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開小竈是引人嫉妒的,連着兩天看見有人往阿蘿房裏送東西,自然有人心裏不痛快。
馮氏居住的玉蘭苑內,母女兩個因着阿蘿近日來備受老夫人關注而生悶氣。
“娘,祖母她怎麽突然開始偏心了?”傅莳菀在屋子裏踱步,想想那些東西給了傅莳蘿,她心裏就郁悶。
平時那些好東西,都是送到她院子來的,哪有傅莳蘿什麽事。祖母怎麽就突然對傅莳蘿這麽好?
“還不是要給那個小賤人找個好夫婿!”提起這事馮氏就生氣,老太婆對那個死丫頭不管不問好幾年,怎麽就突然給她作起主來,據說還有意同工部尚書徐大人家結親。
滿京都誰人不知徐大人家的小兒子有出息,怎麽些好事就落到了那個丫頭身上。
要是能給她的菀兒該多好。
“就她?”馮氏輕哼道,“能嫁出去就不錯了,她連傅莳萱都不如,還想嫁到好人家!”
憑什麽讓那死丫頭越過她的菀兒!若是有好人家,那也要留給她的菀兒才是。
馮氏看着自己女兒那精致的臉蛋兒,越發覺得不能便宜了傅莳蘿。
“娘,你這麽瞧着我作甚?”傅莳菀覺得她娘的目光過于詭異,一會懊惱一會興奮,看得她都起了寒意。
馮氏拍拍女兒的手,說道:
“你放心,娘晚上就跟你爹說,讓他去求你祖母,一定給你尋個更好的。”馮氏別的本事沒有,倒是把丈夫哄得服服帖帖,言聽計從。
傅莳菀下個月才滿十四,只比傅莳蘿小一歲。但因從小備受父母的寵愛,除了嚣張跋扈,倒也沒有別的心思。平時姐妹間争争寵就是全部了,根本沒想過嫁人這事。馮氏這麽一說,倒是給她新的想法。
大姐姐都能和比自家顯赫的門第定親,那她也能,還要更好。既然都說徐家小兒子好,将來前程遠大,那也只能是她的。總之,在嫁人這事上,就不能便宜了傅莳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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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四五天的練習,阿蘿已經能熟練使用這裏的日常禮儀了。在老夫人的示意和大夫人的滿意下,阿蘿終于踏上了相國寺的“不歸路”,也終于擺脫了馮氏母女的每日挖苦諷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們前腳離家,有人就跟了過來。
相國寺廂房內,老夫人手裏撚着佛珠,看着正在煮茶的阿蘿。
“讓你陪着祖母來吃齋念佛,養養性情,可沒想着讓你伺候我這老太太喝茶的。”
老夫人看着正在阿蘿熟練地煮茶,濾掉茶渣時,動作連貫優美,玩笑道,“真是個聰明的丫頭,你大伯母才教了你兩遍就學會了。”
“祖母是看重孫女才帶出來的,且這些算不得伺候,頂多就是盡盡孝罷了。”阿蘿把沏好的茶雙手遞給老夫人,“文人都說山水為上,這茶便是用山泉水煮的,想來味道不錯,祖母您品品。”
這手藝可不是大夫人教了那兩遍就能學會的,這可是她大學選修課學來的。不然誰閑得無聊,去讀《茶經》。
“寺廟的廂房都是各家女眷,閑來無事,你可以四處轉轉。”
阿蘿知道一路上車馬颠簸,老夫人這是要休息,便找個由頭回到自己住的那間廂房。
她并沒有把琴兒帶來,以看着屋子裏那些新得的好東西為由,把人留在府裏了。
阿蘿這次是打定主意不再回去的,萬一牽連了琴兒,那就過意不去了。畢竟琴兒是她來到這裏,對她最好的人。
她把自己要帶上路的小包袱拿了出來,确定沒有遺漏後,塞到了東牆的香案後面,找到機會就能用上了。
這時老夫人的丫鬟春菊敲了她的房門,讓她去老夫人那裏見見客人。
阿蘿猜想這位客人應該就是那位尚書夫人,剛想踏出門,就聽見春菊提醒:
“二姑娘,老夫人請您打扮一下再過去。”
打扮?
阿蘿嗤之以鼻,都要被賣了,誰有心情給自己捯饬?
所謂金釵珠飾、绫羅綢緞,不過就是為了提升價位罷了。
過場總是要走的,阿蘿順了老夫人的意,換了一身桃紅色的留仙裙,又配了一支簡單大方的珠釵,清新靓麗。
就連春菊都驚訝地出聲,“二姑娘可真美。”
老夫人手下的婢子慣是會察言觀色的,哄人的話一套一套的,也不奇怪。
阿蘿轉過身,淡淡說道,“過去吧。”
原本以為要見的人是尚書夫人,沒想到進了門卻看到一個穿着墨綠色蟒紋袍子的男子。
阿蘿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便快步走到老夫人身旁。
“阿蘿,見過你表兄。”
表兄,哪裏冒出的表兄!阿蘿心中驚訝,卻還是大方地上前行了禮。
“問表兄安好。”
“看來蘿表妹是忘記本王了?”男子棱角分明,看上去就不是好相與的。然言談間又很是溫和,這與他淩厲的外表,實在相距甚遠。
不知怎麽的,阿蘿看着那溫和的笑臉,竟讓人隐隐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而且能在這裏自稱本王的,恐怕就是……
“你看我都糊塗了,阿蘿前段時間受傷了,不大記得以前的事,你也別見怪。”老夫人見阿蘿沒有答話,以為是她見了外男羞澀,便主動接了過去。
“阿蘿,這是二皇子,寧王。”
真的是他!
阿蘿低着頭後退了半步,再次服了服身子,“臣女見過寧王殿下。”
而後便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後,半低着頭不再說話。
面上看着無異的阿蘿,實則衣袖下的手已經緊握成拳了。
這人已經出現了,另一個也快到了,她必須得遠離!且越快越好!
阿蘿回憶着原書裏的事,根本沒聽清他和老夫人的對話,也沒發現寧王的離去。
老夫人之所以沒說什麽,還當她是遇見外男害羞。
“阿蘿可是害羞了?”
“孫女就是沒見過外人,有些緊張。”緊張是真的,阿蘿最怕重蹈原主的覆轍,自然害怕見到罪魁禍首。
老夫人心說緊張是正常的,這丫頭連自己人都不認得,都是一個個重新記的,何況見到外人呢。
“無妨,雖貴為皇子,卻不是遠親,慢慢就不緊張了。”
老夫人是想把人許給徐家,可要是換成了寧王,豈不更妙!若是寧王将來得到大位,那傅家也将水漲船高。
而且打扮起來的阿蘿着實算得上花容月貌,配個皇子也是可以的。尤其是剛剛看到寧王的态度很是和藹,老夫人越發覺得此事可行。
阿蘿不知道老夫人現在具體怎麽想的,但她是沒有了周旋的心思。
“祖母,孫女剛剛在抄經,為家中祈福。只抄了一半,孫女想回去抄完。”阿蘿低眉順眼,一副心誠則靈的态度,再次博得了老夫人的好感。
尤其是為了家族好,老夫人更不會攔着,叮囑她幾句,便讓她回去了。
阿蘿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氣喘籲籲地傅莳菀。
傅莳菀過來就捏住她的手腕,急切地問:“我問你,剛剛出去的那人是誰?”
傅莳菀眼底冒着亮光,“是不是徐尚書家的小兒子?”
她竟然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真是好笑。
不過被人捏住的手,疼得要命,阿蘿也沒了別的心思,只想趕緊打發她。
“你怎麽來了?”阿蘿費勁地掰開她的手,看着自己手腕上一圈紅,蹙眉問她,“祖母知道嗎?”
“我就是特意來陪祖母的,你管那麽多幹嘛!”傅莳菀慣是會欺負人的,也不管現在在哪兒,仍是趾高氣揚道,“快點說那人是誰!”
阿蘿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紅印子,既委屈又心煩,一點都不想搭理她。
傅莳菀見阿蘿不搭她的話,又呵斥着門口的小丫鬟。
小丫鬟性子弱,又遇上傅莳菀這樣不講理的主子,渾身一激靈,就把寧王的名號報了出來。
傅莳菀聽罷,嘴角上揚,俨然一副好心情,推開阿蘿便敲門去拜見老夫人了。
阿蘿看着傅莳菀搖曳的背影,搖搖頭,這家人都被權勢迷了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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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蘿沒有想到來到相國寺第一天就遇上這麽多麻煩事,先是遇上寧王,又來了個攪局的傅莳菀。真是頭疼!
想到原主的慘死,阿蘿就覺得渾身起了疙瘩。
寧王出現了,那書裏衆人的白月光也該出現了。就是那個衆星捧月的白月光,害得原主死于非命。
白月光目标遠大,不喜歡寧王卻還虛與委蛇。為了擺脫寧王的糾纏,便着人在寧王的湯羹中下了藥。剛好原主出現,情急之下寧王不得不同她歡好解藥。
事成後,又被人堵在床前。寧王只好娶了原主平息此事。
而他一直認為那藥是原主故意下的,所以婚後對她是百般折磨,直到殺回京都登上帝位時,一劍殺了她。
幸好那個白月光還沒到,一切還來得及。
阿蘿突然從木椅上坐起,拿出香案後面的包袱,取出那本藏了好些天的書,一本大楚的輿地圖。
這本書已經發黃了,應該是傅家曾祖一輩人留下的,是在內院小書房的架子上翻到的。
阿蘿不敢保證現在的路線與地圖完全一樣,起碼山河湖海,州縣地域,應該大致相同。
有了它,她才能多一分保障。
而且剛剛她随意走走,大致了解了相國寺的布局,知道了東北方向有一條下山的小路可以一路向北。
事不宜遲,阿蘿收拾了東西,換了裝便悄悄離去。
相國寺的廂房分東西,兩側公用一路長廊,就在這條長廊的另一端的樹蔭下,兩個人剛好看到了變裝離開的阿蘿。
“王爺,那個不是傅家的姑娘?”
寧王的侍衛看到穿着小厮衣服的傅莳蘿,很是疑惑。
“傅家的?”寧王冷笑,穿着男人的衣服,看來根本不是什麽閨中嬌女,“看着她去哪兒,別壞事就好。”
傅家老夫人的意思很明顯,可他好歹也是皇子,憑什麽娶一個沒家世的女人,即便她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兒,可有個人比她要動人數倍。
重要的是,那個人已經動身前往封地了,也該添點油加點柴。
“一定要盯好那個人,最好不要讓他輕松地回到番地。”寧王半眯着眼盯着窗外的天空,“我會讓他們知道即使沒有強大母族的支持,也一樣能堪當大任。”
旁邊的侍衛見到主子露出這幅表情,心頭一機靈,感慨皇家無情。正巧這時手下的來報,
“王爺,徐姑娘到了,正在大殿參拜……”
聽到徐姑娘,寧王眼中的風暴随即散了些,倒是多了一抹柔情。
“這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