過來的。自她被師祖治愈後,一直與館中人尋找着狐妖的蹤跡,這次有了線索,豈知是赤黎布的煙霧陣,他們被騙走散的時候,文茵就被赤黎抓住了。
半途,她運功掙開了束縛,她跑他追,兩個人就在這裏打了起來。
新仇舊恨,文茵手下一點都沒有留情,赤黎像是感受到了,他生氣了,雖還是未下重手,但也開始要給她點教訓。
就在這時,忽蹿出來幾個靈蘭山的道修。其中一個他頗有印象,是個藏在羊群裏的狼。
文茵見來人是靈蘭山的,終于可以喘口氣,多人圍攻狐妖,赤黎分,。身乏術,但目光一直在盯着文茵,他不想戀戰,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文茵。
珠言一把拉住文茵,點明了這一點,“他的目标是你,我師姐她們快頂不住了,快跟我走。”
文茵與珠言向林中跑去,有師姐她們幫着撐了一會兒,珠言在山石後做了個幻,兩人得已躲避喘息。
沒過一會兒,就聽狐妖追了來,可他看不破此幻,卻能感受到她們沒有走遠,就在附近。
等他繞得遠了些,珠言與文茵說道:“這樣躲着不是事,這個幻撐不了那麽久,我有一計,使好了可擊殺狐妖。你敢不敢試?”
得到文茵的肯定後,珠言看着文茵的眼,道:“這可是你同意的,我們啊,我們這樣做......”
她說着,文茵聽着,慢慢地文茵的眼神凝住了,最終閉了起來。
赤黎不信她們已跑掉,他明明聞得到她們的氣息,卻辨不出具體方位。于是他穩下心神,他不急,什麽樣的躲避術都是暫時的,不可能一直撐的下去。
果然,有人藏不住,現身了。
珠言把文茵一個人留在幻中,她走出來,站在狐妖面前并不攻擊他,并且在他出手前,她說道:“你還記得我吧。”
赤黎點頭:“記不記得又如何,把她還給我。”
“我上次可是幫了你,你不會看不出來吧,如果不是因為我,你恐怕借不成我那師弟的血,喂你的毒骨爪吧。”
“你有什麽目的?你這次又想做什麽?”
珠言:“人,我已經控制住了,放心跑不了,我把人給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赤黎一驚,他确實是聞不到文茵的氣味了。
“你把她弄哪裏去了?”
“那可不好找了,施幻者不在幻中,你知道的,沒有施幻者的指引,處處皆可成幻。”
赤黎快速沖到珠言面前,想伸出手來掐她的脖子,珠言一擋,赤黎竟沒有成功。他驚了一下,這頭狼的修為又高了。
珠言:“我說了,她很安全,你要還是不要?”
赤黎:“說說你的條件?”
“你帶走她之前,幫我做件事,她的劍在你那裏吧。我要她用注滿她靈力的劍傷我,然後我會告訴衆人,此事是你與她聯手做的,你要配合我的說法,不僅也要如此說,還不準在任何時候戳穿我。只要我咬死,她就有口說不清,再也不能回歸正道,她的世界就只有你了。”
赤黎一點都不奇怪,他對文茵的目的會被她看破。眼前這個修為不低,心狠手辣、敢想敢做的主,留在靈蘭山、留在所謂的正統大派,以後恐還有熱鬧可看,真是有意思極了。
“這樣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喜歡我師父,他要與束心宮的上仙結為起誓道侶了,我必須趕在那之前挑撥他們的關系,讓兩個門派之間最好水火不容。成為了怨侶,他們自然不能再結合。”
赤黎動了動耳朵,她倒是坦誠不知羞,就這麽直白地把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
珠言最後說道:“我們目的相同,都是為了心中的那一個。怎麽樣,成交嗎?”
赤黎:“好。人呢?”
珠言走向大石後面,她揮手,幻破。沒有人注意到,她揮手的同時,喚醒了文茵。
她背對赤黎,面向文茵用,。口型問道:“準備好了嗎?”
文茵想到珠言與她密謀的計劃,堅定地點了點頭。
“她中了我的幻術,一會兒我會讓她用劍捅我,你把她的劍給她。”
赤黎:“慢着,不急,中了幻術啊,我怎麽知道是真中還是假中,你可以與我密謀坑她,難道就不會跟她密謀坑我?”
珠言嘆口氣,“那你就試試吧。”
赤黎看着目光呆呆的文茵,她這個樣子雖失了往日的神彩,但看上去好乖好聽話。
赤黎對珠言說:“讓她過來。”
珠言依言道:“去他那裏。”
文茵擡腿就向赤黎走去,不是赤黎扶住她,她都要撞他身上了,他們還從來沒有過這樣近距離的身體接觸。
“讓她站好。”赤黎又說。
珠言:“站住別動。”
文茵站住了。
“你讓她,讓她,親我一口。”
文茵狠一咬牙,眼珠依然保持着凝固的狀态,也沒做多餘的動作。
珠言心想:這就是妖,行事不分場合,只随心意來,這個小凡修,中規中矩,忠厚老實,對正道之人有着天然的信任,怎麽可能會跟他這個邪魔歪道走。
“親你面前之人一口。”
就見文茵擡起頭,惦起腳,朝着赤黎的臉頰親去。
親完,她又回到了呆滞的狀态。而赤黎吞了吞喉嚨,他以半狐狀态,狐耳左一下右一下地動着。
稍許,他對珠言道:“可以開始了。快點結束,我要快點帶她走。”說着,他撥出了屬于文茵的本命劍。
珠言向他兩個靠近,站在文茵背後道:“可以把劍給她了,待她拿了劍,我會讓她刺向我,然後你就帶她走吧,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可以。”赤黎答應道。
赤黎把劍給到了文茵的手中,“啪”地一聲,劍掉了。
赤黎一楞,珠言馬上道:“拾起來,然後轉身。”
文茵這才拾起她的劍來,轉過身來沖着珠言。
珠言一字一句道:“用盡你全部的修為與靈力,用這把劍來殺了我。”
話音剛落,文茵身形未動,反手背對着赤黎刺出了一劍。
她知道她只有這一次機會,轉身刺殺當然更有把握,但她怕快不到那個速度,反而失了先手。
她成功了,劍身沒入實物的感覺與空刺是不同的。
文茵轉身的同時,珠言發力,使得刺向狐妖的這一劍,不再只是出自凡修之手,而是加持了已進階到天沖期的道修,給予的致命一擊。
赤黎還沉浸在剛才的一吻,以及馬上就能帶走文茵的喜悅中,他驚鄂的不是她與珠言聯手,而是她真的想要他死。
赤黎一直以為,就算一開始他騙了她,但若是她有心,會明白,自己現在對她是個什麽心意。就沒有一絲不舍嗎,正道,妖道,真就誓不兩立?
他是殺過人,難道靈蘭山上的弟子沒有嗎,只不過是打着懲治惡人的幌子罷了。
赤黎還沒能直面他的死亡,就見到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出現了。
文茵身後的珠言,在擊殺了他之後,竟毫無猶豫地以同樣的招術擊向文茵。
文茵的血噴到赤黎身上、臉上,赤黎狂性大發,半狐的狀态快要保持不住了,他怒吼一聲,“你敢!”
然後就似燃燒了自己一樣,借赤貍之火以燃盡自己為代價,向珠言發出最後的一擊。
珠言早有準備,閉識護體,被打出去的同時,她在心中呼喚師父,“師父!救我!”
她算計地剛剛好,就等着赤黎在巨怒巨痛下還能給她一掌,而以她現在的修為,這一掌只能傷她,卻要不了她的命。
而她若是受傷了,師父那裏的締印會第一時間給師父預警的。這樣,哪怕她受了傷,在這荒山中,也不怕會被別的東西趁虛而入。
可她唯獨沒有算到一點,世上不僅只有她的師父愛徒如子,正一館的薛祝,同樣在他心心念念的弟子身上下了印記。
如今,比起遠在靈蘭山的她師父,早就得了消息,早已到達東山山脈的薛祝離這裏更近,而且,就在幾秒鐘以前,他掌中的締印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