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發燒【二合一】

遮州府衙內。

“快快!去給世子爺上茶!”知州臉色煞白, 立在謝淮身旁,戰戰兢兢地道:“不知世子爺因何事大駕光臨?”

謝淮擡了擡手,道:“行了, 少廢話。”他将扇子拍在桌上,臉色陰沉, 冷聲道:“晌午來的江南禦史可見過了?”

一聽他的話, 那知州腳下頓時軟塌下來,哭喪着臉道:“喲, 這,世子爺,祝大人是來過一趟,但他讓我們砸河堤, 這事可使不得啊!”

“使不得?”

謝淮揭起旁邊小厮遞來的茶杯蓋, 甩手扔在他官帽上, 把那知州的官帽打落在地,驚慌失措地抱着頭求饒:“世子爺饒命,真真使不得啊,向來只有加固河堤,哪有砸爛河堤的規矩?”

聞言, 謝淮面色淡然,無所謂地道:“本世子不管什麽規矩, 現在就去給我砸,遮州河近城河段, 砸個不大不小的口子放水進城。你最好給我砸得稀爛,”頓了頓, 他俯身看向地上打着哆嗦的遮州知州,緩緩湊近, 低聲道:“否則,我就把你的腦袋砸得稀爛。”

遮州知州頓時連半個字也不敢反對,連忙叩首道:“是是是,下官定當遵命,世子爺放心!”

狗仗人勢的東西。身為知州見到各地發水非但坐視不管,還瞞情不報,若真發了大水,又百般推卸責任。

謝淮不免心生厭惡。魏帝養得這批文官,個個都跟魏帝一樣長着張虛僞的假皮,令人作嘔。

“對了,不止遮州要砸,江南附近所有雨勢不歇的地方,臨城河段都給我砸,拒不避險者,就讓他淹死。”謝淮眉目冷峻,毫無感情地吐出最後一句,抓起折扇走出了門。

在他走得看不見人影後,遮州知州擦幹淨臉上的汗,狠狠唾出口唾沫,道:“說砸就砸,知道要花多少錢修麽?”

修這麽多的河堤,還要加固,那得花多少官銀。這些年來,朝廷撥下來的官銀都讓他們豺狼虎豹似的瓜分了,要修河堤,就得從自己的腰包裏出錢。

旁邊的通判更是汗流涔涔,咒罵道:“這些天殺的武官,就會威脅這一套,當初廢武令下時,就該将他們全殺個幹淨才是。”

話音剛落,遮州知州連忙死死捂住他的嘴道:“這忌諱你也敢提,你不要腦袋了我還要呢,趕緊去砸河堤吧,晦氣!”

通判連忙扇了自己個耳光,讪笑道:“瞧我這嘴,胡說八道呢,我這就去。”

謝淮立在回廊廊柱後,在他們動身後,才緩緩離開。

廢武令。他驀然嗤笑了聲,只聽見這個詞,他心裏就一陣陣的惡心。

大魏初年,宣帝即位。

宣帝不會武,卻是靠武将們打下的天下,以親王身份造反起義,他親眼看着那群武将把先帝斬于那把龍椅上,他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兄血濺金殿,給他用血肉鋪出來那條萬人頂禮膜拜的帝王之路。

宣帝至今都記得,那時身側的武将伸出血淋淋的手,紅的刺眼、刺心,武将将他扶上龍椅,他自此再不願見紅,朝中上下所有的紅朝服都因他改為綠色。

傳言當時京城的護城河都被鮮血染透,宮牆都滿是凝成黑色的黑血。

他畏懼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先帝,他疑心自己只被這些武将當做傀儡,他害怕那漫天的染紅京城的血。

于是宣帝大興科舉,廣納文臣,重文輕武,有意減少武将,甚至大肆管制刀劍,讓武官被文臣統領練兵。設計,陷害,殺人,栽贓,将當年追随他的武将們殺到最後,只剩下了三位異姓候。

美名其曰,國強無需暴武。

他忘了,他身下這副椅子,是誰為他踏破風雨,咽盡血淚奪來的。

泊陽候戚家,老侯爺老馬伏枥,家裏獨有一女,不足為患。

靖昌候趙家,老侯爺早逝,嫡子趙柏清筋骨全廢,爛泥扶不上牆。

只有永安侯謝家,永安侯一身清正,無從栽贓,不怕陷害,獨子謝淮天縱武才。

他忌憚了。他畏懼永安侯,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殺了太多的武将,這些人就算為求自保也會殺他造反。他忘不了那金殿上血淋淋的殿柱,忘不了先帝死前合不上的雙眼。

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殺了永安侯。

可萬幸的是,永安侯死了——救駕而死。

他親自安排的去殺永安侯的殺手反水,慶功宴當日竟想取了宣帝的性命。那個時候,座下文武百官無一人敢動,是永安侯拔劍出鞘,生生戰死在他身前。

他本該懷着感激和愧疚去報答永安候,可他看到那麽小的謝淮,竟然是天縱奇才時,他徹底亂了心智。

若謝淮知曉真相,會不會替父報仇殺了他?

只這樣想着宣帝便寝食難安,他想起永安侯臨死前擋在他身前一動不動的身影,堅固如山,他不願再殺謝淮。

帝王的仁慈,往往是給一顆摻着砒霜的蜜棗。

廢武令終于因永安侯的死告一段落,宣帝為表感激,給了謝淮無上的榮寵,他想讓謝淮從此做個廢人,只知耽于享受,沉迷榮華富貴,漸漸荒廢自己。他想讓謝淮忘了一切,忘了他是個什麽樣心狠手毒,忘恩負義,鳥盡弓藏之人!可若謝淮不做纨绔世子,那宣帝仍會毫不猶豫地殺他。

替永安侯養了這麽多年兒子,他自覺恩情已還。

若不是李安園将所有真相告訴給他,謝淮終其一生也不可能知曉這一切。

忽地天上一道驚雷,謝淮無動于衷地走在熙攘人群中,陷進那鋪天蓋地襲來的回憶中,恍若未聞。

“又要下雨了,收攤了!”

“收攤收攤不賣了,回家咯!”

核桃臉上苦悶,見着他家主子失魂落魄似的模樣,幾欲張口,都生生咽了回去。

許久,雨水劈頭蓋臉地澆下來,核桃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世子,快回家吧,這麽淋雨會生病的!”

他往日都記得帶傘,偏偏今日走得急忘帶了。

核桃一邊責罵着自己失職,一邊想辦法給謝淮遮着飄零的雨絲。

謝淮卻輕輕推開他的手,喉嚨微啞,昏昏沉沉似的道:“無妨。”

淋一陣雨,他的腦袋說不準能清醒點,舒服點。

師父勸他忍,他一忍,就是九年。九年裏,他成了人人唾罵的混賬纨绔,成了母親口中的認賊作父,成了眼睜睜看着楚清姿為顧絮時長跪殿前的過客。

謹慎、小心的活着。

唯一出格的事便是娶楚清姿回家,他平生所願,從策馬看花,喝酒行軍,一劍掃落霜飛雪,變成了只護着這個家就好,只要母親平安就好,只要楚清姿快樂就好。

雨下得更急更快了些,将他如同一團破碎的棉絮般打濕,爛透了,也狼狽透了。

謝淮伸出手去,手心彙聚出一窩淺淺水窪,他讨厭雨。

“世子!你若這樣生了病,夫人肯定得擔心你,到時候要是責罵奴才可如何是好啊,”核桃急得團團轉,倒豆子似的唠叨着:“到時候夫人還得數落奴才,還得照顧世子,咱就別給夫人添麻煩了成不......”

話音剛落,謝淮倏忽停住,腦海裏卻浮現出那日大雨,他在楚清姿門前揚聲要三天娶她過門時的情景。

楚清姿氣惱地說要閉緊大門,絕不讓他踏進侯府半步,第二日,卻敞開門迎他進府。

又傻又...讓人憐惜。

手心微顫,那淺淺的水窪瞬間順着他的指縫漏出,沒入泥濘之中。

他忽地輕笑了聲,道:“走,回府。”

“世子您可算要回去了!”核桃終于松下口氣來,給他重新遮上雨道,“可千萬別淋濕了,夫人知道定然擔心。”

謝淮一把撇開他,淡淡道:“遮你自己,本世子要給夫人添麻煩。”

核桃呆愣地看着他,又聽謝淮晃着扇子,不緊不慢地同他解釋道:“管好你自己,我有夫人心疼,你又沒有。”

核桃:......

老天爺,麻煩下大點,給他家世子澆個狠的。

...

謝淮回來時,祝府上下已然挂好了黑幡白籠,他眉頭微蹙,甫一進門,就見澄蘭提着燈籠忙前忙後。

他出聲喊住她:“澄蘭,裏面在幹什麽?”

聽到謝淮的聲音,澄蘭身形微頓,連忙把手中的白燈籠遞到旁人手裏,仔細擦了擦手行禮道:“世子金安,夫人的外祖壽終了,夫人叫我們跟着幫忙,世子快回院裏歇息吧。”

她剛說完,雨勢似乎更大了些,肩上漸漸濕了一片。

謝淮看着府中忙碌的衆人,目光複又落在澄蘭身上,道:“夫人在哪兒?”

“在前廳和祝大人商議喪事。”

聽罷,謝淮點了點頭道:“去幫忙吧。”而後朝前廳去。

甫一踏入前廳,便聽見此起彼伏的哭聲,

楚清姿坐在祝予臣身旁,似乎正商量着什麽,見他進來,連忙起身道:“世子,你回來了,那邊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祝予臣跟着看過來,臉上隐忍了片刻,也道:“勞煩世子了。”

謝淮瞥他一眼,對楚清姿道:“已經辦好了,你不用擔心其他事。”

“嗯。”楚清姿放下心來,看了看他,從袖間取出條帕子來,緩緩走到他身前,一邊替他擦掉臉側的雨水,一邊低聲數落:“不會避着點雨嗎,核桃都沒你淋得濕。”

謝淮垂眼看她,心尖那點寒冰漸漸融化為水,輕聲道:“淋點雨而已,沒什麽。”

“世子要是生病了,我可無暇顧及你,到時候就讓核桃天天給你喂藥。”楚清姿把帕子塞進他手心,又道,“世子今天早點回去歇息吧,我得幫舅母他們料理外祖的後事。”

謝淮看了眼身旁偷笑的核桃,輕輕眯了眯眼,核桃立馬驚得瑟縮起來。

威吓過小核桃,謝淮收回目光。他一個外家人,留在這确實也幫不上什麽忙。

謝淮看她一眼,低聲道:“別什麽事都管,該歇着就歇,有祝予臣他們就夠。”

楚清姿點了點頭,叫核桃趕緊把謝淮送回房去。

“表妹,”目送謝淮走後,祝予臣輕輕喚了聲楚清姿的名字,道,“你也跟世子去歇息吧,今天多虧了你......”

治家這方面,他娘一人忙活不過來,多虧了楚清姿從中幫忙,安排得妥妥當當,為他減輕了好大的負擔。

楚清姿擦了擦額頭的汗,道:“沒事,都是應當的,我不累。”她是替她娘為外祖送終,又怎麽會嫌累。

祝予臣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這樣好的表妹,若是能成為他的妻......

可他又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恨謝淮搶走他的表妹。謝淮的确是個不那麽差勁的人。

他暗自竊想,若謝淮真的只是娶楚清姿圖個新鮮便罷了,這樣他就能......

“對了,表哥,你再去和世子商量商量水災的事,想辦法壓下糧價,過幾日砸河堤,說不準糧價會上漲。”楚清姿仍能分心顧及着百姓的事,輕輕道:“這裏有我和舅母伯辭表哥就好。”

祝予臣知道孰輕孰重,深深地看她一眼,點頭道:“有任何事找伯辭便是,我已經跟他交代過很多,府裏的人你随意吩咐使喚。”

“嗯。”

見她應下,祝予臣忽然靠近她身旁,剛想伸手抱一抱她,手揚到半空,卻憶起她已經為人妻了,緩緩落下,低聲道:“表妹,幸好你來了。”

說罷,他便狠下心來轉身去找謝淮,水災一事,越快解決越好,一刻都拖不得。和謝淮商量過後,他還要親自去盯着官府的人砸河堤。

楚清姿怔然地看着他離開,剛剛表哥想做什麽?

頓了頓,聽到不遠處祝伯辭呼喚她的聲音,她又很快回過神來,和祝伯辭他們一起忙活起來。

“世子,各知府都答應了?”祝予臣問道。

謝淮看着這位不速之客,頗為煩躁地在榻上翻了個身道:“祝予臣,你就這樣随意進出客人的廂房,還擾人休息?”

不知為何,淋過雨後,他好像真的覺得燥熱了幾分。

不會是讓核桃那個烏鴉嘴給說中了吧?

祝予臣臉上微紅,卻顧不得羞辱,低聲道:“今天事情太多太雜,我沒顧上去收線報,只能過來問你。”

謝淮只聽到他的聲音就煩躁不堪,伸手抄起只枕頭砸向他,道:“滾,自己去問。”他都把夫人借給他們祝家幫忙了,還在這吵人。

祝予臣有些手足無措地接住枕頭,眉頭緊蹙道:“此事不可耽擱,世子就是罵我打死我,我也得跟世子商量清楚。”

若謝淮只去尋了遮州知州一人,其他州府都不作為,等于他們還是在做無用功。

“都通知過了,你能不能快點滾。”謝淮焦躁地真想狠狠打他一通,半晌,猛地坐起來,道:“他們要砸河堤,只可能在晚上砸,你要真想管,就現在去護城河找人,別在這煩我!”

不知是坐起來太快,還是被祝予臣氣昏了頭,謝淮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強行忍住喉間翻上來的惡心作嘔感。

又聽祝予臣試探着問:“世子,你...你臉很紅,是不是病了?”

謝淮冷着臉,一字一頓道:“祝予臣,你真想死,就再多說幾句。”

開玩笑,他怎麽可能會淋一點雨就病倒,他自長大後就極少生病,身強體健的很。

聞言,祝予臣連忙打開門退了出去。

房內終于安靜下來,謝淮緩緩撐着自己起身,喉幹舌燥,想喝些茶水。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到茶桌邊,卻連提起茶壺的力氣都沒了。

他低罵了聲,不得已踉跄着坐在座上,拄着腦袋,逼迫自己清醒起來。

腦袋越來越昏沉,好像要沉入海底,又像要升入雲端。

朦胧間,他聽到門吱吱嘎嘎地響,恨聲道:“你沒完了?”他今天非得一拳打到祝予臣再也不敢進他房間不可。

頓了頓,卻聽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跑到他身邊,一雙沁涼的帶着淡淡蘭花香氣的手指輕托起他的臉。

好涼快,很舒服。

他睜開眼,看到楚清姿慌亂的目光,連聲道:“忍着點,先到床上去。”她努力想扶起謝淮,費了半天勁卻托不動他。

“喚荷澄蘭......”她喊了一聲,猛然想起來她們都在院子裏忙活,不得已只能咬牙撐着謝淮,道:“靠着我,謝淮,搭着我肩膀,到床上去躺着。”

謝淮已然聽不清她說的話了,只依稀分辨出她似乎說了什麽,臉上分外焦急。他忍不住用盡力氣,伸出手去,又輕又弱地點在她的眉間。

“別皺眉......”楚清姿,這麽漂亮,別皺眉,別不開心。

楚清姿愣了愣,心尖頓然軟塌成一片。

都燒成這樣了,還胡思亂想。

她咬緊牙關一把将謝淮扶起來,小心翼翼地帶回了床邊。

好不容易讓謝淮躺下,楚清姿擦了擦額頭的汗,仔細給他掖好被角,便要轉身去給他找藥,還沒來得及離開,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別走。”

他聲音因着發燒的緣故,低啞的厲害。

楚清姿失笑道:“怎麽生病了跟小孩一樣,我不是走,是給你拿藥吃。”

謝淮努力睜開眼,腦袋仿佛塞進了無數團濕透的棉花,讓他無法思考,無法看清,只一遍遍斷斷續續道:“清清,別走......”

“別扔下我。”

“明明是我。”

“我先來的...”

楚清姿逐字逐句聽清他迷蒙的呢喃,心髒如同被人用手大力攥住般,無法呼吸,痛的徹骨。

她顫抖着俯身吻在謝淮的額頭,緊緊回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道:“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謝淮,我只陪着你,等我給你拿藥,你乖乖吃藥好不好?”

半晌,謝淮終于失了力氣,緩緩松開她。楚清姿把他的手塞進被褥裏,連忙起身出門。

祝府正忙亂着,她四處打聽,費了番周折才拿到藥,小心熬煮好才終于回來。

“謝淮,起來喝藥了。”楚清姿伸手把他攙扶起來,謝淮臉色蒼白,眼睛還睜不開似的,無神地看着她。

這怎麽能吃得下藥,勺子怎麽喂也喂不進去。楚清姿急得直冒汗,還沒想到法子。

就聽謝淮忽然道:“不要核桃。”

楚清姿沒明白他的意思,連忙問:“世子說什麽?”

“不要核桃喂。”他模糊不清地說完,腦袋重重地擱在了楚清姿的肩上。

楚清姿哭笑不得地抱住他,反應過來謝淮是還想着她方才說的叫核桃喂他吃藥的事。

怪了,發燒後就變得又坦誠還黏人。

她頓了頓,輕聲誘哄道:“那我喂世子,世子會乖乖吃麽。”

謝淮撐起腦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半晌,點了點頭。

果然,就是想讓她喂。

楚清姿輕輕舀出一勺來,輕輕吹晾,遞到他唇邊,道:“吃藥啦,世子可要全吃幹淨哦。”

謝淮張開口全部吞進嘴裏,被苦得險些吐出來,見狀,楚清姿眼睛睜大,連忙道:“不可以吐,全吃掉。”

頓了頓,謝淮強忍着苦澀,把那藥咽進喉嚨。

倒是真聽話。楚清姿這才松了口氣,又舀起一勺來,送到他嘴邊,可這次謝淮卻不張口了。

楚清姿讪讪道:“世子不是答應我要好好吃藥了嗎?”

聞言,謝淮緩緩張開嘴吞掉那勺巨苦無比的藥,這次真的沒忍住險些吐出來。

楚清姿顧不得其他,俯身吻住他,小心地把藥送進他口中。那嗆鼻的苦澀頓時溢滿了口腔。

怪不得不願意吃藥,這麽苦,還一口一口喂,他得難受死。

楚清姿沒有照顧過病人,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麽喂藥。

把藥全喂進他口中後,楚清姿直起身來,擦了擦唇角的藥渣,道:“好了,世子這次一口氣喝完,就不會苦那麽久了。”

她剛端起碗來送至謝淮嘴邊,他卻又不張口了。

只見他的眸光深深地盯着她的唇瓣,似乎意猶未盡似的。

楚清姿嘴角微抽,道:“別想,我不會再喂你了,自己喝。”

謝淮頗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被楚清姿端着碗喂藥,喝了一半還嗆着自己了。

“喝慢點。”楚清姿輕柔地拍着他的背,為他順氣,笑道,“世子小時候一定很不好伺候。”

頓了頓,她忽然想起來,謝淮現在這副聽話的模樣,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楚清姿眼前一亮,一點點給他喂完藥後,把他扶着躺下,坐在他床邊,問道:“世子,你能聽清楚我說話吧?”

謝淮緩緩看她,沒有出聲。

楚清姿卻只當他聽清了,興沖沖道:“有一件事想問世子很久了,”話到嘴邊,她忽然覺着自己這樣似乎有些趁人之危,頓了頓,還是決定能趁謝淮之危的時候就抓緊多趁點,“世子因何喜歡我,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除了我以外還喜歡過別人麽?”

謝淮:......

見他沉默,楚清姿連忙道:“慢慢答,實在頭疼,只答第一個也行。”

她實在好奇,謝淮究竟喜歡她什麽?

“喜歡你......”

楚清姿側耳恭聽,脖頸間被謝淮略顯沉重的氣息噴灑過來,癢癢的。

“喜歡你比別人蠢。”

楚清姿愕然地擡頭,卻見謝淮已經翻過身去,閉上眼睡熟了似的。

她恨恨地磨了磨牙。

這混賬定然是早早就清醒些了,說不準方才她喂他吃藥的時候就已經醒了!

不說,遲早有天你不說也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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