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天的時候,寧善興就醒了。
他聽說寧硯來過,整個人十分的激動,提出來要見寧硯。
人沒醒是一回事,醒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寧硯還是有些膽怯,最後是在梁凱禹的陪同下去的醫院。
幸虧梁凱禹現在是老板。
要是他當員工,估計不用多長時間,就會被開了。
寧硯到病房的時候,寧善興正在往窗外發呆。
由于他和普通的病人不一樣,哪怕是在受傷的情況下,也要被束縛着。
不過只是束縛,不是虐待,所以束縛帶是避開了傷口的。
探進病房,寧硯的鼻子就是一酸。
以前他看着寧善興的背影時,覺得十分的偉岸。如今再去看,竟然顯現出幾分的單薄,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出來他生着病。
而且,寧善興有了好多的白頭發。
所謂近鄉情怯,差不多就是寧硯現在的心情了。
就在他站在病房門口徘徊的時候,梁凱禹握住了他的手。
寧硯深吸一口氣,最終叫了一聲,“爸。”
寧善興的背影一僵。
他似乎是有點不敢置信,緩緩扭過頭去時,看見寧硯的臉,張開嘴,想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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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千言萬語,化成一句:“回來了?”
寧硯扭過臉,眼眶發紅。
其實父子兩人,沒什麽好說的話題。
從前他們之間能聊的就寥寥無幾,如今多年不見,寧善興問不出口他過得好不好,寧硯也不需要去問。
如此相顧無言了片刻,還是梁凱禹主動打破了僵局。
他在酒場上練出來的功夫,在這種時候倒是發揮了不小的作用,起碼化解了不少的尴尬。
寧硯對着父親,區區半個小時的功夫,讓他覺得又煎熬,又難過。
探視時間也是有限制的。
等警察進來說時間到了時,寧硯感覺到的竟然不是不舍,而是幾分如釋重負。
寧善興對他有愧,在說話的時候,也不敢像普通的父親那樣問東問西,被局限住了不少。
等要走的時候,寧硯站起來,同梁凱禹一起出去。
就在這時,寧善興叫住他,忽然道:“小硯,爸爸對不住你。”
寧硯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沒什麽對不對得住,你永遠都是我爸。”
“冬天的那床棉被,”寧善興又道,“爸爸睡着很暖和,那些獄友都羨慕爸爸呢。”
棉被是寧硯很久之前送的了。
這些年,他給寧善興送的東西不少,寧善興肯定猜到是他了,只不過一直沒敢确認。
今天見到寧硯,才算是真正确認了。
梁凱禹伸出手,擦了擦寧硯臉上的眼淚,沖着寧善興道:“我聽這邊的警察說,這次叔叔立了功,應該會給減刑,叔叔記得多保重。”
寧善興連連點頭。
警察道:“時間都過了,你們也走吧,這幾天都可以過來探視,只不過每天的時間就半小時。”
寧硯抹了把眼淚,輕聲道:“好,謝謝。”
身後的病房門,沖着兩人關上了。
見了寧善興一面之後,寧硯覺得,自己心中懸了許久的大石頭算是落地了。
甚至有點空落落的。
好在,他身邊始終有梁凱禹陪着。
寧善興在住了半個月的院之後,痊愈的差不多,就被安排出院了。
過段時間,就會公布他減刑的通知,根據看守寧善興的警察說,會給他減刑兩年。
這半個月,寧硯天天過去陪他半個小時,起先父子兩人還需要梁凱禹在一邊緩解氣氛,後來梁凱禹哪怕不過去,他們也能好好的相處上半個小時。
五年前,寧善興忙于工作,其實對寧硯,有着許多的愧疚。
那時候兩人的矛盾,到達了一個不可調節的死路,沒想到多年之後,柳暗花明又一村,倒是能夠互相體諒了。
送走寧善興之後,寧硯正好到了交稿日。
他這麽多年,在工作上堪稱勞模,最近的事情一多,畫畫就被耽誤了不少,還是頭一次體會趕死線的酸爽。
工作上一忙,某些人就開始抗議了。
兩人要是都忙還好,彼此各忙各的,但如果寧硯忙起來,梁凱禹不忙,他就會被各種的騷擾。
具體表現在,寧硯的書房在晚上的時候,能夠開開合合十幾次。
梁凱禹進來之後,也不說話,只是在一旁看着他。
等寧硯投過去目光時,他又會移開視線,假裝不經意道:“要不要喝點什麽?”
“要不要吃點什麽?”
“我今天弄了水果撈。”
等寧硯實在忍不住,開口攆他走人時,梁凱禹又有些委屈,“你工作你的,我又沒有讓你在意我。”
寧硯:“……”
但凡他手中有能砸的東西,他肯定直接扔到梁凱禹的臉上。
晚上睡覺的時候,梁凱禹從寧硯的身後抱過來,寧硯不想搭理他,于是裝睡。
梁凱禹湊到他的耳邊,“你是不是工作到都快把我給忘了?”
寧硯覺得這人好不講道理。
哪裏有和工作吃醋的?
他在網上看情侶的段子,見過有人和游戲吃醋的,有人和對象的朋友吃醋的,過分一點,有和自己的孩子吃醋的。
但是,哪裏有和工作吃醋的?
寧硯真想問一問梁凱禹,你沒工作的嗎?
但是梁凱禹貼在他的頸窩裏,看起來真的很委屈的樣子。
寧硯就不忍心苛責他了。
畢竟,梁凱禹的沒安全感,說到底是他造成的,梁凱禹會和他的工作吃醋,只是因為太愛他了吧。
梁凱禹道:“我知道你沒睡,你睫毛都顫了。”
寧硯無奈,睜開了眼睛,“那你想讓我怎麽回答你?”
“也不用怎麽回答……”梁凱禹輕聲道,“補償我就好了。”
寧硯:“……那你想讓我怎麽補償你?”
梁凱禹的手伸了下去,看着寧硯瞬間瞪大的眼睛,也有點緊張道:“用這個賠償。”
不止是他,兩人都沒經驗。
之前兩人耳鬓厮磨,情到濃時,不是沒有過,但是那時候因為寧硯要高考,也沒到最後。
現在他們,都是很成熟的成年人了。
“你這些年,”梁凱禹裝作不經意,“交過其他的男朋友嗎?”
寧硯沒有回答,反問他:“你呢?”
梁凱禹又有點陰陽怪氣的苗頭了,“我只想着恨你,沒心思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其實也沒有過的寧硯:“……”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硬生生在梁凱禹的語氣中,體會到幾分對着負心漢說話的刻薄。
就好像,默認他有過一樣。
其實也不能賴梁凱禹。
主要是,兩人重逢的時候,寧硯對他表現的太抗拒,根本不像是還對他有舊情的樣子。
而且他的種種表現,也說明他對梁凱禹不想再繼續下去。
如今梁凱禹雖然知道,他對他确實還有舊情,而且依舊依戀着他。
但是他總還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在寧硯這裏确認。
确認不是他自己做夢。
确認他每次在寧硯這裏索取時,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愛意。
這要是換作其他人,早就煩透了。
畢竟不管什麽樣的感情,都是經不起這麽消耗的。
但是寧硯不覺得煩,他對着梁凱禹,愛意與愧疚永遠都在,甚至他對梁凱禹的愛,不比梁凱禹對他的少。
他在五年前離開梁凱禹的時候,心裏也是沒什麽安全感。
經過這麽多年,如今他在梁凱禹的身上,找到了他自己的安全感,那麽梁凱禹在他的身上,繼續去找屬于梁凱禹的安全感,在他這裏是百分百同意的。
他還可以給梁凱禹更多的安全感。
寧硯湊到梁凱禹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梁凱禹的耳根,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對着寧硯時,也不如一開始的強勢。
他有點卡頓道:“沒有潤滑……”
在寧硯一臉“那就算了吧”的表情中,梁凱禹把剩下的話給吞了回去。
他道:“我下去買。”
緊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床上翻身起來,套上了外套,就匆匆下了樓。
樓下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十分鐘不到,梁凱禹就回來了。
寧硯震驚于他的速度,又有點想笑——然而很快的,他就徹底笑不出來了。
兩個成年人,沒有實操的經驗,理論也都是知道的。
但是,一個僅僅是理論上知道,一個是知道理論,也能很好的運用到實踐中去。
寧硯就是那個一看都會,一做就廢的人。
梁凱禹看着會了,做起來更會。
幸虧,卧室裏的床能夠承受住兩個男人的重量。
經過一夜的摧殘,寧硯徹底報廢了。
第二天醒了之後,梁凱禹沒有去上班,而是待在家裏,幫寧硯把方方面面都照顧好了。
寧硯連坐在椅子上吃飯的時候,椅子上都有臨時綁好的棉墊。
他吃完後,對着梁凱禹說了這一天的第一句話。
“你這樣,公司真的不會倒閉嗎?”
主要是,他實在是不想在遍體鱗傷之後,還要時時刻刻面對着罪魁禍首。
如果能穿越的話,他想穿回昨天答應梁凱禹之前,狠狠拒絕梁凱禹。
尤其是,他還有一堆的工作沒做完。
這次,梁凱禹不好意思再煩他了。
在寧硯工作的時候,他幾乎沒再進過書房,等寧硯出去透風的時候,他才小心翼翼問寧硯要不要吃飯。
寧硯冷笑一聲,拒絕的話堵在喉嚨,又及時的咽了回去。
人是鐵,飯是鋼,飯肯定還是要吃的!
不止要吃,還要像古代的皇親貴族一樣,被梁凱禹給伺候着吃。
一天下來,寧硯的工作效率大大提升,生活質量突飛猛進,直接肝完了一周的稿子。
只是,晚上的時候,梁凱禹還想膩着他,被他毫不留情給趕去了隔壁睡。
時間越走越快了。
據說,人在幸福的時候,是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的,往往等回過神來,才會發現,原來已經過去很長很長時間了。
今年是寧硯和梁凱禹一起過的第二個年。
許多事情,都遙遠到仿佛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梁凱禹和寧硯擺脫了酸澀感,慢慢從流逝的時間中,品味出來不少的甜蜜。
和平常的情侶不同,他們沒有經歷甜蜜期,就迎來了命運的大擺錘,逼着他們進行磨合。
重新在一起之後,磨合期已經過去,剩下的,就是甜蜜。
一天比一天更甜。
過年的時候,兩人一般都選擇去方婧詩那裏,方婧詩雖然比較喜歡安靜,但是到了過年的時候,再喜歡安靜的人,也會覺得熱鬧比較好。
寧硯和梁凱禹工作比較的忙,雖說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但是始終不盡興。
梁凱禹為此頗有微詞。
因此,等過完年之後,兩人就要出去度假了,獨享屬于他們的時間。
過年的那天,由于方婧詩住着的地方不在城區,能住的起這邊房子的人家,也都非富即貴,他們倒是不缺煙花看。
從中午開始,他們就過來幫方婧詩做飯,一直忙到了晚上。
寧硯因為只會添亂,被迫失去了下廚房的權利。
他沒在廚房待夠半個小時,就被攆了出來。
寧硯自己一個人,在客廳裏玩游戲。
游戲是梁凱禹設計的,正好在他高考那一年,他在那邊學習,梁凱禹在一旁工作,內容就是這個游戲。
當時發生的事情,讓這個游戲被拖到了流産,直到今年——應該要算作去年了,才開始上市。
一經上市,就得到了極高的反響,火爆全網。
這個游戲,不是什麽大作,是2D平面的,畫風十分的可愛,裏面一共有兩個主人公,都是兩個男生。
故事大體是講,兩人男生被迫成為了同一個屋檐下的兄弟,卻因為性格不合,彼此看對方不順眼,在生活中互坑的故事。
這不是個通關游戲,屬于細水長流的放置類養成游戲。
随着玩的時間,和在游戲中得到的成就,就會觸發一些劇情殺。
寧硯是比較喜歡玩游戲的,生活比較滿意之後,他畫畫上稍微懈怠了不少,每次摸魚的時候,幾乎都是在打游戲。
他也知道梁凱禹的公司出了這麽一款游戲。
只是一直沒玩過。
在方婧詩和梁凱禹都在廚房裏忙着的時候,寧硯觸動了第一個劇情殺。
這個劇情殺裏,講的是“哥哥”第一次踏進“弟弟”家,被裏面的富麗堂皇給震驚到了。
弟弟嘴賤,還攻擊了哥哥。
因為這次的攻擊,才開始許多的玩家,都不是很喜歡弟弟。
但是到了第二次的劇情殺,玩家們開始對弟弟改觀了。
弟弟養了一條很大的狗,把狗當成自己的玩伴,可是狗狗闖禍了,傷害了哥哥,被迫關在了後院裏。
弟弟為此在深夜裏偷偷跑去後院,對着後院的狗狗說話。
他說:“這次不可以再咬人了,知不知道?點下頭我就說服我爸爸,把你放出去。”
原來,寧硯曾經和藍莓說過的話,梁凱禹都聽見過。
這是游戲裏的第一個任務,任務的目标就是:幫助弟弟,把狗狗從後院裏放出來。
寧硯看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愣了很長的時間。
許久之後,他才開始繼續點擊,往下玩。
第一個任務完成,狗狗成功從後院裏救了出來!
第二個任務:監督弟弟完成作業。
第三個任務:讓弟弟不要捉弄哥哥。
……
第不知道多少個任務:弟弟與哥哥達成“相親相愛”的好感度。
沒有破産,沒有任何的糟心事,弟弟和哥哥一直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遇見很多有趣的人,時常吵架,歡快而幸福的生活着。
這就是梁凱禹一直以來,期待的樣子。
或許,如果不是寧硯回來,他可能要把這個游戲一直放着,再也不會上市。
但是因為寧硯回來了,他擁有了更加幸福的生活,才有勇氣把幻想中的未來宣之于口。
等寧硯從游戲裏擡起頭時,年夜飯都做好了。
梁凱禹和方婧詩端着飯,從廚房裏走出來,袅袅的霧氣從一道道菜中升起,背後是兩張帶着笑意的臉。
大概等明年這個時候,寧善興也可以過來,同他們一起吃年夜飯了。
寧硯笑了笑,關上手機,起身去幫忙了。
游戲裏的幻想固然美好,現實也是絕對幸福的。
窗外煙花璀璨,聽着爆竹聲聲響,年年歲歲有今朝。
END.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完了,這是我今年字數最少,卻寫得最難的一篇文QAQ這篇文的存稿,在我電腦裏待了兩三年,改了無數遍的開頭。後來還是選擇發了上來,慶幸自己寫完了吧,起碼不會再挂念着,也不會有遺憾了。
感謝大家看到這裏!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