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五個多小時的火車已經過半, 黃遇覺得自己的腰肌都要勞損了。他長這麽大就坐過兩次綠皮火車,一次是跟着熾哥來春桂,再就是這次。

像過年回去都是家裏來接, 哪像現在這麽受罪。

黃遇往身邊靠靠:“昭兒, 你聞聞我是不是馊了。”

姜涼昭閉着眼睛雙臂抱在身前:“你怎麽不聞我。”

“也是, 你馊了,我肯定也就馊了。”黃遇傻逼逼地把脖子一轉, 腦袋磕進姜涼昭的衣領裏,“我聞聞。”

“不對啊,你汗腺體毛新陳代謝都沒我發達, 我感覺自己汗就沒停……”黃遇眼珠忽地一轉, 跟對面靠窗醒來的陳霧大眼看小眼。

黃遇“刷”地坐直。

“……”陳霧拍拍坐在外面的晏為熾, “我去上廁所。”

晏為熾收腿, 困倦道:“別摔了。”

“上個廁所怎麽會摔,”陳霧面向他撐着椅背,一點點挪了出去。

暑假是人流高峰期, 但從外面回春桂的務工和學生多,從春桂往外走的就要相對少一些。

車廂裏坐滿了,過道上只有零星幾個站着, 和所謂的人擠人腳騰空不沾邊。

陳霧一路順暢地走到洗手間那兒,運氣也好, 裏面沒有人在用,他上完出來,看到黃遇站在門口便騰出位置。

“我不上。”黃遇剛洗過臉, 水珠從他利落的額發往年輕帥氣的臉龐上淌。

陳霧越過他去用水龍頭:“那你是要和說什麽嗎。”

“去車廂交接處聊。”黃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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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洗好手跟他去了。

“我不跟你廢話了, 直接說了,”黃遇從煙盒裏撥出一根煙, “熾哥回去要繼續上學。”

火車吭哧吭哧響着,陳霧輕晃着聽下文,沒有打斷。

黃遇點煙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不鬧騰不随便打斷人說話這點倒是不錯。

“就讀嘉鑰國際。”

首城最爛的貴族學校,沒有繼承權還難管束的富二代們的去處,玩就行了,玩得差不多了丢到國外去。

熾哥和那些人不同的是,他不能拿着家裏的錢揮金如土,吃喝玩樂得靠自己。

回來了,又沒完全回來。

說白了就是,換個地方繼續兼職。

起碼暫時是這麽個走向。

黃遇吸了口煙,他應該會被綁去軍事學院,不能跟熾哥一起了。

昭兒估計要去別的私立學校,比他更不可能亂跑。

“我可以安排你去那家國際學校,繼續做你在西德做的工作。”黃遇扣着打火機玩,有陳霧陪着熾哥,他一個人也不會孤單。

見陳霧沒有說話,黃遇笑得眉目嚣張:“手續方面我幫你搞定,還可以給你獨一份的工資,是春桂的十倍以上。”

“可是……”陳霧拿下眼鏡,揉了揉有點幹的眼睛,“我已經有自己的打算了。”

“什麽打算?”黃遇一直以為陳霧是完全跟着熾哥,依附着的,他到了首城能從事的行業很有限,幹老本行是風險最低,适應最快的了。

陳霧語出驚人:“我在網上投了簡歷,下周面試。”

黃遇嘴邊的煙掉了下去:“還在火車上,你就定了?這麽速度?”

陳霧說:“我想先準備好。”

黃遇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他彎腰把地上還燃着的煙撿起來,掐滅:“找的什麽工作?”

“去一個大院當園丁。”陳霧戴回眼鏡,“雖然我低學歷,但是我有十年的經驗。” 他咕哝,“也不止,在小廟就有做。”

黃遇把煙丢進車壁的小盒子裏:“你跟熾哥說過了?”

“沒有。”陳霧望着外面一晃而過的田園風光,“我本來想的是到了首城和他說,現在你問了,”

黃遇挑眉:“所以?”

陳霧說:“所以我還是按照老樣子來,麻煩你先別告訴他。”

黃遇噎住,以前怎麽沒看出來這人這麽沉得住氣。

陳霧跟黃遇一起回到座位上,晏為熾眯眼看着他們。

黃遇避開視線。

那做作的“我和陳霧隐瞞了什麽,但是我不能說”的浮誇心虛表情,故意引起他熾哥注意,好有個熱鬧打發打發時間。

但他沒算準,他熾哥更關注的是,陳霧衣服怎麽濕了一塊。

還能是為什麽,水龍頭龇得呗。

破車廂,啥都不好使。

黃遇坐回老硬的椅子上面,看熾哥給陳霧擦衣服上的濕印子。

反正沒人管他死活,他就這麽看着。

晏為熾把擦爛的紙巾丢到小隔板上:“洗個手都能把衣服洗濕成這樣。”裏面的皮肉都清晰可見。

“一會就幹了。”陳霧說,“你擦了都皺了。”

晏為熾:“怪我。”

“沒有怪你的意思。”陳霧在隔板的零食袋子裏找出一包話梅,拆開倒出一顆在手上,“吃嗎?”

“不吃。”晏為熾歪着腦袋朝向過道。

“那黃同學你……”

陳霧才把話梅往黃遇那兒遞了一點距離,就有一只手伸過來,拿走了話梅。

“不能問兩次?”晏為熾吃着話梅,“敷衍。”

陳霧小聲:“我下次多問問你。”

晏為熾低哼。

很不爽的樣子,腦袋卻偏了回去,靠着陳霧。

對面的黃遇默默拿起報紙擋臉。我也是賤,非要看。

四人于晚上十點半左右登上飛機。

黃遇落座後,腦子一抽多嘴了句:“熾哥,陳霧第一次坐飛機,時間還不短,他可能會有不适。”

晏為熾睨了眼:“要你操心?”

黃遇:“……”

坐過來的姜涼昭嘆息:“你也是。”

黃遇:“……”

我也是什麽了我,我還不是想表達一下善心。

黃遇這趟返程憋屈死了,他把手機從口袋裏拿出來又塞回去:“昭兒,說會話。”

“等會。”姜涼昭把筆電遞到前面,“熾哥,這上面有電影。”

晏為熾拿了過去。

黃遇呆若木雞:“怎麽熾哥不嗆你?”

姜涼昭說:“我是提供機會讓熾哥放松,你是找抽。”

黃遇扒着椅背探頭。

他熾哥讓陳霧挑個電影看。

從他的視角望去,列表不是愛情片就是鬼片。

黃遇坐回去,瞅了瞅飛機上統一播放的節目《猿人進化史》。

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還有未婚妻呢,我驕傲了嗎。

前後排兩個畫風,後排的黃遇姜涼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前排在看愛情片。

劇情進入高潮部分,一切誤會說開,虐了十多年的兩位主角終于相擁而泣。

晏為熾觀察陳霧的表情。

陳霧還是剛開始的那副認真模樣,眼裏水盈盈的。

晏為熾一句“感動了”沖到喉間,就被陳霧撥掉耳機,對他說:“有點無聊,換恐怖片吧。”

“阿熾?”陳霧轉頭。

哪有什麽水光,不過是光線加上他眼型的原因。

“現在嫌無聊了,不是自己選的?”晏為熾關掉播放頁面。

“以為是災難片。”陳霧吃了塊餅幹,他在晏為熾往下刷列表時,指了其中一部有血腥元素的經典鬼片。

晏為熾其實對這種陰間東西是有抵觸的,涼昭不知道,身邊人應該是清楚的。

小時候在寺廟裏,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哭。

陳霧沒提,估計是覺得他現在長大了,不在意了。

晏為熾抓着盒餅幹,神經末梢随着劇情的發展逐漸拉到極致。

突然一張放大的鬼臉沖到屏幕上,脫落的臉皮眼珠,咧開的嘴裏是密密麻麻的蛆蟲粘着頭發絲。

他一抖收緊餅幹盒,兩片餅幹被擠得跳了出來。

陳霧沒發覺,正看得投入。

晏為熾把褲子上的餅幹丢垃圾袋裏,臭着個臉去摸自己戴的那串佛珠,耳朵裏全是陰森森的聲音。

媽得。

配樂而已,搞這麽一驚一乍幹什麽,垃圾水平,這劇最多三分。

晏為熾把佛珠轉得更快。

鬼片放完陳霧沒有再看,晏為熾渾身繃得跟石塊似的肌肉松弛了下來,他把筆電一關:“趕緊睡一覺。”

“睡不着。”陳霧對着前面椅背上的屏幕,“阿熾,我給師兄發過信息,明天去找他。”

晏為熾往背後塞靠枕的動作微頓。都忘了淨陽在“禪茗寺”了。

那位年輕有為,在首城迷信的富商們心裏地位頗高的住持去春桂有事,把多年未見的師弟帶到了他面前。

才有了後面的事,有的現在,有的以後。

18號淩晨近兩點,四人下了飛機,黃家跟姜家都有司機在等。

晏家沒有。

晏為熾沒搭任何一輛車,他讓兩個發小先走了,自己拉着陳霧去吃東西。

陳霧精氣神挺不錯的,他穿得依舊樸素,和四周随處可見的限量大牌格格不入,卻沒有像春桂那樣打量的視線集中到他身上,大家都在自己劃分的領地說笑或神色匆匆。

整體的環境既嘈雜,又清冷。

“吃吧。”晏為熾把一碗面端給坐在角落裏的陳霧,他拿着一瓶水打開,“阿遇在火車上跟你說了我的學業情況吧。”

陳霧點頭:“說你要去一個國際學校。”

晏為熾坐到旁邊沙發上,眉眼疲散:“還是混日子。”

陳霧用筷子卷着面條送到嘴邊吹吹:“那你別當老大了。”

晏為熾不鹹不淡:“我考慮考慮。”

“還要考慮啊。”陳霧慢吞吞地說,“當老大沒有好處的,樹大招風,還要不斷的立威以免被反壓,暴力也會有瘾,長期下去更會影響你的性格,這真的不好。而且那學校一聽名字就不是西德能比的,你低調點比較安全。”

晏為熾一副思慮神色:“既然你這麽不放心,那就不當了。”

陳霧維持着吹面條的嘴型,呆呆看着他。

“面涼了。”晏為熾看呆瓜。

陳霧垂眼把筷子的面條吃掉,他攪攪碗裏的面湯,從碗底竄出來的熱氣呼花了鏡片,又在打得比較低的冷氣下凝住,冰涼涼的。

就在這個輕松的氛圍裏,陳霧講了自己下周面試的事情。

晏為熾的眉頭皺了皺,園丁沒問題,怎麽偏偏是那家。

對陳霧的盲目自信也好,直覺也罷,他就斷定陳霧能應聘成功。

哪怕陳霧跟那家沒有關聯。

“你是按照什麽選工作地的?”晏為熾并不介意陳霧沒有事先和他商量,這沒什麽好郁悶的,反而令他高興。因為陳霧有準備說明放心上了,來首城不是旅行。

陳霧說了幾種植物的名字,鏡片後的眼睛裏泛光:“都是書上記錄的珍稀種類,我想去看看。”

晏為熾:“……”

敢情是為了接觸到自己想了解的植物。

晏家老宅的種類肯定更全,他不感興趣,以前沒留意過具體都有哪些。

目前也不能帶陳霧進去看看。

“園丁比看大門要累多了。”晏為熾說,“可沒辦法讓你享受老年生活。”

“那是在春桂。”陳霧有點腼腆,“到了首城就要做出改變了。”

晏為熾心髒狂跳,因為他?

陳霧提醒不知怎麽愣住的少年:“阿熾,你手機在響。”

“不用管。”晏為熾看都不看就挂掉。

晏為熾只點了一碗面,他沒胃口,就坐在那等陳霧吃。

有幾個游玩回來的年輕女孩進餐廳吃東西,她們家裏有點小錢,只能在名媛圈外圍混跡。

其中一個認出了晏為熾,立即用眼神通知了同伴們。

不過她們沒有上前打招呼。

三年前看笑話的那一大批人,大部分都主動或被動地成長了不少,學會了情緒不外露。

幾人淡定自若地點好吃的,選了個位置坐下來,各自低頭刷手機。

直到晏為熾走,她們才擡起頭。

但她們依然沒在這個人多眼雜的場合讨論晏家種種。

機場太大了,陳霧跟着晏為熾走,要被轉暈。

“行李在我手上,也讓你吃飽了,怎麽還走這麽慢?”晏為熾幾步就停一下。

“我好奇。”陳霧東張西望。

晏為熾拉住他的手腕,掌心貼上去,拇指跟食指扣住:“別好奇了,我困得眼皮都要睜不開了。”

“那快走吧。”陳霧提了提步子,“我們晚上睡哪。”

晏為熾道:“回家。”

陳霧一怔:“帶我去你家嗎,不太方便吧。”

“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我家,是我……”晏為熾面上的揶揄瞬間消失。

十幾步之外的女人向他走來,線條簡約的藍色連衣裙搭配裸色細高跟,脖子上戴着條虹光溫潤的珍珠項鏈,一身成功企業家的氣質。

沒有試圖和歲月做抗争,自然衰老的痕跡遍布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大約四十出頭。

端莊睿智而內斂。

她走到晏為熾面前站定,嘴邊浮現一個淺淡的弧度:“小弟,歡迎回來。”

晏為熾沒什麽反應。

“你好。”晏岚風的目光移到他身旁,“我是他的五姐。”

陳霧回了一句:“你好,我是他朋友。”

扣在他手腕上的力道重了重,他瞥一眼晏為熾,抿抿嘴改口,“好朋友。”

力道還在加重。

“最好的朋友。”陳霧說。

晏為熾:“……”

“很晚了,那先這樣,下次再約。”晏岚風似乎沒有發覺小弟與好朋友間的磁場。

晏岚風走之前道:“小弟,明天沒有洗塵宴,你可以好好睡一覺。”

不是嘲諷,也不含關心,很公式化。

秘書并未朝晏家曾經的繼承人點頭哈腰,只是不卑不亢地打了聲招呼就走了,他跟上自己的領導,措詞謹慎:“小少爺帶回的朋友略顯普通。”

“不會普通,肯定有人格魅力和自身優點。”晏岚風揉着酸疲的太陽穴,“我們發現不了,是因為他跟我們沒有産生同頻共振。”

淩晨的首城燈火輝煌,川流不息,比春桂的節假日都要喧鬧多倍。

陳霧坐在出租車裏給趙潛報平安,這麽晚了她都還沒睡。

“阿熾,你家不是很窮嗎,怎麽你五姐的下屬叫你小少爺。”陳霧很小聲地表達疑惑。

“我很窮。”晏為熾是真的困了,嗓音都是渾的。

陳霧問道:“你在家裏排第幾啊?”

晏為熾強撐着精神回答好奇寶寶:“我小時候沒和你說過一點關于我家的事?”

陳霧想了想:“沒有吧。”

晏為熾的思緒沒在這上面停留:“我是老幺,上面有十三個兄弟姐妹,不是一個媽。”

“這麽多人啊,”陳霧驚訝地說,“逢年過節家裏都坐不下,要去飯店開桌,肯定很熱鬧。”

晏為熾無所謂地嗤了一聲,那是以前,現在沒有這個數了。

陳霧沒有問個不停,他安靜地抱着晏為熾的背包,透過車窗将沿路夜景收進眼底。

這是一座未來科技機械感很濃的城市。

繁華且尊貴。

車停在一處高檔小區的後門口,晏為熾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抓着現在才開始有睡意的人:“到家了。”

陳霧腦子轉得慢:“到了啊。”

晏為熾通過業主識別進去,他帶陳霧往裏走,兩旁綠植沙沙作響仿佛是在迎接他們。

“12棟,二十三層。”晏為熾告訴陳霧房號。

陳霧反應遲鈍:“幾零幾啊。”

“一層一戶。”晏為熾之前都在老宅住,回來才來這裏。

不多時,他們到了家。

進門所見一塵不染。晏為熾提前叫人打掃過了,回來就可以睡覺,而不是面對一地的灰塵。

陳霧停在大門玄關,入目一片富麗堂皇,他很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你在春桂打幾分工,出租車上說自己很窮。”

“去春桂的時候身上沒有錢。”晏為熾拽他進來,“我不能過得好,否則會有煩人的事。”

解釋了為什麽兼職,又為什麽不找一起過去的發小借錢。

陳霧沒有多問:“那你現在回來了……”

“沒差。”晏為熾把行李箱丢到一邊,“你只要記住一點,我家是我家,我的兄弟姐妹都只是名頭,我是我。”

話落就開始找拖鞋。

困加上累,他爆起了粗口:“操,拖鞋在哪。”

“我來吧。”陳霧叫晏為熾讓讓,他很快就找到了拖鞋,兩雙,一個款式,一藍一黑。

陳霧換上那雙藍色的拖鞋,尺碼剛剛好,他有些局促地被晏為熾推着四處走動。

健身房,ktv,吧臺,娛樂設施齊全,酒窖,影院,中廚房跟西廚房……

進屋的門都有兩個,一正一側。

正門是寬敞闊氣的中庭,側門是休閑的地方,都分開了。

“阿熾,這是你家人給你買的房子嗎?”陳霧的目光從巨大的壁畫到布局錯落的沙發區。

“去春桂前自己贏來的。”晏為熾不滿意這裏的土豪裝修設計,也沒其他選擇,“就這一處,沒有別的了。”

陳霧懵懵的:“贏的嗎?”

晏為熾簡明扼要:“賽馬贏的。”

陳霧一雙眼睛睜大:“你還會騎馬啊?”

“別想去騎,現在我連檔次稍微高點的馬場都進不去。”晏為熾毫不留情道。

陳霧:“……我也沒說要去。”

這套房有兩個觀景臺,小點的視野都非常開闊,夏夜的風灌了進來,帶着高樓空曠的涼爽。

唯一缺少的就是煙火氣。

“明天你看完你師兄以後,我們去買燒飯要用的東西,還有你覺得要添的就添。”晏為熾把陳霧帶去主卧,“你睡這間。”

陳霧逛了逛,休息區,書房,衣帽間,主衛全都是20平米往上走的,進門過道都寬長到奢華,他挑高眼鏡搓搓臉:“太大了,我住不習慣。”

“那你和我一個房間。”晏為熾見縫插針。

陳霧的臉上露出遲疑的表情。

晏為熾用随意的口吻試探:“睡一張床?”

陳霧猶豫着要說什麽,晏為熾先他一步,“都是男的,你有的我也有,睡一個被窩能有什麽大不了的。”

“話是那麽說……”陳霧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不睡一頭,不蓋一床被子?”

“可以。”晏為熾秒回。

陳霧靜靜站了會,用力搖搖頭:“我可能是想睡了,腦子不好使了,我們明天再讨論這個事吧。”

“誰跟你明天。”晏為熾擺出不耐煩的姿态,“就這麽定了。”

陳霧又站了幾分鐘,期間晏為熾一直低頭盯着他,随時做好應對他反悔的準備措施。

哪知陳霧發完呆,來了一句:“空出來的兩個房間做什麽?”

晏為熾繃直的唇角一揚:“吵架的時候用。”

陳霧:“……”

他喃喃:“确實,搬過去就是離家出走。”

“那睡吧。”晏為熾瞥大床。

陳霧點點頭:“好吧,睡覺。”他東轉西轉找到門口出去,“我去拿牙刷漱口杯……還要洗個澡,熱水都有的吧。”

卧室寂靜無聲,晏為熾立在原地,耳邊掀起一陣嗡鳴。

同床了。

一起睡了。

伸個手就能摸到,翻個身就能抱到。

他呼吸粗重地打開手機上網搜注意事項,輸入幾個字停住。

同床跟上床還是有區別的。

晏為熾扇了自己一下,冷靜多了。

陳霧刷牙的時候,晏為熾過來說:“先去做個事。”

他被拉到門口,錄入指紋,人臉驗證。

“以後我不在家,你也可以想去哪就哪,想什麽時候回就什麽時候回。”晏為熾低聲道,“出門必須帶手機,最好別太晚回家,不然我找不到你,會煩。”

見眼皮底下的人沒聲音,晏為熾揪揪他的耳朵,“聽沒聽到?”

陳霧咬着牙刷,含糊地說:“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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