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啓鳌目有狠光閃過,“好……
厚尚被仙尊這一聲叫得, 心中一冷,一時顧不上攀古,忙走到仙尊面前,躬身道:“尊上。”
厚尚掃了仙尊一眼, 尊上的面色确實不大好看, 清冷地對他道:“讓你門派跟珠言組隊的那兩個女弟子, 與我的徒弟們一起護送言兒回游鳌宮。正好, 我有事要問她們。”
厚尚馬上道:“是。我馬上去辦。”
攀古還等着厚尚回話呢,見他匆匆忙忙地走了, 看來是指不上了。
撐了好久,再也撐不下去的薛祝,被攀古安排正一館的人護送了回去, 命他療好傷後再上靈蘭。
真不該讓現場的束心宮弟子早早地去傳令,也無妨,大不了等一等就好,攀古相信功禮不來,明祖總會來的,她那最細心最聰慧,現在還因為道祈叛出師門, 被動成為了關門弟子的好徒弟。
就在攀古傻楞楞地呆在原地等的時候,仙尊忽然來到她身邊,攀古沒有向他行禮, 身體移了下方向, 以側身對他, 一副拒他于千裏的樣子。
啓鳌原本溫和的面龐,一下子冷肅了起來,他道:“與我一道禦行回去。”
攀古:“你忘了我墜仙了嗎, 仙尊自請。”
啓鳌聽她這樣無所謂地把剛遭遇的慘事說出來,他嘆了一口氣,臉上繃着的線條柔和了不少,“是我帶你禦行回去,放心,會注意你現在凡,凡體的情況,不用害怕。”
“不用了,我徒弟會帶我回去。”
啓鳌的音量提高了一些:“哪裏還有你的徒弟,枉你平常寵護着他們,用人的時候,倒是一個個都不見了。”
“他們忙着傳令,一會兒就會過來的。”
啓鳌拆穿她,“那你還要厚尚相送?”
這人真讨厭,說辭不懂嗎,攀古帶着氣道:“要不是仙尊寵護着自己的徒弟,而打傷我的徒弟,現在我早該被阿七送回束心宮了。”
“你一定要為了你的徒弟,這樣跟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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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古一個将死之人,還有什麽不敢說的,“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她左臂失掉的衣袖雖被他救治的時候,順手添了布料上去,但衣服上還是有血跡留存于上,啓鳌的聲音再次軟和了下來,“走吧,大家都散了,有話回去再說,不要賭氣。”
啓鳌正打算直接用強帶她離開,明祖忽然出現,“尊上,師父。”
“阿祖!”果然是她的天選之徒,什麽時候都能指的上,攀古興奮地跑到明祖身前。
明祖眼含悲凄,輕提嘴角,實實在在地答應了一聲:“嗳,明祖在呢,師父。”
攀古被他的狀态弄得一楞,她收了興奮的表情,有些抱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別難過,至少大祟已除。”
明祖之所以這麽晚來,是因為他與功禮師兄在山下碰到,再一起上山時,由于靈蘭山衆道除祟心切,以山下散宗散派都湧上來,反倒會被大祟利用,給他們仙門添亂為由,對這些山下的宗派設了禁制,他們被擋在了外面。
本來以功禮與明祖的修為,這些禁制攔不住他們,不過是耽誤一點時間破解而已。但是,正在他們想要解禁而上的時候,一股更霸道更強力的禁制設在了山腰上。
他們迷失在這層禁制的幻境中,直到一切恢複正常,幻境消失,發現自己還在山腳下。
上山的過程中,遇到下山的靈蘭山弟子,叫住相詢,竟得到晴天霹靂的消息,他們師父為了除祟,祭出了十靈正身陣,而且沒能全身而退,墜仙了。
一路往上趕,一路再問,得到的消息雜亂,唯一重疊不變的,就是攀古上仙墜仙了。
接着識靈而上,讓他們探到了熟悉的靈識,碰到了準備下山療傷的薛祝。薛祝情況雖不好,但意識尚在,簡單說了下經過,功禮與明祖這才心下了然。
明祖急着去接師父,一回頭發現功禮師兄沒有跟上,只聽功禮師兄道:“你先去吧,七師弟傷得重,待我親自給他療傷。”
明祖太過擔心師父的情況,沒有多想,點頭就往前奔,到一個平坦地方剛要禦行,忽覺不對。
可他更擔心師父,再說就算他現在去追大師兄,也來不及追上。于是,禦行起勢直奔山上來。
此時見到師父,她看到自己,臉上與眼中都在發光,一臉喜色地朝自己奔了過來,明明與往常無異,卻是物是人非。
道祈小師弟的事,明祖雖嘴上不說,但他的哀痛不比師父少,那孩子從小跟在他身邊,一天八百遍“師兄師兄”地叫着,楞是把他這個天生清冷的性子,磨成了管家婆。
誰成想,孩子帶大了,出息了,該是圓圓滿滿下山歷練之時,臨門一腳不入,接踵而來的局面全部失控。
小師弟自請叛門出山,師門從沒有過的動蕩開始了,如今又輪到了師父,本是天生仙體,當了二百年的上仙,這樣谪仙一樣的人物,要怎麽以凡體自處。
從此,她不能自保,就像現在這樣,連從遠處回家,沒有人幫都做不到。
“師父,我們回家。”明祖伸出手來,把師父輕輕圈在懷中,又道一聲:“閉上眼,我們走。”
明祖載過凡人禦行,他們最大的不适就是眩暈,如果速度太快,不夠勻速的話,嚴重地會失去意識,昏暈過去。
明祖特意選平坦大道,這樣可以避免有物擋路而急停,或是路段高低不一,來回上下颠簸。
攀古看出他的小心,告訴他說:“我又不是天生凡體,一點速度還是經受的起的。”
話是這麽說,畢竟從此處回靈蘭山路途較長,再想避免颠簸,也難免遇上。幾次下來,攀古終知以凡體生活于世是個什麽感覺了。凡人比起仙人道者,還是太弱了。
啓鳌看着攀古與她徒弟頭也不回地離開,她那些徒弟裏,明祖還算穩重踏實的,跟着他去啓鳌還算放心。
于是他扭頭打算追上自己的弟子,再查看一下珠言的情況,之前他探得他最關心的那絲神跡,還好尚在。
啓鳌探識而行,快要追上他們的時候,忽見前方在打鬥。
功禮并沒有随薛祝回去正一館,也沒有親自給他療傷,只給了他徒弟一些出自道林宗的稀有丹藥。
功禮聽完整個事件經過,他決定不醫師弟,不接師父,有更重要更急迫的事等着他去做,那是他現在能為師父做的,對師父來說最有利的事了。
功禮沒有帶自己的宗門弟子,此事無論成與不成,都盡可能地不要連累他門下弟子。他也沒打算隐藏行事,以仙尊的本事,藏也沒有用。
功禮的目标直白明确,就是殺死重傷的珠言。
珠言如此心術不正,又一心要加害師父,如今師父成了墜仙,像珠言這樣的高階弟子,更是防不勝防。雖弟子們會盡心看護,但一日一月一年皆可,但待師父重修歸位之前的年年歲歲,哪敢保證沒有一刻松懈。
如今師父把珠言的言行曝露在衆人面前,又有傷她欲殺她之舉在前,珠言焉能不恨,不先下手為強?
仙尊雖說回去會審,但以他以往作派來看,根本不能指望,加之師父與七師弟都是光憑嘴說,并無證據,此事多半無解。
待到珠言傷好重新養好羽翼之後,功禮想到,哪怕她找不到機會來對付師父,讓這樣一個傷害師父的惡毒之輩,以滿身道術仙法在師父眼前晃,功禮都替師父感到憤慨、不甘、難過,何況是師父本人。
他不能讓師父在墜仙後經歷這些,所以他要從源頭解決問題,殺掉珠言就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他在山脈裏沒用多長時間就找到了珠言,畢竟是受傷昏迷,帶着她的人走不太快。
功禮直接出手,啓鳌宮有四名弟子在,還有被仙尊點名的兩位正清殿女弟子,厚尚了解到情況後,讓那名隊伍裏唯一的男弟子也一路同行,好在仙尊問話時,所有當時與珠言一起遇到狐妖的弟子都在。
這一行七人護送着珠言,功禮根本沒理人數,撥鐵槍直指暈迷側躺在托毯上的珠言。
七人大驚,有一瞬間的反應不及,誰能想到,束心宮大弟子,名震凡界的道林宗宗主會只身前來,一語不發地刺殺一個無反抗能力的後輩。
珠言因護着她的人這一時的反應不來,從托毯上掉了下來,摔在了地上,她沒有一點反應,依然暈迷着。
而其他七人卻反應了過來,功宗主這是要助他師父完成未竟之事,鐵了心地要珠言一命。
七人中四人為珠言師兄,關系自是親厚,怎麽可能讓功禮得手,另三人是奉仙尊之命護送人回去,怎能讓人在自己手中出事,她們師父一再囑咐,精心着點,不可出纰漏。現在功師兄來這一手,自是全力對抗。
如果功禮抛卻他行事為道的标準,不管不顧地對其他七人同下殺手,他早就得手了。但他做不到,他也知道,如果他這樣做了,被師父知道後,她會傷心自責的。
可是,如果只殺了珠言一人,此事拿到師父面前,她一定會摸着他的頭,憋着笑說:“老大,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徒弟。”
功禮手中的本命武器,乃是一把黑鐵鑄造而成的鐵槍,槍身上綴着金色流蘇,在他快速地舞槍中,如金色法,。輪,哪裏是光用來做裝飾用的,分明是道器合一。
七人無論是車輪還是一起上,都漸漸力有不支,前輩大師兄的修為深不可測,又執掌道林宗多年,手中寶器法器自是不少,一時,拼修為拼寶器,七人都拼不過他。
正漸漸式弱時,仙尊及時趕到。
啓鳌的加入,令局勢發生了壓倒性地轉變,功禮集合體內靈力,抛出寶器,打算做最後一擊,可惜,在仙尊面前完全不是對手。
啓鳌随手扔出親靈環,一只黑豹一口咬住功禮寶物的一角,“咔嚓”一聲,寶器損毀,靈力不現。
黑豹還嫌不好吃似的,全部都吐了出來。它現在極其不悅,它最喜歡的白虎幻形,它的主人罰它不許再用。它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明明是按主人的心意保護了他的徒弟,當然,那徒弟他也喜歡,這件事它還是很願意做的。
不想,主人判它誤咬了人,從此不想再見到它當時幻成的白虎之形,于是,這次才以黑豹之形出現,它以後要小心一些,這黑豹之形它也喜歡,若是再被禁了,難不成只能幻些狐貍或野豬。
寶器有親靈環對付,這邊啓鳌以手折槍,明明是強硬異常的黑鐵,在他手中被繞成了粗藤狀,再一回拉,功禮的本命武器就到了他手中。
這還不算,“粗藤“在啓鳌的手中,溶解再合成,最後變成了一塊四四方方的黑鐵,被他擲在了地上。
“功禮,你道林宗打算叛出靈蘭山了嗎?”啓鳌質問他。
功禮本命寶器盡毀,他被反噬,一時說不出話來,啓鳌繼續刺激着他:“這是看你師父墜仙了,瞧不上束心宮了?”
“呸!”功禮呸出一口血,看着仙尊道:“正是作為師父的徒弟,謹遵師命的意願才要殺了她。”
啓鳌大怒,為什麽就不能克守規矩,那可是幾百年間唯一的神跡,他怎能允許有人來破壞,況珠言那孩子,一貫懂事遵禮,除了要保護的神跡,他與她自是還有一份師徒之情,怎麽能憑他們說上幾句,就定了她的死罪。
她現在身受重傷暈迷不醒,他也說了,待她醒來自會親審,為什麽就這麽等不及?!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急不可耐的像沒了明日一樣,從他們師父到他們自己,弄到遍體鱗傷,不管不顧地還要往前沖。
啓鳌目有狠光閃過,“好,你急着送死,本尊就成全你。”
啓鳌右手一伸,捆靈繩落在他手中,他再一揚,功禮被捆了起來。
他道一聲:“去!”
捆靈繩帶着功禮消失了,要被捆靈繩捆着去的地方,自然是天獄。
回到靈蘭山,他倒要問問攀古,總說他教的徒弟害人,可卻沒有證據,如今,她的徒弟可是當着七位弟子的面加害同道,這次看她怎麽說。
本來見她墜仙,遇到了難處,啓鳌被薛祝罵、被薛祝殺這些,他都不計較網開了一面。如今看來,執法不嚴任爾無矩,令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于自己,倒是他身為仙尊的錯了。
天道威嚴,天道境類神同樣如此,怎可被蝼蟻忤逆亵渎。
啓鳌把地上的珠言抱了起來,探得神跡尚在,安好如初,他松下一口氣道:“本尊先行,正清殿弟子随後複命。”
衆弟子恭敬道:“是,弟子遵令。”
攀古被明祖帶着回到了束心宮,平常不覺有什麽,現在,她忽然對這裏的一切感到不舍,住了快二百年了,平常不在意,但現在這裏的布局、家具,樣樣都像刻在她心上一般,閉上眼睛都知道在哪,是什麽樣子,上手去摸,哪裏凹,。凸不平,她也知道。
她摸完了自己的坐榻,擡頭對明祖道:“明天開始,你師兄們會陸續上得山來,我與你們有事交待。”
明祖:“師父出此大事,師兄們自然該是要上山來的。明祖想過,從今日起師父這大殿中,要時時日日留人,殿周圍也要多下些禁制才好。好讓師父安心修養修煉。”
攀古想說,其實不用的,待她體內天火柱餘灰燃燼,餘溫消散,能撐到哪一天,她也不知道。日子本就不長,攀古自是不會浪費在修煉上,兩百年來,她還算克己勤謹,以後倒是不用了,最後的時光,她想好好呆在束心宮裏,過些輕松惬意獨處的日子。
是以,攀古說道:“修煉之事不着急,等我養上一個月?二個月?最多三個月再說。”
她想着最多三個月,她就該走到生命盡頭。
明祖哪知其意,只道:“師父不可灰心,無論上百年上千年,明祖都會陪着您,您是天生仙體,一定能再次修成飛升。”
關于她命不久矣這件事,攀古沒打算瞞着明祖,當然也不用全都告訴一遍,待她把所有徒弟捋一遍,不妥貼不放心的地方安排好,留下幾位一直撐着束心宮門面的可靠弟子,只把真相告訴他們即可。
他們是還留在山上一直因種種原因沒走的,十七、六十、一零三,還有明祖肯定要告訴的,再有功禮與養好傷的薛祝,也就這些了。
功禮與薛祝會在她死後,把消息通知下去,他們在她這些徒弟中威望極高,能團結在大師兄與七師兄身邊互相照拂,她走的也能安心些。
至于明祖,她是最放心的,老十七、六十、一零三他們,跟他們說明自己的情況,去留皆還看他們自己。
懶得單獨給明祖說一遍,也懶得聽他的大驚小怪、應對他的情緒,攀古多的沒說,順着明祖道:“好。”
轉天一早開始,就有束心宮已離山的弟子陸續上得山來,攀古聽他們說自己在山下的落腳處以及經歷,指導了他們幾句,并給每人一件法器。
明祖在旁邊守着聽着,開始還好,直到師父開倉送寶,他眉頭皺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愛多想,但他控制不住多想。
送走了幾位師兄,攀古問明祖:“阿七的傷那麽重嗎,你大師兄去了,今日都不見好嗎?”
明祖:“許是還要耽擱一日,明日就該上山來了。”
攀古點點頭後,說:“你大師兄不會明日跟他一起來吧,我傳的令可是今日上山的,他又沒傷着,怎麽這個時辰還不來?”
明祖:“我去外邊看看。”
明祖走出去前,與十七師兄對視了一眼,十七師兄點了點頭,他才邁步離開。非常時期,他是不敢放師父一人呆着的。
攀古與十七徒正聊着天,明祖進來道:“大師兄被仙尊關到了天獄,詳情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