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日柱子從白馬鎮回來的時候,還抱了一個孩子回來。那個孩子哭紅了臉,苗三娘聽得心疼,也來不及多問,就盛了一碗豆漿,拿勺子舀了一勺,在嘴邊吹涼,喂進孩子的嘴裏,那孩子才止了哭聲。
這孩子還太小,臉上的皮都還是皺着的。柱子将孩子抱回來的時候,春望就去鋪子裏面找馮青霜了。馮青霜聽聞了這事,也趕回了院子:“怎麽回事?”柱子便站在一旁:“這孩子是我在白馬鎮撿的,我今早出門的時候,這還沒走出多少路,就在路邊看見了,旁邊也沒人,我看着不忍心,就先抱回來了。”
馮青霜掀開孩子身上包裹着的單薄的襁褓,是個女孩,大夥兒對視一眼,似乎對這樣的情況已有預料。馮青霜嘆了口氣:“這孩子就留下來罷,這天氣涼了,在外面怎麽活呀。”
柱子本就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馮青霜和苗三娘二人沒有再嫁的打算,這個孩子給她們養也是正好,若她們不要,便在想別的法子。他料想,馮青霜這般善良,定是會要的。
一院子的人,都沒有生過孩子帶過孩子,等豆腐做好,便抱着孩子來到鋪子,向馮嬸讨教經驗。方才春望過來喊馮青霜時,大夥兒都已經知曉柱子撿了個孩子回來,此刻見到孩子,也是感慨她的可憐與幸運,可憐才出生沒多久就被抛棄,幸運地又能遇到馮青霜。
喝了一小碗豆漿,孩子沒有再哭,苗三娘又拿舊衣裳将她包了起來。馮嬸很快便要當祖母了,見着這小孩,也覺可憐,接過來抱了一會兒,同馮青霜苗三娘說着帶孩子的經驗。
馮青霜有些為難地開口詢問:“我們都沒有奶水,孩子一直喝豆漿沒事嗎?”馮嬸安慰她:“有些人奶水不多,就用粥湯喂的,有豆漿喝也不差了。”馮青霜點了點頭:“還有別的法子嗎?”馮嬸便道:“在村子裏,有些孩子一塊兒出生,自己的娘奶水不夠,便去別人那兒喝兩口,有些狗娘也有奶,也能給孩子喝,不過那般喝的人少。”
馮青霜想了想,阿福生了狗崽子确實便有奶了,可那些奶狗崽子都不夠喝,她還能去搶嗎?馮青霜便又想到了村子裏也有婦人出去給人家當奶娘的,便讓柱子去牙婆那兒問問,可有奶娘,尋一個回來。
馮嬸有些驚訝,沒料到馮青霜這般大方,竟給撿來的孩子找奶娘,又是誇了一通這孩子命好。馮青霜有些無奈:“一出生就被爹娘抛棄,如何也算不得命好。”馮嬸尴尬地笑了兩下:“那你們打算養這個孩子,就給孩子起個名兒,還得去一趟村裏,戶頭裏添上去。”
馮青霜一聽,直誇馮嬸想得周到。馮嬸則又一股腦地将自己的經驗傳授給她倆,還戲言道:“如今你們倆住在一塊兒,一起做買賣,還要一起養孩子,就跟夫妻倆似的。”
馮青霜聽了,臉上有點紅,不知如何說,倒是苗三娘笑呵呵地應着:“對呀,以後我可得全靠相公照顧了,相公你可得對我好一些。”惹得馮青霜臉上又紅了一些,大夥兒都跟着笑。
到了夜裏,馮青霜便同苗三娘一塊兒商量起孩子的名字來。苗三娘強烈要求孩子跟着馮青霜姓:“你也知曉我身世,我自己都恨不得不要姓苗,孩子不能跟着我姓。你爹待你這麽好,你便當給他留個後。”
馮青霜便也同意了:“那名字你來取罷,你識的字多。”
苗三娘也沒再推卻:“便叫安然罷,我只希望我們能夠安然過一輩子。”馮安然的名字定下了,馮青霜第二日一大早便去村裏,找村長在戶頭上加個名字。
村裏昨日便聽馮嬸等人說過這孩子的事,這一早又見馮青霜來為孩子上戶,見到她,仍不忘誇她:“阿霜還是這麽善良,你行善積德,一定會有好報的!”甚至也有人直言不諱:“阿霜這麽善良,難怪能發大財。”他們倒是不懷疑,以馮青霜目前的能力,會養不起一個撿來的孩子。
村長見她過來,也問了一遍這孩子的事,馮青霜便将柱子的話重複了一遍,村長也點頭道:“這孩子跟咱們馮莊有緣,跟你也有緣。”說着話的功夫,替她上了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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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辦好了,馮青霜趕緊跑回院子,将這消息告訴苗三娘,苗三娘正抱着孩子,有些手忙腳亂。馮青霜上前幫忙:“安然上戶的事已經辦好了,都很順利,大夥兒也都樂意。”苗三娘看着馮青霜懷裏的安然突然嘆息了一聲:“我真羨慕她,她還能同你在一個戶頭裏。”
馮青霜想了想:“要不我去找找村長,同她說,把你的戶頭跟我的放在一塊兒?”苗三娘搖了搖頭:“罷了罷了,如今這些地契房契,什麽東西上都是咱們兩個人的名兒,左右我們已經理不清了,也別多此一舉,遭人懷疑。”
馮青霜點頭應下。
奶娘找得很快,沒兩日便找到了一個老實勤快的,因為帶孩子的緣故,兩人不得不在兩人的小院裏,收拾出一間屋來,給奶娘住。只不過馮青霜依舊任性地挑了一間相隔甚遠的屋子。
二丫那邊很快也傳來了喜訊,二丫已經有了身孕,依舊在鋪子裏幹活,只等着去生産了,再找人頂上。因着她有了身孕,馮青霜便讓二丫與春望換了個位置,叫春望去鋪子那兒頂着,二丫在院子這兒,好歹有白翠照顧着。
孩子喜歡熱鬧,時常在院子裏玩,又很是粘着她的兩個娘。雖然安然跟着姓馮,可依舊叫苗三娘小娘,叫馮青霜大娘,大夥兒也不覺得奇怪,只覺本該如此。苗三娘便只能有了空閑,就領着她在院子裏玩,她倒也不算累,凡事都有奶娘的幫襯。
二丫吃不下東西,總是忍不住想吐,有時候瞧見苗三娘同安然在一旁玩兒,便十分羨慕:“還是三娘這般好,也不用遭受這些苦痛,便能當娘了。”苗三娘也知二丫這段時日受的苦,也感嘆着:“是極,小安然可真是我的福星。”
白翠看着安然手上抓着豆子揮舞着,冷不丁冒上一句:“春望姐若是在這兒,定是很喜歡逗安然玩,她最喜歡熱鬧。”
苗三娘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只故意岔開話頭,似是同二丫閑聊:“說來春望也只比你小了一歲,你馬上都要當娘了,也不知她何時成親。”二丫還沒說話,白翠就接了上來:“春望姐說她不成親了,她要同阿霜姐一樣,自己做買賣,自己生活。”
苗三娘眼含逗趣地看着她:“這可不容易,你們阿霜姐是成過親了,自然不同。她這黃花大閨女,還沒成親,家中長輩哪兒這般容易便能允她不成親了?可別這會兒跟你說不成親了,改日就請你喝喜酒了。”
白翠小臉霎時間變得蒼白,只低聲重複着:“不會的,不會的。”苗三娘似是窺伺到什麽了不得的事,心中輕輕嘆了口氣,又走到白翠身邊輕聲道:“她若不成親,你便能做主也不成親嗎?”
白翠側頭看她,沒說春望的事與她何幹,只低下頭去不說話。苗三娘沒再說話,直起身子,心想着要與馮青霜好好商量商量春望的事了。
馮青霜乍一聽春望和白翠的事,滿是不可思議:“恐怕是你多想了,我們倆如此,哪兒就人人都如此了?”苗三娘也不着急辯駁:“你白日若是瞧見了白翠的神情,便知曉我不是多想。春望才去鋪子幾日,她便相思成這般模樣,比起我當初來,還要更甚。”
馮青霜聽着苗三娘的話,細思一會兒,頗為不解:“你早就與我住在一塊兒了,又不曾分開過,你也患過相思?”
苗三娘不好說在她搬進馮青霜家住之前,她便隐約有相思之意,便道:“你白日到鎮子上做工,我在家等着,不需相思嗎?”馮青霜只覺她說的有理:“是了是了,才成親那會兒,我白日在鎮上,也時不時會想起你。”
苗三娘從不知馮青霜這個心思,突然聽見,十分欣喜,又緊貼在她身上問道:“那你如今天天在外頭,會不會想我?”
馮青霜摟住她:“自然是想的,我才走出房門便想着何時才能見到你。你看我哪裏忍得住,我午飯也得回來吃,看一看你才好。”苗三娘笑着,輕輕地親了一下馮青霜的臉頰:“不累嗎?”
馮青霜搖頭:“看不見你才累。”
兩人抱了一會兒,又開始商量起春望的事來。兩人商量一番,馮青霜第二日找春望談了談,春望确實有一些野心,馮青霜便叫柱子帶着春望去做事。春望十分感恩馮青霜給她的這次機會,十分認真地學着,甚至有時比柱子還心細幾分。
馮青霜也對她的能力表示欣喜,表示等年後,再去新的鎮上開一家豆腐鋪,讓春望去主持大局。春望欣喜異常,遇見什麽不懂的事便問馮青霜,學得越發賣力。
馮青霜便叫她自己去物色地方,物色人選。春望猶豫了一會兒,才試探着開口:“阿霜姐,我能帶白翠去嗎?”馮青霜沒有立馬答應:“我得問問白翠,是不是願意跟你去。”春望欣喜地離開,馮青霜将此事告知苗三娘,苗三娘便理直氣壯地瞪着馮青霜:“你瞧,你瞧,你還道我多想,她們确實不一般!”
“興許她們只是好姐妹呢?”馮青霜依舊有些不确定。
苗三娘哼了一聲:“人家還說我們是好姐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