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梁凱禹路過寧硯房間時聽見一聲巨響,他敲了敲房門,裏面又沒了動靜,正當轉身要走,門把從裏面被擰了下,沒擰開。

一下他就發現了問題,皺眉等着,在下一次門把被擰動時,千鈞一發之際,他往裏撞開了門。

這一下動靜不算大,傭人都沒被驚動。寧硯幾乎是撲過來的,梁凱禹下意識接住他,摟在胸前。

而後看見了紅着眼的劉轶。

寧硯房間裏散落一地的書本,倒下去個凳子,剛才巨響就是它發出來的。梁凱禹護住寧硯,冷眼道:“劉老師,小硯有什麽冒犯您的地方還請見諒。”

劉轶眼鏡斷了條腿,他急促地呼吸,扶了扶鏡框,理智慢慢回籠:“不,對不起……我喝醉了。”

梁凱禹側眸看寧硯,寧硯沒出聲,把臉埋在了他肩上,看不清表情。

“既然喝了酒,再教課怕是不太妥當,”梁凱禹給他讓出路,“您先回家休息,今天的課暫停吧。”

這話滴水不漏,誰都沒得罪。劉轶酒被吓醒了大半,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酡紅的酒暈變得煞白,忙收拾收拾東西要走。

他匆匆從兩人身旁略過,于此寧硯擡眸,眼尾熏開片豔豔的紅。

梁凱禹微怔。

這是兩人靠近彼此過最近的距離,呼吸近在咫尺,兩雙眼睛幾乎交纏融化。寧硯抓住梁凱禹的衣襟,又似哭又似憤怒,貓兒一樣氣若游絲的聲音:“他是個變态!”

梁凱禹怔怔地看他哭,他這才發現寧硯左眼角與鼻梁交界的地方有粒雀斑,像痣。

“我要讓我爸爸開了他!”寧硯虛張聲勢,實際上他連梁凱禹的懷抱都不敢離開,“他竟然親我的手,還要抱我,我殺了他!”

梁凱禹看見他手腕紅了一片,像被什麽東西鉗制過,伸手握住,他疼得一縮。

寧硯還在咒罵抱怨,梁凱禹拖住他,不知所措道:“先給你上藥好不好?你哪傷到了?”

Advertisement

“腿,”寧硯伏在他身上,“我腿被凳子砸了,動不了。”

梁凱禹聞言攔腰抱起他,他不沉,梁凱禹覺得可能之前寧家養的狗都比他重。他小小的乖乖地縮着,比任何時候都可憐。

他的腿果然被砸出道淤痕,嫩白的小腿上格外觸目驚心,梁凱禹半跪着給他上藥,這一刻他心中生出種荒謬的錯覺,仿佛他不是寧硯的哥哥,而是寧硯的侍衛、保姆、騎士。寧硯則是活在城堡裏的嬌氣公主,總是苛待下人的那種。

寧小公主還不知道自己晉了級,蔫頭耷腦發呆,看樣子吓壞了。

梁凱禹碰了碰他的手腕,紅的那片開始發青,劉轶用了狠勁兒,一點沒留力,如果今天不是他正好經過,會發生什麽不敢想。

“……他要做什麽?”寧硯小聲發問,“我又不是女生。”

梁凱禹在大學見過不少同性情侶,只是這種事沒必要挑這種時候說,他略一思索,站起身來揉了揉寧硯的頭,用平生最像是“哄”的語氣道:“你不需要知道這種事,交給我來解決吧。”

“你是不是要去找我爸?”寧硯一提寧善興就開始不高興,“不許去!這件事情我不許你說出去!”

梁凱禹一時沒了話講。

寧硯很執拗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溜圓,見他不答話,竟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腰帶,幸虧不是一拽就開的運動褲。

但也足夠梁凱禹狼狽。

梁凱禹心裏的那點柔軟頓時灰飛煙滅,去移他的手,正好握住傷處,寧硯嘴巴一撇,疼得淚在眼眶中打轉,可還是不妥協。

“好好,”梁凱禹無奈松手,哭笑不得,“我不說,松手。”

得虧是個小子,心比較大,不然哪能剛被人猥。亵完就去拽另一個男人的褲腰帶?要是個姑娘,吓也該吓死了。

不過這種事不論性別,造成的傷害都是一樣的,思及此,他又忍不住觀察寧硯,若是因此生出心理陰影來,還告不告訴寧善興?

他給寧硯倒了杯水。

片刻後,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側身去接,寧硯整個人窩進沙發裏,捧着水杯,又乖又呆。

講完電話,再回過頭來,寧硯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瞧,他這副模樣真的十分罕見,梁凱禹沒忍住,又伸手去揉他,結果被躲開,他神色閃爍,故作鎮定:“我沒事!”

他的可愛乖巧永遠維持不過幾秒,總是精準的戳動人心,又精準的将其打散。梁凱禹還有事,守護他片刻,轉身該走了。

寧硯看着卧室門在他面前合上,心裏總歸不太爽,煩躁地把杯子放桌上,沒放穩,摔碎了。

“啪”一聲,玻璃四濺。

而梁凱禹走後不過半小時,久未歸家的寧善興便攜着助理回來了,彼時寧硯正身殘志堅的用客廳大電視打游戲,傭人給他削了水果,誰都不敢上前打擾。

寧善興開門後無聲無息地看了寧硯一會,屏幕上的人物随着寧硯的操作激烈厮殺,屏幕跟前的人盤腿坐着,眼睛眨也不眨,指尖的動作熟練流利,是學習遠遠沒有的勁頭。

他覺得再看下去就要心梗了,當場給寧硯拔了電源插頭,面色疲憊問道:“老師呢?”

寧硯才開始吓一跳,吓完後有點生氣,無懼無畏道:“什麽老師?”

“這個時間你本該補着課,我問你現在應該出現在寧家你的卧室裏的老師呢?!”

寧硯與他對視了片刻,那雙眼睛裏充斥着失望。

片刻後,他的心也漸漸冷下來,身體往後一仰,很随意似地說:“不知道,可能在自己家呢吧?我又沒在他身上裝定位。”

寧善興這幾天在幾個城市之間奔波,覺都沒怎麽睡,唯一的兒子還越大越不聽話,他焦慮,又無計可施,公司的事務繁忙,注定了他的分身乏術。如今寧家上下猶如一盤散沙,他想改變,又如何能改變?

傷怒交加,脾氣反而發不出來,他随手招呼了個傭人,沉臉道:“把他弄自己房間裏去,鎖門!我今天不想再看見他!”

傭人尴尬地擦擦收拾着衛生的手,過去拽寧硯。

寧硯眼眶微微紅了,瞪着寧善興,可惜寧善興不再看他,他甩開傭人的手,低聲道:“我自己走!”然後一瘸一拐上了樓。

躺床上後就聽見了房門被鑰匙鎖上的聲音,寧硯砸過去個枕頭洩憤——枕頭無聲無息的落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晚上梁凱禹回寧家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寧家所有人都歇下了。他進門看見方婧詩側躺在沙發上,在等他。

他過去,捏住母親的肩膀,“怎麽睡沙發上?不是讓你別等我。”

方婧詩吓一跳,順勢起身,“沒事,反正也睡不着。”

梁凱禹問:“寧叔叔回家了?”他停車時看見了車庫裏的車。

“嗯。”方婧詩嘆口氣,“回來就跟小硯吵了一架,還讓人把這孩子的房門鎖上了,晚飯都沒吃。”

梁凱禹一頓,猜到了些原因。

果然方婧詩說是補課的事情,挽了挽頭發,垂頭道:“這父子兩個,也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沒坐下好好吃頓飯了,要是我們有天……”

她沒說下去,似乎有所顧忌,話頭一轉,“廚房給你留了夜宵,餓了就去吃點,都放保溫箱裏溫着呢,吃完趕緊休息去。”

梁凱禹笑:“我回家休個假,等回去怕是要被同事嘲笑說胖了。”

方婧詩不滿:“還說休假呢,回家這幾天也沒見你歇着!”

話雖如此,實則藏着關心。梁凱禹冤枉,他回家确實是想休息,已經不分晝夜忙了一學期,鐵打的人也會累,公司接下來能用到他的地方少,在家這點辦公量,比起在公司可輕松多了。

他也不多做解釋,扶起方婧詩:“好,我這就去吃,您去休息吧。”

方婧詩踩住拖鞋,扭頭慢慢上了樓。

梁凱禹目送她的身影消失,朝廚房走,做飯的阿姨給他留了南瓜粥、玉米排骨湯、紅燒肉和雞蛋餅,保溫箱裏套着小的保溫盒,菜一摸還是燙的,分量估計三個人吃都夠,他拿了兩雙筷子,提着保溫盒去了二樓。

寧硯的房間緊閉着,不知誰找了把鎖,別在了門把上。

不過鑰匙就挂在門鎖上,或許是傭人怕出事,只鎖裏面的人,并不限制外邊人——寧小少爺在家人緣奇差,加上寧善興說話的分量,沒人敢挑戰權威,所以即使這鑰匙在外挂了幾個小時,也并沒有人轉動。

梁凱禹研究了會才把這手法奇特的鎖打開。

可是打開門後,房間裏也沒什麽動靜,今晚月光透亮,朦胧照着寧硯一團亂的床,他以為人睡了,保溫盒輕輕放在床頭櫃上,猛地發現不對勁。

掀開被子後,床上空無一人。

梁凱禹皺起眉頭,視線落在了房間裏半開的窗戶上,心一點一點往上提——寧硯是跳了窗嗎?他的腿還傷着,這麽跳下去一點措施不做,腿不想要了?

以前知道他倔,沒想到還瘋。

他站到窗邊,往下俯視——與他房間不太一樣的視角,能将草坪上的狗屋盡收眼底,近幾年草坪裏種了批黃楊球,被修剪成各種形狀,他在黃楊球的間隙中,看見了瘦弱熟悉的背影。

猶豫幾下,他再次提起保溫盒,下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105 21:35:25~20211107 00:00: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原來是悟空啊~~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