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字紙

侯府後宅自從那日謝淮氣勢洶洶地一派蠻橫言論後,許久從沒動靜,平平靜靜過了七八日後,

楚清姿已經逐漸習慣了在侯府的生活。

這裏安靜,人少,自當年老侯爺去後,侯夫人便大筆一揮,裁去了許多伺候的下人和管侍,就算精致如二夫人,身旁也就三四個丫環伺候着,楚清姿這邊更是只有喚荷澄蘭和其他一些原屬于謝淮的侍從。

在侯府,侯夫人是老侯爺的正妻,掌大事,如同面聖此等大事,都是侯夫人這位聖上親封的诰命夫人去做。而二夫人是老侯爺的平妻,掌小事,侯府上下開支花銷,明賬暗賬,都是二夫人來執掌中饋。

三姨娘出身低微,加上不善言語,不喜争鬥,在侯府還沒謝顏鬧得歡實。

由此一來,楚清姿每日只要避開謝顏,日子就過得極其安定舒适,

和喚荷澄蘭養養花,逗逗鳥,心情好了吟詩作畫,簡直比在相府還自在。

謝淮平日懶得管她,每天從國子監回來,就一股腦紮進書房裏,常常半夜都不睡。偶爾才在楚清姿睡得正熟時,将被子猛然掀開,灌進一通冷風,然後笑着捉弄她。

“楚清姿,你睡覺會流口水麽。”

“楚清姿,你能不能別總占那麽大地方。”

“楚清姿,沒我你睡得着覺啊?”

楚清姿簡直想将整張床給他讓出來,只求他能閉嘴。

煩人。

簡直比謝顏還煩。楚清姿有幾次都想聯合謝顏好好罵上一頓謝淮,想了想還是作罷。

謝淮這人天生就這樣,哎。

她娘還想讓她嫁過來改過謝淮的性子,現在楚清姿簡直覺得是天方夜譚。

因為她自己的性子都快被謝淮折磨得有些不正經了。

“小姐!二夫人說請你去前廳,無事不登三寶殿,報信的小核桃臉色煞白,想來不是什麽好事,你當心!”喚荷一邊說着,一邊急急忙忙給楚清姿套上外衣,小心叮囑:“若是有人要害咱,我立刻就回相府搬救兵去!”

好幾天沒動靜,謝顏該是終于忍不住造作的心,又央求着二夫人給她做什麽主吧。

楚清姿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一副上前線似的模樣,配合道:“可有勞你了,人家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見她不上心的模樣,喚荷急得發愁:“小姐,你忘了以前夫人總說,越是大世家裏這些個後宅越是暗流湧動,不能這麽大意的!”

楚清姿連忙故作嚴肅,說道:“那你也別上相府搬救兵,直接找謝淮。”

聞言,喚荷微微一愣,随即歡喜道:“小姐,你和世子誤會解開了?”

“倒也沒......”楚清姿幹咳了兩聲。

她和謝淮本就沒什麽太大的誤會在其中,頂多就是互相看不順眼,如今也只不過是稍稍入眼舒服些罷了。但謝淮該欺負她時,可是一次沒少。

上次潑她茶水這件事,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呢。

只是在侯府,除了侯夫人,說話最能起點作用的大約還是謝淮。

再者言,人家謝顏壓根就不是沖着她來的,謝淮的爛攤子還是讓他自己收拾。

“快別說了,二夫人在催呢。”喚荷匆忙地給楚清姿穿戴好,拉着她便趕到了前廳。

果不其然,二夫人身旁,正站着氣勢洶洶的謝顏。

“喲,瞧瞧人家相府金貴大小姐,這萬般的不情願。”謝顏冷笑了聲,對二夫人道,“二夫人,我早就說此人壓根就不是真心嫁進侯府的。”

二夫人目光落在楚清姿身上,微微眯起眼道:“世子夫人。”

楚清姿恭恭敬敬滴水不漏地行過禮後,才應聲道:“給二夫人請安,聽說二夫人找我有急事,夫人有什麽話要問?”

二夫人撐着下巴,看了眼身旁的婢女,那婢女立刻冷冷地将一疊字紙扔在了地上。

“解釋清楚,”二夫人面色微沉,這是楚清姿第一次見到她似有發怒的跡象,“這些詩詞,是怎麽一回事?”

楚清姿沒反應過來,愣了愣道:“什麽詩詞?”

喚荷剛想伸手幫楚清姿撿起來,就聽謝顏冷嘲熱諷道:“還能是什麽,左不過是你寫的那些不知廉恥給相府侯府蒙羞的東西,楚清姿,成了親還給其他男人寫詩,你還要臉不要?”

聞言,楚清姿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她伸手接過喚荷遞來的字紙。

其實不用看,她也大概知道是些什麽。

那時她當初戀慕顧絮時時,以他為準,寫的詩。

詠竹,詠雁,詠高山流水,她一個字沒提過顧絮時,卻字字句句都是寫他。

那些詩,但凡讀過書,都知道是情詩。

這東西本該在相府,當初楚清姿自寫完後從來沒有送出去一張,她向來是自己寫給自己看的。

能拿到這些字紙送來侯府的人,只有一個,楚漣容。

楚清姿面容發白,她知道是謝顏和楚漣容勾結在了一起,上次顧絮時進侯府估計着也是楚漣容和謝顏的手筆。

可這話說出去沒有任何證據,甚至這些詩,也都是貨真價實她自己親手所寫的。

“夫人從何處得來的這些東西。”楚清姿面色分毫不顯驚慌,有條不紊道,“這些東西本該出現在相府,是誰把它帶進侯府的。”

聽了她的話,謝顏似乎抓住了她的把柄似的,嗤笑道:“你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承認這些都是你寫的了?什麽相府不相府,這些東西是從澄蘭的房裏搜出來的!”

二夫人的眸子如同利矛般刺來楚清姿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是,這些東西确實都是我寫的,但這是我在嫁入侯府前所寫。”

聞言,二夫人臉色微怔,如果楚清姿說這些不是她寫的,那麽确實有些可疑,畢竟楚清姿和顧絮時的傳言,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再否認便顯得掩耳盜鈴。可楚清姿卻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這件事,說明楚清姿已經知道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可是謝顏根本不信,也不聽她解釋,怒道:“你別裝了,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整日寫情詩思慕你的情郎,還将詩藏在澄蘭的房裏。可你戀慕顧絮時的事情,全京城都知道,這些詩定然都是你寫的,給侯府蒙這麽大的羞,若傳出去,你讓我們侯府上下怎麽見人?”

她咄咄逼人,楚清姿卻面色如常,冷靜地答道:“我早已和顧絮時沒有任何關系,請大姐不要再提及這個人,我現在是世子的世子夫人。”

謝顏根本不放過她,冷聲道:“你還知道你是世子夫人,整天在屋裏,不知道和這些婢子寫些什麽東西,誰知道你在外面都幹了些什麽下三濫的勾當,侯府的臉都讓你丢盡了!”

說的實在難聽,喚荷幾次都忍不住想要回罵過去,楚清姿卻輕輕拉住了她,看向二夫人道:“二夫人也如此覺得麽?”謝顏沖動無腦不值一提,最關鍵的還是這位的看法。

二夫人眉眼淡淡,眸光緊緊盯着楚清姿,許久才道:“你是個聰明人,但你不該把聰明用在別的地方。”

聞言,楚清姿已然徹底明白。看來在二夫人眼裏,自己确實仍然還是愛着顧絮時的。說不準,二夫人早早就調查過她,她和顧絮時的過去,早就被二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半晌,楚清姿輕輕道,“那依二夫人所言,想如何處置我?”

二夫人默了半晌,道:“依侯府家法處置,藤鞭三十。”

對女子來說,藤鞭三十,可是極其重的刑罰。別說三十鞭子,就是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哪個嬌生慣養的女兒家受得了。尤其像楚清姿這樣身嬌肉貴,還自小體弱的,三十鞭子足夠要她半死不活。

看來這次是楚漣容替謝顏出的主意,捏準了楚清姿不會去找謝淮求助,只能自己一個人解決這件事。而且就算她找了謝淮,謝淮看到這些詩,還會幫他嗎?

“來人,請家法。”

二夫人聲音陡然冷戾,謝顏忍不住吓得一抖,頓了頓,又隐隐興奮起來。那個楚漣容給的法子着實好用,只要咬死了楚清姿和顧絮時不幹淨,她今日就必然會挨鞭子。

侯府上下幾時見過二夫人如此氣勢,知道是動了真怒,均是默不作聲,沒人敢替楚清姿說話。

楚清姿輕輕嘆了一口氣,看來她和二夫人是沒法和平共處了,起碼今天她一定要得罪得罪二夫人。于是楚清姿仰起頭來道:“二夫人你若要行家法,一沒有侯夫人在場,二沒有世子在場,三我情詩中此人也沒有在場,您因何判定這些情詩定然是我放在澄蘭房中的?”

斷了斷,她又看向謝顏道:“正常人難不成不都是該覺得,這些詩都是澄蘭所寫嗎,是誰第一個怪罪到我頭上?難不成就因為澄蘭是我的丫鬟,此事便就是我的錯,可澄蘭是世子賜給我的丫鬟。您要罰我,請叫世子,侯夫人,還有那情詩中人都來,一一辨證過了,再定我的罪狀,否則,我不認。”

“巧言善辯!”二夫人冷着臉道,“你做的這些事,寫的這些詩,足夠你死多少次,你可知曉?”

有了二夫人撐腰,謝顏立刻起身道:“管你認不認罪,難不成你說不認便不打你?來人,上家法!”

卻聽門外一道聲音響起,将前廳僵持的局面打破。

“誰敢動她試試。”

謝淮緩緩走進來,眸光微頓,落在那字紙上,一腳踩上,淡淡道,“謝顏,我記得,我警告過你。”

“你竟庇護這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謝淮,我看你是......”

下一秒,謝淮狠狠扯住了她的領子,一字一頓,冷聲道:“她做錯什麽,皆是我來管,你算什麽東西。有什麽沖着我來,再對她下手,別逼我不客氣。”

“要罰,也是我來罰。”

謝顏呆滞地看着他,就連二夫人也驚愕于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往常就算謝顏如何招惹謝淮,他從來都沒有上心過,只是冷嘲熱諷幾句便作罷,這是他們頭一次見到謝淮如此狠辣地動手。

半晌,謝淮甩開謝顏,眸光落回到楚清姿身上,聲音沒什麽起伏,淡淡道:“走。”

待楚清姿被喚荷膽戰心驚地拽走,剛踏出門楣不遠,就見那字紙被人粗暴地扔出來,在空中紛飛,嘩啦啦作響,最終如同落葉般最後落進布滿灰塵的角落。

謝淮......生氣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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