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啓鳌,我對你很失望

攀古催逼靈力, 只見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左臂,以僅剩的血肉祭靈,快速地剝皮去肉,剛還完好的柔荑, 如被老鼠啃過一般, 骨上帶皮, 布滿血色。

“你!”啓鳌斬妖除怪幾百年, 什麽慘烈的場景沒見過,但眼前這一幕令他心顫。

啓鳌終于确定, 攀古是真想要致珠言于死路,她們被困在白靈體內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但, 無論發生了什麽,珠言都不能有事。

啓鳌目光由急痛重新變得堅毅,一手拉出珠言,另一只手與那五根血骨相觸,骨相摧枯拉朽般地碎了。

“生!”攀古暗喝一聲,手骨重新長出,這次不見血色, 只唯森森白骨,她毫不放棄再次去抓。

啓鳌再次毀之,攀古:“再生。”

陣外, 薛祝肝膽俱裂, 可他什麽也做不了, 十靈正身陣,陣主以身、以靈、以念祭法,決不可以被外力打擾, 否則一個不慎,十靈盡碎。別說合一了,只會落個灰飛煙滅的結果。

可啓鳌老賊不僅不護陣,還敢以身入陣,甚至傷害陣主。

薛祝有與之拼命的決心,但老賊在陣中,他什麽都不能做,甚至連罵都不敢,怕更加驚擾到師父。只能眼睜睜看着,心中都要嘔出血來。

啓鳌被攀古不休地糾纏,竟一時不能脫身。正在此時,大祟抓住機會,聚集全力再一次打算破陣。

攀古兩者選其一,終于不再堅持,轉而全力對付大祟。啓鳌抓着珠言正待出陣,就見薛祝目眦欲裂,提劍待之。

啓鳌原想放下珠言後,就去給攀古護陣,可以現在的形勢看,他把珠言放出陣外,以她被攀古傷後的情況看,不能在薛祝面前自保。

啓鳌只得臨時改變策略,把珠言依舊留在了陣中,并令她道:“祭出正靈,在此自保。”

危機重重中,珠言未多言,依令而行。

啓鳌一人出陣,剛出去,就被薛祝襲擊,對方怒道:“老賊,去死!”

神魔同滅千年後,啓鳌從天道中孕出以來,他聽過不少罵,但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罵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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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不愛聽,但他沒有時間與薛祝糾纏,一劍斬向對方,薛祝撲在地上傷得不輕,可他還是爬了起來,繼續攻擊,大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勁頭。

“與你師父一樣,看不清形勢,一昧糾纏,最後傷的還是自己。蠢貨,再來攪局,誰與你師父護陣。”

說着又是一劍,這次也不知是因他說要給攀古護陣,還是被打的太重,薛祝真的爬不起來了。

他仰躺在地上,手中還握着他的本命劍。緩慢地把頭朝向陣內,死死盯着陣主之位,有淚順眼角流下。薛祝想,一輩子沒嘗試過落淚,在今日為了兩個人,他嘗了兩次,是苦澀的。

啓鳌一秒都沒有再耽擱,盤坐在地,從他的五識中散發出渾厚的靈力,護在了十靈正身陣的周圍,修補了南四方向出現的裂縫。

攀古感受到破綻消失,遂祭盡全靈,欲一鼓作氣滅掉大祟的另一靈,得已徹底誅邪。

邪祟的“忽忽”聲,由震耳欲聾到吵鬧異常,再到漸漸雜亂,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攀古雖閉着目,但五識六感告訴她,大祟的黑靈識即将消滅。

但,這可是大邪,會如此順利嗎,如果真這樣順利下去,那她是不是也可以順利地十靈合一?

“忽忽”聲終于沒了,忽然的寂靜,靜地讓人心茫。

攀古收回目意、心意、靈意,漸漸睜開了眼睛。

不見灰白祟物,也不見白靈體的,只有如巨大風筝、黑色幕布狀一物飄在眼前。只差一步了,只要把這黑物在陣中絞殺,大祟可除。

此時,攀古不用再使意念,她目光如矩,目标只有一個。潛下心來調動其他九靈,打算一擊即中,如果成功了,十靈也可同時歸一,所有危機也就都解除了。

陣外的啓鳌也知此時是關鍵時刻,他的靈力像是無窮無盡一般,源源不斷地向陣法四周疊羅,哪怕大祟有機會出陣,也出不了他用靈力鑄造的“銅牆鐵壁”。

大祟的威力越來越弱,幾乎到了感受不到危險的程度,還在陣中的珠言,護靈圈越來越淡,直至消失,她醒了過來。

珠言快速地弄清了眼前的情況,師父在為攀古上仙護陣,而除祟也到了最後一擊的關鍵時刻。

一切好像都很順利,若是讓攀古十靈合一成功,就該跟她算後賬,繼續殺她了。

珠言見攀古的九靈都聚到了她身邊,她以一只好手及一只枯手,掌心向上,從九個靈體的裏奔出的星星點點,聚在了上面。

快成了,這怎麽可以!

珠言反手朝向自己,一陣掌波悄然地沖向自己,緊接着她慘叫一聲,捂着胸口噴出了一口血,動靜弄得極大。

攀古分了心,這不能怪她,剛在大祟白靈體內,珠言可是要害她的。她不是被啓鳌救出去了嗎?怎麽還在陣中?

祭靈是需要靈體在識別到靈主面臨大危機時,才會成功的法術,十靈正身的大祭也不例外,所以,當攀古對珠言起了極強的戒心後,十靈不穩,不能再全力以赴地對付大祟。

而大祟也并未乖乖就擒,它一再示弱,弱到只剩一片的情況下,就是含着極深的報複之心,打着拉陣主一起滅亡的主意,它在出世的第一天,一口活人氣息都沒有吸到的情況下,就被滅掉,要再等一百二十年,大祟如何心甘,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本想着舍得一身剮也要反撲的大祟,現在抓住陣主分心九靈不穩的機會,朝仇敵撲了過來。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攀古目光一凜,就知道邪物不會如此簡單,她早有準備。九靈強行被她向體內歸入,與此同時,十靈聚在一起所産生的巨大靈力,被攀古會部用來對付了大祟。

大祟也用了全力,向攀古撲來。

陣外的啓鳌無法把靈力打入陣內,而在攀古強行合一後,他無法進入陣內。他只得在外大喊:“珠言出來!”

兩力相沖,“忽!”大祟發出了最後的一聲驚叫,攀古攻擊的同時,回手捏訣,陣門閉上了,差一步就逃出去的珠言,被擋了回來。

大祟滿意地任自己滅在十靈正身陣中,因為,陣主為了對付它,不得不舍棄全身而退的機會,就這樣吧,一起死吧,至少一百二十年後,它還能集天地靈氣再來一次,而對方還能不能活到那時候,就不可知了。

滅掉大祟的最後一道仙法使出,攀古自知躲不過,坦然地接受了來自大邪物的反擊,同時還拉上珠言與她同受了大祟的攻擊。

地動山搖的巨響過後,這次是真的安靜了。

陰沉的天空露了晴,河流汩汩聲入耳,攀古依然盤坐在地上,感受着體內的消亡,同歸于盡的打法,大祟雖滅,但她也付出了代價。

最後一根完好的天火柱碎的比前面三根更慘不忍睹,天靈根骨這回連抗議都沒有發出,就由淡紅色變成了黑色,她們還來不及道別,她的本命法器就由寂滅變成了圓寂。

攀古看向珠言,見她在她師父懷裏,受傷雖不輕,靈識卻還在。

這樣她都不死?!攀古笑了,縱觀全局,珠言真是天道在身,好運連連,是她身上有大運,還是天道有意為之。但攀古想問一句,只是滅個大祟而已,就要用個上仙來填嗎。

靈蘭山,不,整個三界也只有四位上仙,如今少了一位,這可是墜仙啊。天道,你這筆買賣是不是算虧了。

啓鳌以內力及丹藥暫時保住了重傷的珠言,然後他把她放下,朝攀古走來。

四大上仙,雖不是他親手創造,但也是在他的見證與呵護下,孕育而出的離神位最近的仙人,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清楚地感覺到了墜仙降臨。

啓鳌站在攀古面前,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寧可墜仙也要對珠言除之後快,你明明可以不用管她,全力對付大祟,那樣的話,我有把握可以在最後時刻保你十靈合一。”

攀古冷了臉,她道:“如你所說,都到了這種地步我還要殺她,你覺得會是因為什麽?啓鳌,我對你很失望。”

她只在私下無人的時候才叫他“啓鳌”,最近就算是在私下裏也不叫了,乍一聽她如此稱呼自己,啓鳌一楞,明明叫着他的名字,卻透着無盡的冷淡與疏離,還夾雜着一絲輕蔑與責備,啓鳌還從來沒被這樣對待過。

有些事可以慢慢說,但她這一身傷,不可再等。

啓鳌蹲下,沒等他提出查看傷情的要求,攀古主動交待道:“碎了三根天火柱,天靈根骨失衡變色,寂滅了。

她這次并不是有意瞞着啓鳌,但珠言這事一出,攀古不信任何人,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本命寶器已圓寂的事。墜仙是瞞不住的,但若是讓他們知道,她再無修煉回來的可能,她怕有心人會在此時對她的弟子不利。

啓鳌面目有些哀凄,“怎會壞成這樣?”

攀古環顧四周:“阿七呢?”

“師父,”尋音而望,攀古見薛祝捂着胸口,以劍柱地,艱難地向她而來。

“你怎麽了?”她一急,一口血吐了出來,啓鳌見狀,忙道:“他沒事,我有手下留情。”

“你打的?”攀古問。

啓鳌:“他要殺我。”

“你徒弟也要殺我,而且是在沖出大祟靈識體的時候。我出不來事小,滅祟的事她都敢用來徇私,此輩留不得。”

攀古話音剛落,四周異動又起,他們警覺地一探,放下心來,是靈蘭山各衆到了。

除了束心宮,其他三個門派的上仙都到了,身後還跟着他們不少的弟子。

厚尚領頭:“尊上,你們沒事太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我們離你們并不遠,卻一步都前進不了,有禁制一直在阻着我們靠近。”

啓鳌:“有人祭出了十靈正身陣。”

“啊?!”衆人嘩然,同時明白過來,為什麽他們過不來了,竟是有人用了這霸道的陣法。

三位上仙這時才看清盤坐在地上之人的情況,攀古左臂光着,手已成白骨狀,整個手臂也好不到哪去,像是被野獸啃咬殆盡,丢棄的廢骨。

以上仙的眼力,此傷只能是親靈環才能造成,是被親靈環化作的獸類撕咬後,沒有及時救治的後果。

眼見攀古此刻的慘狀,結合剛才心中敲響的警鐘,明示着有墜仙降臨,難道說,墜仙就是……就是攀古?

那麽祭出十靈正身的也是她了,到底出了什麽事,需要她祭出霸道決絕的此陣,最終沒能九死一生,十靈歸一,落得個墜仙的結局。

仙尊大聲道:“先回去,該治傷的治傷,然後再說其它事。”

攀古聽畢言道:“我無事,治與不治都是這個樣子,正好大家都在,有些事一并說了才好,不用再召集衆人一次。”

啓鳌擰眉,看了眼她手臂後,道:“可以,但你要先療傷,胳膊是真不想要了。”

當然想要,哪怕墜仙了,哪怕盡失天火柱,天靈根骨圓寂了,她也想在死的那天,全身全影地上路。當然比起這個,在她覆滅之前,攀古最大的心願就是,看珠言惡有惡報,以後不能再禍害靈蘭山。

啓鳌見她沉默,知道是不反對自己給她療傷,親靈環本就是他的法器,所以剛才在陣中,他才敢摧折她的手骨,但她一次次地重生出新的與他對抗,着實是驚到他,刺到他了。

啓鳌小心地醫治着攀古,力度與時間掌握的剛剛好,不會因為生皮,。肉的過程太快,而讓她太疼。

一會兒功夫,攀古的左臂恢複如初,她張開手指,跪坐一旁的薛祝用手觸了一下,放了些心下來。

攀古手掌手心翻過來看了看,然後撐地,慢慢站起身來,緩了緩才開始說:“各位,我與游鳌宮的珠言一同落入大祟白靈體內,在告知她,我閉靈時不可強行喚醒的情況,在帶她出來的過程中,她把一滴妖血滴入我被親靈環所傷的肩膀上,這也是我為什麽只被親靈環咬了一口,就見白骨的原因,妖血加速了傷口的進化。”

“這,”三位上仙對聽到的事情,太過震驚,一時無語。

珠言可是仙尊的愛徒,剛剛進階的得意弟子,她理應明白大祟當前不可兒戲,怎可做出這樣的事,就不怕危及自己的安全嗎。

這樣想着,開始拿眼尋人,就見游鳌宮的弟子們,早已發現了他們的小師妹,此時,正護着她療傷呢。

這事他們不好發表意見,只得都看向仙尊。

沒等仙尊開口,游鳌宮的其他弟子,有人說道:“攀古上仙所說的妖血,我小師妹怎會有?她可是凡胎修靈,已進階到天沖的高階弟子,哪來的妖血?”

薛祝氣憤地道:“在大祟出世之前,她設計殺了我徒弟文茵與狐妖,我逼她說真話時,把劍上狐妖的血弄到了她身上。想是那時,她私藏起來的吧。”

這番話說出來,聽的人更是一頭霧水,怎麽又牽扯進狐妖與束心宮徒孫來。

“你一直在說,是珠言害了你徒弟,可有證據?”仙尊終于開口。

薛祝一滞,他就是知道,但也确實沒有實在的證據,“他們死得蹊跷,待她醒來,自要詳問。”

“不論文茵之事,在大祟體內,珠言對我所做之事,仙尊是不信我所說嗎?”

啓鳌:“人現在還在暈着,至少要等她醒來,聽聽她是怎麽說的。”

啓鳌走到珠言身邊,弟子們紛紛給他讓出位子,啓鳌探了下珠言的靈識後說:“她傷得很重,被陣中大祟最後的殺招波及,現在也問不出什麽,待她傷好後,作為她的師父一定會查明事情原委,不知這樣可否,攀古上仙?”

珠言傷得有多重,攀古心中最清楚,本來就是想把她按在陣中弄死她的,不料,她命真大。

攀古:“既然如此,也只能這樣了。”

沖仙尊說完,她面向衆人,“束心宮弟子可有人在?”

此起彼伏,有人答她,攀古點頭:“去通知所有師兄弟,明日全部上靈蘭山,我有話要說。”

交待完這句,攀古發現,她面臨一個尴尬的問題,她怎麽回去。

她現在跟個普通凡人唯一的區別,不再是仙體靈力,而是她快要死了。這樣一個快要死了的凡人,想要回靈蘭山交待後事,除了一步步走着去,沒了別的辦法。

自攀古從大成境中孕出,她就天生擁有天靈根骨,擁有仙體、仙法,從來都是她主動不想禦行,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被動地不能禦行。

啊,讓誰帶她回去呢,薛祝是不能指望了,他也受了傷,就算還能禦行,也不可能帶的了她。

攀古目前沒有看到功禮與明祖,還沒趕到嗎?要不她再等等。

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對視過去,發現是厚尚。攀古眼睛一亮,向他挪蹭了過去。

厚尚确實是一直在看着攀古,墜仙啊,他心中欷歔不已,怎麽能在仙尊也在的情況下出現這樣慘烈的事情。

是他想錯了仙尊嗎,他那徒弟在陣中、在攀古有意殺之的情況下,都能被仙尊保護的好好的,而攀古上仙卻傷的那樣重,難道在仙尊的心中,最重要的是他那徒弟?

就見攀古筆直地站在原地,左看右看,撓了撓頭,樣子有點呆,厚尚忽起憐惜之心。墜仙後,她該如何在靈蘭山自處,重新修煉說的簡單,其過程之艱險,光想一想就令人心驚。

她忽然看向了自己,咦?她在高興什麽,往常她看到他,可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

笑眯眯地朝他走了過來,就聽攀古對他說:“厚尚上仙,忙嗎?”

厚尚被問得一楞,如實回答:“不忙。”

攀古:“不忙的話,能不能送我回去?”

厚尚剛要表示不解,忽想到她已墜仙的事實,心裏難受了一下,啞了下嗓子正要答應下來,就聽啓鳌仙尊在叫他:“厚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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