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門口傳來了陣敲門聲。

這聲音,在寧硯的耳朵中,猶如天籁,将他從現在的這個環境當中解救出去。

他幾乎不敢看梁凱禹的眼睛,飛速躲過他的視線,打開了門。

門外站着夏何,夏何的聲音極具有感染力,熱情道:“我看見是你的單,接着就接了,快馬加鞭給你送過來,怎麽樣,夠仗義吧?”

寧硯把飯接過去,“仗義,趕緊走吧你。”

“我發現你還真是無情啊……”夏何一頓,這才看見客廳裏站了個陌生人,頓時壓低聲音,“家裏這是來客人了?你家來客人用外賣招呼啊?”

寧硯不知道怎麽解釋,幹脆閉了嘴。

梁凱禹轉過身,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其變臉速度之快,實在是令寧硯佩服。

“你是小硯的朋友?”

夏何挺熱情,“對,我和寧硯是好幾年的朋友了,你是……”

寧硯生怕梁凱禹說出什麽過分的話來。

而且就夏何的這張嘴,都不需要梁凱禹打探什麽,他自己就能把該抖落的全抖落出來。

好在,梁凱禹神智暫時還算正常,“我和他也認識好幾年了。”

“認識好幾年了?怎麽沒大見過你?”

梁凱禹笑了笑,“我們失去了聯系,最近才遇上對方。”

夏何恍然,“這樣啊,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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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如今這麽發達的時代還能失聯,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但世上的事無奇不有,他沒有深究。

“這幾年,也感謝你能照顧小硯,”梁凱禹臉上的表情十分的和藹,“看得出來,你們關系很好?”

寧硯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他清咳一聲,“我還在這裏呢,用不用我出去,給你們兩個騰地方?”

夏何看出來了,寧硯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個“朋友”

他不清楚狀況,不敢瞎摻和,連忙道:“咳,我還得送外賣,可能不是很方便……”

“當然,當然,工作要緊,”梁凱禹臉上的表情完美到無懈可擊,“實在不好意思,你先去忙吧。”

夏何讪讪地看了眼寧硯。

在被寧硯使了個“快走”的眼色後,撂下外賣就走了。

走到電梯口,還給寧硯發了個信息,問他要不要幫忙。

寧硯回複了個不用,緊接着轉過頭去,把外賣放在了剛打掃出來的茶幾上。

他完完全全無視了梁凱禹。

梁凱禹也不在乎,在目送夏何走後,嘴角揚起的弧度就放了下來。

他淡淡道:“你如今,就淪落到吃這些東西?”

寧硯咬開筷子,“請不起保姆又懶得做飯,不吃這些,我就要餓死。”

他對着梁凱禹,毫不顧忌的展示他的窘迫。

當然,現在的生活對于才開始的那兩年,已經好了不少,只是和寧家還在時,根本沒有辦法比。

更別說,如今的梁凱禹了。

他是想借由這個告訴梁凱禹,他們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也想讓梁凱禹知難而退。

哪成想,梁凱禹明白他的意思,卻并沒有按他想的那樣做。

他不僅沒有走人,還在寧硯的身邊坐下來。

過了片刻,他打開剛下載好的外賣軟件,淡然道:“剛剛點的哪家的?我也沒吃飯呢。”

寧硯放下了筷子。

兩人僵持着。

“阿魯家的烤肉飯,”寧硯重新拿起筷子,“我還要工作,不會管你的飯,自己點也好,做也好,不用跟我說。”

梁凱禹點好之後,放下了手機。

兩人沒再說話,寧硯快馬加鞭把飯給吃完,站起身直接從梁凱禹的身旁略過。

梁凱禹緊随其後。

寧硯走到書房前,看見梁凱禹跟上來,面無表情道:“我要工作了。”

“你每天都弄到這麽晚?”梁凱禹皺眉。

寧硯重複一遍,“我要工作。”

“你工作你的,”梁凱禹道,“我就在旁邊不出聲。”

寧硯磨了下牙。

在梁凱禹的“死纏爛打”中,他終究還是沒什麽辦法。

他這些年脾氣确實是收斂了很多,加上對着梁凱禹,他更加說不出難聽的話來。

所以,哪怕是梁凱禹登堂入室,他也毫無辦法。

寧硯深吸一口氣,轉身往書桌走去。

書房裏的氛圍,總體來說,是比較壓抑的,進入這個房間,人的視線都暗了一個度。

倒不是燈光暗,而是牆上的牆紙,還有大部分的擺件。

牆紙是純黑色的,擺件是一些內髒、人體器官,栩栩如生到鮮血都好像能流下來。

寧硯坐在電腦桌前,開始畫畫。

梁凱禹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皺眉打量這間房子,他記得,以前寧硯的房間,就是普普通通的男孩子的房間。

寧硯畫畫的側臉認真而安靜,眼睫毛時不時煽動兩下,剪影落在了鼻梁上的雀斑上。

梁凱禹的身體不禁繃緊了一些。

和寧硯重逢的太突然。

突然到讓他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未免太不真實了一些。

好像他動作稍微大一點,眼前的這一幕,就會變成一場夢境,直接在他的面前破碎掉。

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

寧硯的姿勢就那麽維持了幾個小時,中間基本沒動過,他也不喝水,不上廁所,就是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完完全全的畫畫機器。

期間梁凱禹還吃了頓飯呢。

梁凱禹沒忍住,“已經十二點了,起來活動活動。”

“不是想報複我嗎?”寧硯道,“看見我這樣,你該高興才是。”

梁凱禹道:“我要的不是這種報複。”

寧硯笑了一下,“看見我難受不就好了嗎?還管是怎麽方式的?原來我都不知道,你這麽講究。”

但他終歸是站了起來。

對着電腦上的畫,他輕嘆一聲,保存之後退出,電腦接着被關上。

他邊往外走邊道:“你不會就這麽賴着不走了吧?”

“嗯,”梁凱禹道,“我要盯着你,讓你的生活不得安寧。”

寧硯一頓。

能在梁凱禹的口中聽到這種話,是個人都覺得匪夷所思。

先不說這過于幼稚的報複方式,他畫畫累不累,同梁凱禹又有什麽關系呢?哪有人會恨不能二十四小時黏在恨的人身邊?

寧硯背對着梁凱禹,垂眸道:“你這樣,沒有任何意義。”

從昨天見面開始,他就一直在抗拒梁凱禹。

在梁凱禹還沒表現出來怎麽樣時,他第一反應就是從梁凱禹的身邊逃開。

梁凱禹緩緩道:“你這些年,對我,就沒有一丁點的愧疚嗎?”

寧硯愣住。

他攥緊拳頭,沒有說話。

“當年你離開,我可以理解,”梁凱禹上前,盯着他的後背,“但現在,你為什麽要躲着我?”

“你既然理解我當年離開,”寧硯睫毛顫抖,“那為什麽不理解我現在躲着你?”

曾經的天之驕子,一夕之間摔進了塵埃裏。

對他來說,整個世界都在他的面前破碎了。

他又怎麽能再像以前那樣,和梁凱禹繼續相處下去呢?

兩人之前的關系擺在那裏,他又該怎麽去面對梁凱禹的母親呢?

寧硯冷聲道:“我說過了,你趕緊走。”

梁凱禹道:“我也說過,我要報複你。”

“報複我?”寧硯自嘲一笑,“你的報複,就是指今天做的這些嗎?”

“當然不是。”

梁凱禹一頓。

随後,他在寧硯還沒反應過來時,就上前摟住了他的腰,直接将他給抱起來,摁在了牆上。

寧硯一驚,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有點慌神,“你想幹什麽?”

“報複你。”

梁凱禹說完,就低下頭,在寧硯的頸間狠狠咬了一口。

這一口,他真的是一點力氣也沒留,瞬間仿佛真的變成了只野獸,要把寧硯的喉嚨都給咬破。

寧硯痛呼出聲,“你瘋了!”

梁凱禹直到嘴中傳來絲鐵鏽味,才把嘴巴給松開。

他舔了下唇,“疼不疼?”

寧硯推開他,氣得眼睛瞪圓,脖子幾乎不敢動,不敢置信道:“你簡直不可理喻!”

“以後的每一天,”梁凱禹湊近他,“每天,我都要這麽咬你一口,每天都要狠狠的咬,好讓你體會一下這些年我的痛苦。”

寧硯顫抖着摸了摸頸間。

竟然真的被咬出血了。

“我避開了大動脈,”梁凱禹勾唇一笑,“已經練習過很多次了,肯定只會讓你疼,而不會出事。”

寧硯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大聲道:“你這個瘋子!”

“你怎麽會覺得,在你走了這麽多年之後,我還會正常呢?”梁凱禹臉上的表情看上去還挺滿意,“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千萬別逼我做出別的事情來。”

寧硯看着他含笑的表情,頭一次,覺得這麽無力。

夜裏,還是梁凱禹給他包紮的。

寧硯對着梁凱禹,已經生不出來反抗的心思了,他的住址已經被梁凱禹知道,自己又不可能短時間內搬走。

除了承受,他別無他法。

好在,梁凱禹還是給了他一些喘息的機會,幫他包紮完之後,就從他的房間裏退了出去。

至于他晚上睡在哪裏,寧硯不願意去想。

等梁凱禹出去後,寧硯就把脖子上的紗布給扯了下來。

卧室裏還有個洗漱間,他站在鏡子面前,瞧着脖頸的牙印,嘆了口氣。

第二天,在寧硯還沒醒時,梁凱禹就出去買早餐了。

他打算自己做。

叫外賣肯定不健康,什麽飯都不如親手做出來的幹淨。

只是沒想到,他還能碰見夏何。

夏何昨天回去之後,怎麽想怎麽不放心,可是寧硯又跟他說了沒事。

他糾結一晚上,還是決定過來看看。

手裏拎着給寧硯買的早餐,上電梯時,就撞見了梁凱禹。

平心而論,梁凱禹的長相,下個樓都能讓不少小姑娘側目,在同性的眼中,也是十分帥氣的。

長得好看的人,向來能比較快的獲得陌生人的好感。

夏何原本還挺防備,但是在梁凱禹主動沖他打招呼,又不鹹不淡聊了兩句之後,就放下了大半的戒心。

梁凱禹問道:“你和寧硯,是怎麽認識的?”

夏何也沒隐瞞,“我倆以前是室友,那種合租過一間地下室的革命友誼。”

梁凱禹的眉頭跳了一下。

地下室?

寧硯還住過地下室?

光是想一想那個場景,梁凱禹已經快呼吸不過來了。

他勉強笑着,又問道:“是嗎?他和你一起住地下室?”

“對啊!”夏何說起來這個,可就來勁了,“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見寧硯細皮嫩肉的,還以為是個離家出走的小少爺,生怕他合租到一半跑路,那我又得找其他的室友了。”

梁凱禹心想,确實沒猜錯,寧硯就是個小少爺。

“但是吧,他比我想象中能吃苦多了,”夏何道,“地下室冬涼夏暖,還沒有光,我們住的那個地下室,不僅具備這些毛病,它還滲水!”

梁凱禹攥緊了拳頭,“你倆怎麽沒換個地方?哪怕是個不滲水的地下室也好。”

“兄弟啊,我看你不像是缺錢的人,”夏何道,“我們那時候,吃飯都成問題,那間地下室,是我們能在這個城市裏,找到最便宜的房子了。”

梁凱禹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

“不過,也不是什麽好處都沒有,起碼交了寧硯這個朋友,”夏何說起這個,給寧硯豎起大拇指,“他從和我認識起,就一直在忙,白天去餐廳給人端盤子,晚上回來學畫畫,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能接畫畫的單子了。”

夏何有些恍然,“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能拼的人,又勤奮又努力,好像他不需要休息一樣,真是讓人佩服。”

梁凱禹已經露不出任何的表情了。

他覺得心裏好像有針紮着,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寧硯才不是什麽勤奮的人。

他原本只是個小少爺,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孩——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208 23:35:09~20220209 22:12: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江停謝俞老婆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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