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錯字
楚清姿怔然看着,心尖微冷。
不知謝淮究竟和二夫人他們說了什麽,楚清姿只見他出來時,臉色陰沉,只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離開。
“小姐......我去同世子說,不能讓侯府這樣冤枉你!”喚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覺得謝顏實在卑鄙得很。
楚清姿緩緩擡手,低聲道:“你別跟着,我去跟他說。”
聞言,喚荷急切道:“這怎麽行,世子他正在氣頭上說不準要怎麽發怒于你,我去,我不怕挨打。”
“不必。”楚清姿彎下身子,撿起那疊字紙來,耳朵裏還能聽見前廳裏謝顏和二夫人的話。
“像這樣的女人也就只有謝淮會娶回家。他竟然為了那種女人要打我。”
謝顏的聲音已然帶了顫抖的哭腔。
二夫人嘆了口氣,道:“改日我便去同侯夫人說清此事,斷不能留這樣朝三暮四之人在侯府。”
“真是可笑,當初謝淮口口聲聲當着侯夫人的面百般美言,說楚清姿大家閨秀,說她品質難得,抱瑜握瑾,結果鬧出這檔子事來,當初娶她進門全京城就等着看他笑話,現在果真有了這一遭!”
謝顏不知拂落了什麽,一陣瓷片破碎聲嘩啦啦作響。
楚清姿的指尖微微一頓,緩緩走了進去,對謝顏和二夫人道:“夫人,我知道你們不信我,人年少時總會犯錯,我已經受過教訓,不會再犯,我既然嫁進侯府,此生此世就是侯府的人。”
二夫人一言不發,只靜靜地看着她。
“夫人,我絕不會做給侯府蒙羞之事,我被顧絮時退婚時,是謝淮敲開相府的門來提親,讓我免受京城中人的嘲笑和鄙夷,此恩之重,我楚清姿永世難忘。”楚清姿深深地鞠躬,道,“夫人和大姐若是怪罪,皆怪罪在我頭上。”
說罷,她伸手将那些字紙,一頁頁、一張張撕個粉碎。
是啊,是她忘了,謝淮對她恩重如山,可她嫁進侯府,卻只以為是一場平等交易,她從未想過要将這些恩情還給謝淮。
許久,二夫人擺了擺手,道:“謝顏,你下去。”
謝顏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夫人,你別被這女人的鬼話給騙了,她......”
“下去!”二夫人站起身來,冷聲道。
被這聲喝住,謝顏忍不住一抖,剛被謝淮罵過,她可不想再受二夫人的脾氣,反正目的已經達到,謝顏連忙起身退下,離開時還狠狠瞪了一眼楚清姿。
待她走後,二夫人緩緩走到楚清姿跟前,淡淡道:“謝淮待你如何?”
楚清姿低下頭,恭恭敬敬地答:“謝淮待我很好。”
即使看到她和顧絮時糾纏不休,他也未曾責罵過她半句。即使她給他諸多污名笑柄,謝淮也從未對她冷言冷語。即使她沒有對謝淮好,謝淮也仍然為她做了那麽多。
謝淮待她,沒有半分委屈。
“楚清姿,這些話,我只說一遍。”二夫人沉聲道,“他是侯府世子,将來要撐着偌大的侯府,庇佑上上下下數十口人,你知道他這二十年來怎麽過來的麽。”
“二十年來,多少人下毒暗殺,擔心當年的醜事被揭發,想着殺了他滅口,他都沒皺過眉頭,忍氣吞聲伺候殺父仇人,扮演全京城的纨绔笑柄,只為讓侯府的女人孩子能安全的活下去。”
“當初他要娶你過門,侯夫人大發雷霆。你以為三十藤鞭很疼,會死人,但他生生受了七十鞭,只為了能護着你,能娶你回家。”
“你過門第二日,知道為什麽侯夫人不來見你?因着她恨謝淮将你娶進侯府這棟危樓,可謝淮卻信誓旦旦說,只要有他在,不會讓你受半點傷害。他不怕疼,不怕死,不怕被人嘲笑,只怕你過得不好。”
“我言盡于此,至于你和顧絮時究竟如何,我不在乎。”二夫人閉了閉眼,複又道,“楚清姿,別辜負他。”
楚清姿渾身發顫,不可置信地看着二夫人。
良久,才啞聲道:“世子,為什麽要這樣?”
一個念頭在她心尖不斷徘徊,漸漸浮露出水面。
“還需我多言麽,”二夫人拂袖離開,臨走前,淡淡道:“自己去問。”
楚清姿跌跌撞撞地跑出前廳,不顧喚荷在身後焦急的呼喊,也不顧那所謂的貴女禮儀,跑向書房。
等她氣喘難耐地打開書房門,卻見謝淮正在伏案寫字。見她過來,謝淮面色不改,只伸手将書案上的字紙揉亂扔到地上。
“世子,”楚清姿小聲道,又記起他曾經的話,連忙改口道:“謝淮。”
謝淮這才擡眼看她,悶聲道:“回去吧,今日之事,我知道跟你無關。她是因為我對付你。”
可聽了二夫人那番話,楚清姿怎麽還能安心回去,她急切地走到謝淮身側,低聲道:“我不是想說這個。”
“那你想說什麽?”謝淮低下頭,繼續胡亂地寫着字,他往常從來沒有這樣的習慣,心情煩躁只會練槍,可做多了這樣的事,慢慢也習慣過來了。
楚清姿垂下眼睫,看到他的字跡顯然龍飛鳳舞,力透紙背,顯出一副煩躁之意。
話到嘴邊,她又問不出口了。
“那些詩......”
“別說了。”
他冷淡地打斷,筆下的墨跡也戛然而止。
知道他不愛聽,楚清姿一時手足無措,向來能言善辯,卻是頭一次幹張着嘴,不知如何是好。
她問什麽,問謝淮為什麽對她好,為什麽不對她發火,為什麽總喜歡捉弄她?
謝淮從什麽時候開始對她如此,為什麽她一點也看不出來?
為什麽她只以為謝淮是被逼着娶她。
她該怎麽做,才能讓謝淮消氣。
“謝淮,”半晌,楚清姿終于開口,小心翼翼地道:“你那個‘衾’字,寫錯了。”
謝淮手指微頓,緩緩擡眼看她,似乎被她的話噎地發悶,咬牙道:“你沒別的事就出去吧。”
完了,他好像更生氣了。
楚清姿心亂如麻,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良久,終于發了狠心,伸手握住了謝淮的手背。
謝淮身形微僵,還沒開口,就聽楚清姿強作鎮定道:“我教你寫。”
“......”本想趕她出去的謝淮,登時抿住了唇,靜靜地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一點點在紙上描摹。
楚清姿身上的蘭花香氣,明明那麽清淡,卻仍無比清晰地傳進他的鼻腔。
很好聞。
靠得這樣近,他甚至無法思考楚清姿為什麽要這樣做,只用餘光看着她的側臉,小巧盈潤的鼻尖,似乎就什麽都不用想,滿心只願這個字,能再複雜一些,再難寫一些,能讓楚清姿留在他身側,更久一些。
可很快,楚清姿便寫完了那個字。
“寫、寫完了,我回去了。”
楚清姿滿臉通紅,低低怯怯的說罷,就要離開,卻在起身的那一剎那,被謝淮猛然扯住了手腕拉進懷裏。
謝淮眸光微沉,緊緊盯着她,道:“勾引完就想跑?”
楚清姿指尖微顫,頭低低地靠在他身上,抵在他胸口,輕聲承認道:“嗯。”
她就是勾引。
房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她聽到謝淮似乎輕輕地吸了口氣。
“什麽意思,楚清姿。”謝淮啞聲道,眸光落在她紅透的耳尖,手上沒有半點要松開她的意思。
楚清姿不敢擡頭看他,只小聲答:“這樣......你心裏會好受點麽?”
聞言,謝淮動作微頓,手上力道松了些,道:“只為了讓我好受?”
“嗯。”楚清姿應下來。
謝淮一把将她摁在桌案上,看着她驚慌的神色,微蹙的眉頭,以及披落在紙上零亂的發絲,不由得眸光微暗。謝淮語氣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楚清姿,你怎麽想的。”
“我......”
楚清姿還沒說完,
謝淮緩緩起身,自上而下地睨着她,道:“真想我心裏好受,把衣服脫了。”
楚清姿怔愣地看着他,耳邊卻傳來謝淮冷聲的催促:“脫啊。”
她明明只是想讓謝淮開心點。楚清姿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要如此讓她分外難堪,如同被人抛在冷風裏,通體發涼。
良久,她緩緩伸手脫下外衣,一件件的脫,卻在徒剩裏衣時,被謝淮一把扣住了手腕。
她怔然地擡頭,眼裏已經盈滿淚水。
“不情願,不喜歡,就不要做。”謝淮将外衣扔在她身上,淡淡道,“我不需要你憐憫。”
說罷,他嘆了口氣,伸出手去,為楚清姿一點點擦幹淨眼淚,說道:“今天的事,我沒有怪你,你也不用自責。”
謝淮垂眼看向桌上的字,那是楚清姿握着他的手,一筆一劃寫下的。
足夠了,他想。
以前就連這些都是他從未敢窺伺過的。
“謝淮,”楚清姿怯怯地開口,說道:“你之前說你有戀慕的......”
話音剛落,謝淮微微蜷緊了手指,想起那盞燒不盡似的宮燈,想起那化為灰塵的蜜餞。
不用讓她知道。
一個蠢到能用自己償還恩情的傻子,知道又能如何。
良久,謝淮低聲道:“你為什麽總問,我明明說過......”
“可不可以,”楚清姿驀地打斷,輕聲道:“給我個機會。”
謝淮愕然地擡頭,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麽?”
他無數次肖想過這樣的畫面,但他知道,這樣的場景只會出現在顧絮時身上。
可曾經只在夢裏才會多看他一眼的人,如今立在他身前,眸光灼灼,帶着些驚慌,軟聲問他。
能不能給她個機會。
如果是夢...可不可以再夢得久一些。他想。
作者有話要說:
零點有萬字和紅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