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一提到女兒他就會想起妻子是怎麽去世的。這麽多年了,他還是忘不了那種感覺。
“徐帆!”
奶奶終于忍不住了。
十幾年前的事,她都快要淡忘了。當年,丈夫突然離世,她被人堵着家門辱罵,徐俏嗷嗷待哺,她都挺過來了,現在她真的不想再去計較了。可是徐帆對女兒的态度才是她唯一痛心的地方。
她不明白兒子為什麽要把情緒發洩到孩子身上。
“您讓我怎麽面對她?當年如果不是因為她,皓月就不會……”一提到徐俏的母親,徐帆就提不起任何精神。
“夠了!”奶奶打斷了他。
屋子裏再也沒有人說話,只剩下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
徐帆知道自己态度不僅傷了媽媽的心,更會傷了孩子的心。可是他真的做不到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去面對孩子。
他把煙掐滅然後起身走了。
不過好在,徐俏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
有一天的晚自習之前,周周和徐俏在食堂吃飯。正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周聰朝她倆走了過來,在周周對面坐了下來。
“許周周,我能問你件事嗎?”
兩個人并不熟,基本上也沒說過話。
周周點了點頭,示意她說。
周聰轉眼看了看徐俏,徐俏也明白她的意思,正準備提出先走,卻被周周一把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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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事你就問吧。”
周聰默了一會兒說:“你和林程很熟嗎?”
周聰看見過好幾回他們一起回家,林程還在班裏跟徐俏說中午一起去哪兒哪兒吃飯。
“還行吧。”
“你們怎麽認識的?”周聰在初中沒見過許周周,但是高中一開學她們分到一個班,看她跟雲飛和林程說話的樣子像是認識很久了。
“發小。”周周想了一下才回答,她不太明白周聰為什麽問這些。
“那他有喜歡的人嗎?”
周周愣了一下。
不對。
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這我怎麽知道?”周周皺着眉頭回,語氣也不算太友好。
雖然不願意去承認,但是心跳卻突然加了速。
“你想追他?”
周周想都沒想就問了出來。
周聰瞬間擡頭看着許周周,眼睛裏亮晶晶的。她兩頰紅紅的,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旋即點了點頭。
“他要當兵走了,你不知道嗎?”周周刻意的提醒她。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在他走之前告訴他。”
周周面色很平靜,但是心裏的火卻燒了起來。她正準備回:那你去追就好了,問我幹嘛?
結果她突然鬼使神差的問:“你要我幫你什麽?”
“你跟他認識這麽多年應該對他挺了解的,所以你能不能幫我寫封信?”
徐俏的目光一直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打轉,周聰的話一出,徐俏真害怕周周要掀桌子了。
結果卻聽見周周一口答應了。
周聰笑的滿面春光,起身先離開了。
徐俏突然有些看不懂周周了。
徐俏:“你幹嘛答應她這個要求?”
周周想了想說:“順水人情麽。”
依徐俏的閱歷,她實在無法理解。
周周用了半節晚自習的時間把信寫好了,沒什麽華麗的詞藻堆砌,就是簡單的表明一下心跡。下課的時候,周周把信交給了周聰。周聰又趁着放學的亂勁,很迅速的把信塞進了林程的書包裏。
林程臨睡之前才看見那封信。他剛看見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字跡。周周寫林的時候總會把最後的捺寫成撇,看上去像是圓體字。
林程突然感覺喉頭一熱。
他深呼了一口氣,迅速滅了燈躲進被子裏,就着手機微弱的光看信。越看他的嘴角揚的就越厲害,最後完全笑成了一個傻子。
信的最後不是署名而是約他周日下午在影竹園見面說。
林程伸手掐了掐臉,他不太敢相信。他抱着信,在床上來回的翻騰,一想到見面心裏就一陣蜜意襲來。
周日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自習,大家一般都會趁這個時間去校外吃頓飯。高三了,算是給學生放松一下。
林程那天去的時候刻意脫了校服外套。裏面的Polo衫是新買的,頭一天晚上還專門讓媽媽燙了一下。
林程去的時候沒有看到人,他突然有些緊張,他一直拿着手機看時間,來回的走着。
“林程。”
突然有人在背後叫他,他根本沒來得及辨別聲音,猛的一回頭就看見周聰穿了件紅白相間的格子裙一臉羞澀的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怎麽是你?”林程的臉一瞬間就冷了下來。
周聰看到了他的反應,倒也沒生氣。
“不然你以為是誰?”她依舊笑意盈盈。
兩個人沒說幾句話,周聰就離開了。林程拒絕她,倒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林程開頭那句“怎麽是你”讓她不太明白。
周聰剛離開,林程就撥通了周周的電話。她接的很快,問他有什麽事,林程忍住怒火問她在哪兒,讓她趕緊來影竹園一趟。
周周不知道這通電話的意義,但是聽見林程語氣很是淡定。以她對他的了解,他總不至于是把她叫過去說謝謝的吧。
周周到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林程一個人站在那裏。她四處看了看并沒有看見周聰,她突然發現自己心中居然有些高興。
周周走過去正準備問怎麽了,結果林程突然就爆發了。
“許周周,你很閑是嗎?你這麽樂于助人嗎?”林程的聲音很冷。
她忽然有些心虛,林程從來沒有這麽跟她說過話,看來這次是真的碰到他的底了。她不敢回話,只能壓着脾氣聽他數落。
“你這麽熱衷參與別人的感情,怎麽不先給自己找個男朋友?怎麽了?沒人要嗎?”
周周漲的滿臉通紅,眼睛居然有些發酸。
“許周周!你在這兒充什麽好人?我跟誰在一起不跟誰在一起用不着你操心吧?以後請管好你自己!”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周周蹲了下來,把頭埋在膝蓋上哭了。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地上,但她依舊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她居然用這種方式去試探他。擱在以前,她一定會對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可是她似乎也知道了,她在林程的心裏并不是多麽的重要。不然他也不會這麽生氣,也不至于要諷刺自己。
從那天起,林程再也沒有來過學校。
兩個人再也沒有說過話。
高考結束,她去了鄰市的外婆家,一直住到了快開學。她知道林程還沒走,也突然害怕面對他,所以遠遠的避開了。
高考放榜。
雲飛很順利的考取了H大醫學院臨床七年制。他那年的成績報清華北大也基本沒什麽大問題。
周周和徐俏也順利被X大錄取了。只不過兩個人不在同一個學院。
周周回南市之前,林程入伍走了。他最後選擇了海城武警部隊,離家不遠也不近。
林程走的那天,只有雲飛去送他。他拒絕家裏人去送他,理由是怕看見他們哭。
上車前,林程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雲飛苦笑着說:“我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還是沒回來。”
林程勉強笑了笑。
“我走以後幫我照顧照顧我爸媽。”
“一定。到了部隊自己多注意身體,常打打電話回來。”
林程點了點頭,轉身上了車。
他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沒有再探出頭和雲飛道別。他拿出來手機,編了條短信,可最終還是沒有點發送。
一路上,林程覺得腦子裏亂亂的。小時候的事像過電影一樣一遍遍在腦子裏播放,有開心的有難過的。放到兩個人最後一次劍拔弩張的時候,他感覺心裏一陣陣的痛。又像是溺水的那種感覺,叫人喘不上氣。
車緩緩地開動,他的心也越來越沉。
入伍
穿着軍裝上車的時候我還在期待,周周會不會突然就出現在窗戶外面。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又不是媽媽平時看的什麽偶像劇。哪裏會有什麽奇跡?雲飛剛才告訴我,周周根本不想也不願提起我。我覺得自己真的是活該吧!
可是我也有自尊心。
那會兒怒氣上頭,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想起什麽就說什麽,可是不過腦子的話我真的不太記得了。
我跑出去一段路,可是腦子裏卻想着她是不是哭了。我跟自己做了半天的鬥争還是回頭去找她了,我都想罵自己沒有出息。
可是我能怎麽辦?
她是周周啊!
情況有些意料之外,找了一圈也沒有看見周周。我給她打電話,她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天漸漸黑了。
這裏到學校只有一條沿河的小路,路上連個路燈都沒有。天越黑我心裏就越發毛,腦子裏不好的念頭一個個都浮了出來。我肅清雜念,快步的往學校趕。
一直到夜自習開始,我也沒見到周周,她的座位一直空着。
晚自習放學,我攔住了徐俏。
“周周晚上怎麽沒來?”問的時候我都有些心虛,畢竟之前罵她的是我。
“她有點不舒服,老李頭把她送回家了。”
“她怎麽了?”我突然心慌的很厲害。
“她哮喘犯了,又沒有帶藥,老李頭看她喘的太厲害就把她送回去了。”
我竟然忘了!
周周生下來就發現了哮喘,小時候一換季就容易犯。那時候家屬院裏的小朋友都不遠跟她玩兒,還嘲笑她喘的像個怪物。
但是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她犯過病了,今天?難道是被我氣到了?
我騎了車趕緊往家趕,一上樓就先去了周周家。心裏的怒火早就在聽到她不舒服的那一刻煙消雲散了,這輩子我算是栽在她的手裏了。算了,這一別不知道要何時才能見面了,還是去跟她道個歉吧。就算她不喜歡我,以後也還是朋友。
周阿姨給我開了門。
“周阿姨,周周在嗎?”
“她吸了藥已經睡下了。”
“今天,我,對不起啊。”
周阿姨一臉疑惑的看着我,我才反應過來周周不可能把我沖她發火的事告訴她媽媽,她那麽好面子,肯定不會說。
“我,我今天把周周惹生氣了,所以她才會犯病的。”
周阿姨笑了笑回:“沒有沒有,她是不小心吸到花粉了,不是你的原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我會告訴周周你來跟她道歉了。”
回到家,媽媽跟我說姨夫晚上打來了電話,讓我去海城武警部隊。姨夫還說,那兒的副團長是他之前軍校的同學。
其實我并不糾結在哪裏當兵,只是一直幻想着能離周周的大學近一點。
那天夜裏緊急通知,第二天我們就要去武裝部參加訓練了。
海城武警是第一批來接兵的部隊。
就這樣,我匆匆告別了學校。
第二天我就住進了武裝部,雖然沒有沒收手機,可是我給周周發了好幾條短信她都沒有回。我不敢給她打電話,她快考試了,有什麽話都等到考試以後再說吧。
因為一些特殊情況,我們部隊沒有參加第一批接兵。在武裝部參加完訓練,我們又先回了家。
我回家那天剛好是6月8號。
高考結束的那天。
雲飛的考場在另一區,姑姑一家去住了附近的酒店;周周就在本校考試。
本來想着等她考完跟她道個歉的。
雖然我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什麽,但是,唉,還是低個頭吧。
我算準時間去她家找她,可是周阿姨告訴我她沒回來,晚上參加聚會去了。我們班的聚會定在了10號,她應該是和徐俏在一起。我給她打電話,一直是關機狀态。我不知道徐俏的電話,所以只能一遍遍的打。越打我心裏就越慌,後來覺得她可能是把我拉黑了。
第二天,我又準備去找她。
她家沒有人。
我聯系不上她,只能去找雲飛。雲飛說他也聯系不上,雲飛還打趣我說怎麽又吵起來了。
煎熬了兩天,我只能寄托于10號的聚會。進去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她,好不容易碰見了徐俏才知道她9號就和媽媽一起回鄰市外婆家了。
徐俏問:“你們兩個怎麽了?又吵架了?”
我點了點頭。
看來,周周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後來,查成績,填志願,直到放榜,她都沒有回南市。
謝師宴的前一天半夜,雲飛給我發了條短信。
【周周說不回來參加謝師宴。】
我的心瞬間涼了。
看來這回,我碰到她的底線了。
看來,她是真的不喜歡我,或許是厭惡我了吧。
其實就算她回來,除了道歉,我也沒有任何話可以跟她說。
月底,我們部隊來接人了。
這次我真的要離開了。
媽媽在家哭了好幾回,連我爸也天天心事重重、無心工作。
頭一天晚上,來了很多人看我。我嫌鬧哄哄的,就躲了出去。
很晚我才上了樓,家裏早就沒人了。
“明天雲飛會送我,你們就別去了。”
還沒等我媽問為什麽,我連忙解釋:“我怕看見你們哭,就別去了吧。”
第二天,我換上了嶄新的軍裝,拿着箱子離開了。
我不知道我爸媽醒了沒有,直到我離開,他們的卧室門一直緊緊的閉着。
雲飛和我叮囑了幾句,我就上了車。我沒敢往下看,我也怕我忍不住哭了。特別是雲飛告訴我,周周沒有回來的時候。這頓時間,我依舊每天會給她打一個電話,可是從沒有接通過。關于她的所有消息,都是通過雲飛轉述給我的。
和雲飛打了一架之後,我很放心他們之間來往。
因為我知道雲飛不喜歡周周。
車子發動之前,我給雲飛發了最後一條短信。
【幫我照顧好她。】
初戀
到了部隊以後,手機就被收了。在新兵連的三個月,基本就處于與世隔絕的狀态。下連隊以後,每個禮拜天會發一次手機給家裏打電話。可是時間很有限,每次只能給一個人打電話。
之前和姨夫提過想考軍校,可是來了之後我才知道義務兵必須得滿一年以後才能參加考試。
但是還好,我還有一年的時間準備。
雲飛在開學之前把自己以前的筆記都給我整理好寄了過來,連文科部分都有。東西到的那天,我們連長和指導員剛好來班裏檢查工作,剛好看見了。也可能是之前姨夫和他的戰友打過招呼,所以我除了日常工作訓練以外有了很多時間看書。
我們班長說他很羨慕我。
他比我大兩歲,G省人,生在極其貧困地區。那個時候我很難想象,一家5個孩子,勉強吃口飽飯的日子。母親因為家裏太窮而離家出走。
他是家裏的老二,一直靠着社會資助上學,念到高中畢業父親就不允許他再讀了。
原因竟然的怕他外出上學,再也不願意回去了。
後來村裏做兵役登記,他偷偷瞞着家裏人去體檢了。他父親是在他政審結束以後才知道這件事,他父親不肯讓他走,把他鎖在了家裏。最後武裝部來要人,他父親就是不松口,最後村幹部告訴他不去是要被判刑的,他父親才放他走了。但是父親在他走之前說,讓他到了部隊以後把所有的津貼都要寄回家!
班長說,他一輩子也忘不了他走出家門時父親怨恨他的眼神。
他不止一次說羨慕我。
每個禮拜領到手機時,回消息都得回上半天,電話一直要打到交手機的時間。而他,從不知道要打給誰。他父親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什麽時候寄錢回來。
他曾經也想考學,可奈何他們當地教育水平有限,他之前的成績也不算拔尖,考過一次他也就死心了。
他看着雲飛給我寄過來的書和筆記,一直鼓勵我好好學習。
之後的日子,我嘗試過聯系周周。可是電話一直打不通,短信也都石沉大海。關于她的所有消息,我都是從雲飛那裏知道的。
比如她和徐俏都在X大;
比如她十一沒回家;
比如她過年回了鄰市外婆家。
在收到錄取通知的那一年,我也收到了另一個通知。
周周戀愛了。
具體細節我不清楚,雲飛也只是告訴我男生是周周的學長,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從那以後,我不在聯系她了。
我不記得我上學的那幾年是過來的,只覺得時間很匆忙。
忙的我都忘了那種失落又心疼的感覺。
本來麽,錯過也就是錯過了。
大三,雲飛開始見習。
那之後,我們的聯系也漸漸少了。
他真的很忙。
大五那年,雲飛痛失了自己心愛的姑娘。那段時間他見習頻頻出錯,老師看他情緒不好,放了他幾天假。他破天荒的來找我喝酒,那也是我第一次請假外出。
但是我當天下午四點要歸隊,所以我只能看着他一個人在酒店買醉。
第二天,他回了Y市。
上了臨床,他更忙了。
畢業之後,我回了原部隊。
那一年我出差回了南市,領導知道我是南市人就放我回家看看。我沒提前告訴我爸媽,回去倒是把他們吓了一跳。
我媽看着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5年沒回來了,我爸媽都有白頭發了。
時間有限,提前吃了晚飯我就準備回去了。下樓的時候我路過周周家,忍了忍還是去敲了敲門。
周周大學畢業沒考研沒留校,回來在一家律師事務所上班。
這些事情,都是給我媽打電話無意中告訴我的。
至于她之前的男朋友,雲飛說大概就談了半年周周就跟人家掰了,好像是因為男方劈腿被周周逮了個正着。
她那個火爆脾氣,怎麽忍得了這些事,我那時候都害怕她跟人鬧了起來。
我敲了敲門,周阿姨來給我開的門。
周阿姨看見我吓了一跳。
我跟她打了招呼,就開始問周周在不在。
她告訴我,周周陪徐俏出去旅游了,明天才能回來。
走之前,周阿姨告訴我她換了換手機號,還把她的新號碼告訴了我。
我走的那年,周周一直躲在外婆家,周阿姨就覺得不對。問了問我媽,我媽只說是我們倆鬧別扭了。
我們倆鬧別扭是常事,大人們也沒當回事。
回去的路上,我手裏一直來回摩挲着手機,內心掙紮着要不要給周周打電話。我猛的發現,我們居然已經這麽多年沒有見過了。
最終,我還是沒有給她打電話。
或許我也沒有想好要跟她說些什麽。
三天之後,我返回了海城。
我剛回,部隊就開始了大練兵。一忙就說小半年,這中間我只和家裏聯系了一次。我爸囑咐我好好訓練,我叮囑他們保重身體。
練兵結束後的一個禮拜,我被叫到了辦公室。因為我的很專業比較特殊,待在海城武警沒有用武之地,Y市武警部隊真好需要我這個專業的人員,所以領導把我叫到辦公室和我談話。談話的人有我們部隊的領導,還有Y市武警總隊的領導。
我大致聽完,就沒猶豫的答應了。
回去的時候我在想,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終于可以向前邁一步了。哪怕最後什麽結果也沒有,我也可以堅定我的心了。
很多年
周周從事務所離職以後一直不知道要幹嘛,所以在家閑了一段時間。
正好碰上舅舅家的表哥要結婚,爸媽那段時間很忙,剛好都抽不開身。她就自告奮勇去幫忙,順便還可以陪陪外婆。
整個婚禮辦下來,周周覺得身心俱疲,她從沒想過一個婚禮要這麽麻煩。而且表哥跟表嫂每天都要為了各種細節問題吵得天翻地覆。而且每次吵完,表哥又屁颠屁颠的跑去負荊請罪,站在門口說上一堆酸不拉唧的話。
婚禮過後,周周跟着父母一起回南市。路上,媽媽突然問道:“周周,這段時間怎麽沒見俏俏呀?”
“她說最近挺忙了,估計是手裏有項目吧。”周周回答的漫不經心的。
“哪天叫她來家裏吃個飯吧。”
周周回去聯系過徐俏幾次,她總是推脫有事。周周覺得她有些古怪,但是又知道她那個工作性質有說不出什麽。
那天晚上,周周外出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徐俏家門口。她給徐俏發微信問她在不在,可是徐俏沒有回。她站在樓下看了看,裏面沒有燈。剛準備給她打個電話,就碰見她家的鄰居。
周周來的勤,門口的人也都認識她了。
“來之前沒跟俏俏聯系呢?她這會兒估計還在醫院呢。”
“醫院?”
“俏俏奶奶病了很久了,你不知道呢?”
周周問清楚地址,打上車就直奔醫院。
她到的時候,徐俏剛給奶奶擦完身體端着水盆出來。
徐俏憔悴的不行,人瘦的像竹竿一樣,連眼睛都眍了進去。
周周想狠狠的罵她一頓。這麽大的事,她居然瞞的滴水不漏。奶奶睡着了,她們倆去了醫院樓下的小公園。
“多久了?”
“大半年了吧。”
“為什麽不說?”
“我一個人忙的過來。”
周周氣極了,拉着她的胳膊就爆發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這叫一個人忙的過來?”
徐俏勉強的笑了笑說:“不是挺好的,就當是減肥了。”
徐俏把頭靠在周周的肩膀上,緩緩地說:“周周,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治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告訴你你也只能幹着急不是?”
“你爸知道嗎?”周周問的小心翼翼的。
“我打過電話,一直聯系不上。”
“錢夠用嗎?”
“嗯,奶奶自己存的有錢,她還有醫保沒什麽問題。”
徐俏沒有說實話,用的很多藥都不在醫保範圍內。
“有什麽事就打電話給我。”
“好。”
周周從來都是徐俏最堅實的後盾。認識了這麽多年,不論什麽事,她都會站在她的前面保護着她。
回去以後,周周把自己工作一年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又跟父母借了點,湊了5萬塊錢。周周知道,直接給她她肯定不會收,就充在了奶奶在醫院的戶頭裏。
她又給雲飛去了電話,把徐俏奶奶的情況跟他說了一下。剛好那段時間他在內科輪轉,也幫忙問了問那邊醫生,他只說情況不樂觀,也建議轉診去上海。可是奶奶每天清醒的時間都有限了,哪裏還能長途跋涉。
周周每天上午去醫院幫忙,大部分的時間奶奶都是睡着的,她就坐在旁邊看書。
奶奶醒的時間她就會陪着聊天。
奶奶說:“俏俏能認識你,是她的福氣。”
徐俏每天總借口去洗碗的時候偷偷的哭,周周雖然心疼她但也做不了什麽。她知道徐俏現在過的很艱難,所以沒忍住給于森打了電話。
于森是徐俏大學時的男朋友,也是周周的同班同學。
于森接完電話後沉默了很久,接着就挂了電話。
那天,于森沒有去上課。
在宿舍抽了一下午的煙。
第二天,于森給周周回了電話。他什麽也沒說,只是讓周周給他發一個賬號。
以後的每個月,于森都會打來一筆錢。于森還囑咐周周,就說這錢是申請的補助,不要告訴徐俏是他給的錢。
後來,奶奶的情況越來越不好,周周幹脆跟公司請了長假。
許平路建議女兒去考考公務員,周周剛好也沒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去試了試。
政審名單公示的那天夜裏,徐俏的奶奶去世了。
許平路和周潔跟着周周一起去了醫院。許平路讓周潔帶着兩個孩子先回家,自己留在醫院料理後事。
整個葬禮,都是許平路幫忙辦的。
周周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樣木納的站在靈前,機械性的對着每一個來祭拜的人鞠躬感謝。
葬禮結束,于森打來了最後一筆錢。周周給他回了電話,告訴他以後不要再打錢了,奶奶已經去世了。
于森那幾天在G市忙着幫忙整理證據鏈,收集材料,就晚了那麽幾天,就突生變故。
徐俏說:“其實我已經接受了奶奶的病,可是我接受不了她用這樣的方式離開我。”
徐俏沒有見到奶奶最後一面,奶奶也是半夜自己偷偷拔了針走的。
葬禮結束,徐俏打電話說讓周周來幫忙搬家。周周去了才知道,徐俏把房子給賣了。
“為什麽缺錢不告訴我?”
“治病不是小數,我告訴你你也只能幹着急,況且你之前就偷偷幫我存過錢,還幫我申請了補助。家裏的親戚也都不是有錢人,大家也都指着這些錢過日子。”
“那你幫到我家去住。”
徐俏搖了搖頭說:“周周,我知道你想幫我。但住在你家裏也不是長久之計,我先租房住着,以後有條件了再買個小房子就行了。”
許平路聽周周說徐俏把房子賣了,就和周潔商量找了找關系給徐俏申請了一套安置房。
周周被區人民法院正式錄取,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周周拉着徐俏去旅游,說是慶祝她找到新工作,實際是陪徐俏出門散散心。那時候,于森一直和周周聯系,打聽徐俏的情況。知道徐俏心情好多了,于森也放心了不少。
她們最後一站去了海城,周周忽然想到林程在這裏。她給他打了個電話,可是關機了。周周笑了一聲感嘆,原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