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翻身

皇帝剛回到禦書房,陳公公就來報說太後來了。皇帝一皺眉頭,趕緊迎出來。

太後全氏步履款款水袖翩翩地踱進來,皇帝迎上去,太後伸出保養得白皙細嫩的手握住皇帝的手,帶着他來到偏室坐了。

全太後并不是皇帝的親母,先帝膝下子嗣不多,偏偏皇子們又都是多病難活,未及束發就都紛紛夭折了,還有一個皇子更是在一場火事中被奸人擄走,至今下落不明。等到先帝重病之時,竟只剩下這麽一個同婢女生下的兒子了,便将趙桓羽立為太子,交托于全氏撫養。

孤兒寡母雖都看對方不順眼,但礙于形勢便就一拍即合,先帝仙逝後,兩人除了日常請安以外,基本沒有什麽交集。

今日太後親來,皇帝知道一定沒什麽好事。

全太後婉婉地微笑着,道:“皇兒啊,最近可是有什麽難辦的事兒?”

皇帝恭敬道:“母後何出此言?”

全太後端起茶碗,緩緩地啜了一口,道:“聽聞皇兒最近常往大理寺跑,哀家這個做母親的,總是不放心。”

皇帝心下了然,全氏家族在朝中氣焰不小,一些小的權財買賣總是少不了的,全太後早就在自己身邊安插了人,自己與大理寺關系一密起來,全太後當然會擔憂,所以來這裏和自己和稀泥。

皇帝道:“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只是前些天抓到一個人,這人比較有意思。”

全太後擡眼,“哦?什麽人?”

皇帝一想到這事就郁郁,悻悻然道:“不知母後是否還記得抗遼一役中犧牲的鐘少傅,是他的兒子。”

全太後當然記得鐘雪麟,八年前因為他死了,皇帝差點沒挺過來,這事朝廷上下都知道,但就是沒人敢再提。

全太後揣摩着皇帝的表情,想着有了這人,皇帝大概就沒心思再管全氏家族的那點事兒了,于是緩緩道:“鐘少傅的兒子,叫什麽名字?鐘少傅飽讀詩書文采盎然,想必公子也定是一表人才熟讀經論的吧。”

皇帝還是郁郁,無精打采地答道:“哦,他叫鐘離……母後問這個做什麽?”

全太後放下茶盞,微笑道:“既然如此,把他召到宮裏來如何?陸大人政事繁忙,總不能好好指導琉奚的功課,讓鐘小公子來與琉奚陪讀豈不正好?”

皇帝趕緊打起精神,道:“如此不可,這鐘離目無王法胸無綱倫,不僅當衆欺侮晉王,還……咳,總之這樣的人決不能為人師表,以免誤人子弟……”

全太後眨眨秀目,問道:“胸無綱倫?”

皇帝幹咳一下,道:“總之不是個好人。”

全太後笑了笑,管他是不是好人,能讓你這麽語無倫次的人,哀家說什麽也要把他弄進宮來。

“這世上之人孰能無錯?何況若是晉王有錯在先,總不能牙被打掉了和血吞,鐘小公子這般做也許是有緣由的呢。”

“何況……其父鐘少傅乃是我朝之大功臣,虧待了其子,世人恐怕要說我趙氏人心淡薄了,這不是讓官民上下人人心寒麽?”

皇帝被全太後娓娓動聽的一番述說說得語塞,總不能說這鐘少傅之子差點睡了自己吧?

“但是……”

全太後立起身來,侍女迎上來攙扶着往外走去,“就這麽辦了,哀家也乏了,過幾日再來會會這位鐘小公子。”

皇帝聽着全太後的腳步聲遠去了,立在原地呆了一陣,叫來陳公公口傳旨令。

卻說鐘離坐在這牢獄之中苦思冥想,自己究竟是哪裏惹怒了皇帝啊?見到鐘雪麟的兒子,皇帝不應該是高興的麽?怎麽氣成那樣。

鎖牢房的鐵鏈嘩啦啦地響了,兩個獄卒簇擁着趙桓夕走了進來,趙桓夕一揮手,獄卒沖上來押着鐘離開始剝他的衣服。

鐘離懵了,這麽快就要去瓊島了?

沒一會,髒兮兮的囚服被扔在一邊,鐘離赤條條地縮在角落,趙桓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鼻子裏哼了一聲,又是一揮手,一桶冷水劈頭蓋臉地淋下來,初春的寒意刺入骨髓。

“鐘小公子。”趙桓夕輕飄飄地說。

鐘離擡頭看他,“晉王爺,你……是來尋仇的?”

趙桓夕朝他笑了笑,道:“怎麽能這麽說呢?你我之間怎麽會有什麽仇呢?”趙桓夕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揮手道:“再來一桶。”

又是一桶冷水潑在鐘離身上,冷水像是浸入了毛孔,內外都是冷冰冰的。

趙桓夕笑着道:“去面聖,總不能這麽髒兮兮的吧?你看看,還沒洗幹淨呢,來人啊,再拿一桶水來。”

鐘離聽見“面聖”二字,頓時身體也不冷了,光着身子也不害羞了,猛然站起來,全然不顧趙桓夕錯愕的目光。

“水桶拿來!”鐘離說着,接過獄卒手上的水桶,悉數淋在自己身上,甩了甩頭發甚是神清氣爽。

“走吧。”鐘離朗然笑道,兀自拉開牢門走了出去。

趙桓夕在背後瞪大眼睛,這人……這人是唱戲的怎麽着?怎麽說變臉就變臉啊?剛才不是一副病蔫蔫的樣子麽,怎麽一桶水淋下去就成倜傥公子了呢?

這都不重要,只是……他可是還是光着身子的,這麽走進大理寺去徐磬還以為自己對他怎麽了呢!

晉王爺趕緊追上去,把衣服往他懷裏塞,鐘離側過頭對他燦然一笑,說了句:“不用。”

趙桓夕簡直要被這個燦爛的微笑亮傻了,愣了一陣的時間鐘離已經走遠了,趙桓夕又追上去,抖開了衣服親自往鐘離身上套。

“晉王爺,你怎麽不等下官先進來了……”徐磬被幾名獄卒簇擁着往這邊走來,話說到一半看見趙桓夕拿着幾件衣服,正奮力地給坦胸露體的鐘離系衣服帶子,一番折騰下來,趙桓夕也被鐘離身上沒幹的水沾濕了衣服,顯得淩亂不堪。

徐磬愣在當場,呆了一陣不發一言轉身便走。

“徐大人!”趙桓夕叫住他,把剩下的衣服往徐磬懷裏一塞,怒氣騰騰地走了。

徐磬看着鐘離,“你……”又指指大步遠去的趙桓夕,“他……”徐磬暧昧的笑笑,“你們在比武麽?我不會告知皇上的。”

鐘離終于穿戴整齊進了宮,徐磬領着他來到禦書房,卻見趙桓夕和陸皖柯已經在裏面了,趙桓夕沒精打采地瞥了鐘離一眼,很有些哀怨的味道。

鐘離的目光卻是直接黏在了皇帝身上。

皇帝穿了一件玄色鑲金龍鳳戲珠堂服,金玉發冠襯得臉龐愈發的白皙秀氣。

“鐘離來了。”皇帝淡淡道。

鐘離細細地看着皇帝的臉,從微蹙的秀眉到如水的雙眸,再到高挺的鼻梁然後是點朱薄唇,這一副面龐,再看個上千年,恐怕也看不厭。

禦書房靜默了下去,好半晌沒聽見鐘離的搭話,趙桓夕心道真是個不懂禮數的狂妄小人,怕是見到皇帝尊顏吓傻了吧?于是擡眼向鐘離瞟了一眼,只見鐘離雙目呆滞,眼神直勾勾地射向皇帝,嘴角含着傻笑,整個一傻二呆。趙桓夕看了如此不堪入目的一幕,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接着心情愈發地悲怆了。

皇帝擡起頭,皺着眉又喚了一聲,“鐘離。”

鐘離這回聽見了,斂了傻笑回道:“是我。”

在場人等均是一陣冷汗直流,這人莫非是真傻啊?

皇帝只想趕緊讓他滾得遠遠的,就不追究他這次的失儀了。皇帝道:“你是鐘少傅之子,看在汝父功績,特赦你的罪,賜你五品官銜,任右武大夫,兼任太子少師,歸屬鎮國大将軍管轄。鐘離還沒有宅邸吧?先借居鎮國将軍府。”這下該滿意了吧?快領旨謝恩滾得遠遠的吧。

只聽趙桓夕悲嘆了一聲。

鐘離眨巴眨巴眼睛,道:“皇上,我不想跟着晉王爺。”

趙桓夕終于忍不住了,跳出來道:“你別得寸進尺!你是什麽好東西,輪得着你在這兒挑三揀四的?你不跟着本王,本王還不稀罕你呢!”

徐磬趕緊拉着趙桓夕,道:“晉王爺息怒,息怒。”

陸皖柯道:“皇上,鐘小公子入仕的事兒,不妨緩一緩,讓鐘小公子自個兒打算打算……”

鐘離搶白道:“我已經打算好了,我要留在皇上身邊。”

一衆人表情各異,紛紛噤了聲,皇帝的表情像活吞了蟑螂似的難看。

“不行。”皇帝沉下聲來。

“皇上說要答應我一個要求的。”鐘離道。

“不行。”皇帝道。

“那晚……”鐘離擡頭看皇帝。

皇帝氣急,一雙明眸像是要滴出水來,面對這麽個無賴痞子,自小習讀經書禮教的腦袋哪裏夠用?

皇帝一揚手,硯臺筆墨全都灑在狐絨地毯上。“你……你膽敢威脅朕?”

一衆人趕緊團團跪下,呼道:“皇上息怒!”

“你好大的膽子……你不要命了?!”皇帝一手撐着檀木案,面色煞白。

鐘離看着皇帝急得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心裏頓時便軟下來了。

“我知道了,”鐘離道,“鐘離領旨謝恩。”

皇帝臉色難看,陳公公迎上來扶着皇帝往偏殿走,回過頭來對一衆人道:“皇上龍體有恙,各位大人自行回去吧。”

衆人各自說了告退,趙桓夕埋頭往外走,一路走到午門,一回頭看見鐘離還跟着自己。

趙桓夕暗道了一聲嗚呼哀哉,以後被這麽個妖怪纏着,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你……你還跟着本王做什麽?”

鐘離恭敬地抱拳道:“晉王爺,皇上旨意,以後我就是王爺的人了。”

趙桓夕瞪眼睛看他,是什麽樣的腦袋能把皇帝的旨意曲解成這樣?真想刨開來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幺蛾子。

“我給你錢,你自個兒出去找個地方蹲着還不行麽!”趙桓夕摸了摸袖袋,臉登時塌了下來,忘了今天穿的是朝服,壓根沒帶銀兩。

“你在這等着,我回去給你拿。”趙桓夕道。

鐘離又跟上來,眨眨眼睛,“晉王爺,你不會是想着把我扔在這就不管了吧?”

趙桓夕憤憤然,竟然被猜中了,這妖怪雖然瘋癫但不笨啊。

趙桓夕不再理他,出了午門便登上自己的車辇,一回頭卻見鐘離也輕巧地躍了上來。

“回将軍府。”鐘離對轎夫道。

作者有話要說: 文風變得好奇怪T0T,和另一篇文的風格有些混了……求見諒求見諒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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