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騎羊

回到住所,槐亭已經候在房內。

“主子。”槐亭起身,袅袅地行了個屈膝禮。

鐘雪麟點頭,道:“人帶來了麽?”

槐亭答道:“是。”伸手指了指檀木立櫃。

鐘雪麟笑笑,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槐亭遲疑了一陣,問道:“老爺安全麽?”

鐘雪麟道:“有我在,沒人傷得了他。”

周白澤直到天際方白才風風火火地回來了,押着一名滿臉是血的短衫漢子,漢子被繩子縛了個嚴嚴實實,遍身淤青,臉上滿是細小的新傷。

鐘雪麟在心中暗暗同情了他一下,道:“這是……”

“這把刀就是他的,還敢矢口否認!哼!”周白澤道。

漢子摔在地上,開始狠狠地磕起頭來,“周大哥,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刺殺林公子!老牛跟着您,忠心耿耿,哪敢……”

周白澤道:“是不是你,林公子一看便知。”

老牛被拉到皇帝面前,皇帝只是瞟了一眼,就嫌惡地轉過臉去。

“是他。”皇帝道。

周白澤抽出劍,架在老牛脖子上,狠狠地問道:“誰指使你的?為什麽要殺林小公子?”

老牛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周白澤見逼問無果,便命人将他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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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次日一早便被發現死在了周白澤宅邸中。

消息在汶城不胫而走,汶城百姓炸開了鍋,誰也不相信淳樸忠實的老牛竟是刺客,而他們最堅強的後盾周大哥竟然為了狗官的養子對老牛痛下殺手。

人們湧到周白澤的宅邸門前,要讨一個說法,并要求今日便要押林逸清前去與張延盛談判。

周白澤多次申辯都被更激烈的謾罵駁了回來,周白澤意識到,這些百姓已經被憤怒蒙蔽雙眼,無論什麽樣的解釋他們也無法接受。

周白澤找到鐘雪麟,問他眼下該如何是好?

鐘雪麟道:“現下不外乎兩個選擇:其一,讓鄉人們帶林公子去談判,只是林公子的性命掌握在他們手中,若張知州不放人質,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麽事來;其二,躲開他們,逃。”

周白澤幾乎是沒有踟蹰,道:“走,這就動身吧。”

鐘雪麟從房中拉出三個被繩子縛住的人,對周白澤道:“用他們作替身,可以拖延時間。”

槐亭的馬車已經候在宅邸偏門,鐘雪麟一行人上了車,馬車便飛快地跑起來。

“槐亭,去西邊竹林。”鐘雪麟喊道。

槐亭應了一聲,馬車拐了個彎,不一會便來到竹林邊上。

一條白色猛獸從林中竄出,矯捷的身形躍上瓦片房頂,輕盈地向廟宇的方向馳去。

槐亭訝然,卻見鐘雪麟只是輕笑,便也不好再問。

沒多久,周白澤抱着皇帝,身後跟着曹準、初兒和馨兒出現在視線裏。

曹準見了槐亭,一臉驚異,道:“槐亭姑娘特意趕來搭救,曹某感激不盡!”

槐亭抿嘴笑笑,道:“是主子救了你們,槐亭不敢邀功。”

曹準看了鐘雪麟臉上的面具一陣,才醒悟過來,“鐘……”

“終于出來了,我們這就走吧。林公子,你的傷勢如何了?”鐘雪麟搶白道。

皇帝道:“不礙事。”

馬車載着幾人,一路向西行,行了不到一個時辰,皇帝就陷入了昏厥,一張臉煞白如紙,冷汗連連。

鐘雪麟撕開皇帝的衣服,皺着眉審視了一番說道:“剛才一番動作,傷口撕裂了,要上些止血藥。”

初兒在包裹中翻找了一陣,道:“止血藥沒有了,只帶了些金瘡藥。”

周白澤起身,說了句,“我去去就來。”接着翻身跳下車。

初兒和馨兒驚呼一聲,探出頭去看時早已沒了周白澤的身影。

初兒看着馨兒由衷地嘆道:“周公子真是好身手,人中豪傑!”

皇帝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

鐘雪麟道:“初兒,收拾東西,要下車了。”

馬車沒行多久便停了下來,鐘雪麟扶着皇帝下車。空地上停了七輛一模一樣的馬車,紋飾、規格、拉車的馬種都和衆人來時的馬車一模一樣。

八名男子從馬車上下來,走到槐亭面前俯身候命。

槐亭道:“戴上面具,即時出發。”

八名男子齊聲答了聲“是”,迅速從袖中掏出哭喪的花旦面譜戴在臉上,翻身上了馬車,一名男子上了衆人來時的車,從槐亭手中接過馬缰,一聲高呼,八輛馬車同時起動,向八個方向飛馳而去。

初兒和曹準拾了樹枝,把地上的車轍和腳印都掃亂了,槐亭從懷中掏出一枚碧色短竹笛,吹出幾聲婉轉的鳥鳴,不一會,蹄聲從遠及近,初兒看見來物,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是羊兒!槐亭姐姐,我們要騎羊兒走麽?”

槐亭笑笑,道:“再往北走便是草域,羊兒的行蹤很容易隐蔽,騎羊而行雖慢,但更安全。”

鐘雪麟摘了面具,抱着皇帝騎上羊背,這種羊身型很大,身體很壯實,載着兩個成年男子步履飛快。

皇帝有些無奈,靠在鐘雪麟懷中,幽幽地道:“朕身為一國之君,竟要騎羊逃亡,真是奇恥大辱。”

鐘雪麟笑道:“騎在羊背上的君王,普天下只有皇上一人。”

皇帝牽動嘴角,道了句“荒唐”,便合起了眼。

周白澤回城中買來了止血膏藥,一出城門便幻化為虎,跟着車轍一路向西,來到一片空地,車轍混亂,竟向八個方向延展開去。

周白澤一驚,沿着一個方向全力追去,沒一會便追上了一輛玄色馬車,車夫帶着面具,正在全力趕車。周白澤躍上車,發現車內空無一人,周白澤覺察到不對,鑽出車拉住車夫掀開面具,看見一張毫不相識的臉,這時周白澤才意識到自己被涮了。

“白龍!把林小公子還來!”周白澤仰天長嘯。

鐘雪麟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皇帝仰起頭詢問地看他。

鐘雪麟笑笑,道:“冬天來了。”

鐘雪麟一行人騎着羊穿越草原,時至黃昏,眼前出現一片人家。

槐亭尋到了一戶樸實的牧羊人家,他們願意提供一處空房給衆人落腳過夜。衆人把羊兒趕進草原,槐亭掏出竹笛吹了一串音符,羊兒哞叫一聲,往草原深處跑散了。

皇帝帶着傷奔波了一日,又是心驚又是疲累,早已支撐不住。鐘雪麟向主人家借了一床被褥為皇帝鋪了一個簡陋的床塌,皇帝一靠着枕頭就睡着了。

鐘雪麟看着皇帝眉心緊鎖的睡顏,心中酸痛,伸手輕輕地撫平皇帝的眉頭。

鐘雪麟早就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決定了的事,即便全世界都反對,也仍然要一意孤行。他就是這樣一副倔脾氣,自己明明就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非要逼皇上回京,皇上也不會遇上這樣的事,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

“皇上,對不起是臣錯了。”鐘雪麟輕輕地念道。

鐘雪麟安頓完皇帝走出來,槐亭迎上來,道:“主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明天就可以出發。”

鐘雪麟道:“然而汶城之患,不得不除,否則将釀成大禍。”

槐亭道:“汶城之患,小女有一計,不知當不當使。”

鐘雪麟點頭示意槐亭說下去,槐亭頓了頓答道:“小女可假扮成林小公子,混進知州府,劫持張知州要求釋放汶城人質,如此汶城禍患即可不攻自破。”

鐘雪麟沉吟片刻,随即道:“我随你一起去。”

槐亭看着鐘雪麟,道:“請主子相信槐亭,槐亭定能不辱使命。”

鐘雪麟搖搖頭,笑道:“我當然相信你,區區一個張延盛,自然不在話下。我擔心的是周白澤,此人對皇上虎視眈眈,乃是大患。”

商量好對策,鐘雪麟和槐亭在村裏買來兩匹馬,當夜便出發了。

皇帝夜間突然驚醒,額頭上冷汗淋漓,曹準趕忙迎上來,道:“皇上是夢魇了麽?臣去取些水來。”

皇帝有種不祥的預感,一把抓住曹準的衣袖,問道:“怎麽是你,淮昌呢?”

曹準答道:“鐘大人說要先解決汶城之事,現下已和槐亭姑娘回汶城去了。”

皇帝聽着曹準把鐘雪麟的計謀說了,臉色立刻陰下來,“快去,給朕備馬。”

曹準聞言一驚,當即跪在地上,道:“恕臣直言,皇上身負重傷,千萬不可再勞頓了!皇上若有什麽事,讓微臣去做便是!”

皇帝看着曹準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想起鐘雪麟那句“在乎”,嘆了一口氣,道:“昱敬,淮昌有危險。周白澤軟禁林公子五日,這事全城的人都知道,張延盛不可能不知道。然而知州府不僅沒有收斂,反而帶人質上街游行。這說明張延盛并沒有受到要挾,他知道周白澤軟禁的不是林逸清,或者說,林逸清根本就在知州府內。”

曹準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鐘大人假扮林公子回汶城,豈不是自投羅網?”

“正是。昱敬,若朕沒記錯,此處離皖城不遠,你帶上此物,命吳枉速速搬兵救人。”

“是!”曹準收下令牌,沖出門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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