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寺裏的齋飯是每日兩餐,晚飯就相對早一些。所以晚飯過後,外面仍是太陽高挂,暑氣不減,甚至連點風都沒有。幸好寺中飯食清淡,還有特制的水飯、涼茶去暑,不然還真是難過了。
過後,阿蘿伺候老夫人休息後,便支開了丫鬟,獨自回到自己房間。
房間內,阿蘿先是洗去臉上的脂粉,換了之前準備好的衣服。為了顯得成熟,她把頭發挽起束成髻子,拿一根木筷子固定在發旋處,找了一根棕色發帶纏在髻子上。
這個動作她私下練了好多次了,已經能熟練把頭發紮起,晃頭也不會掉下去。
這身衣服是前天出門時,悄悄弄來的。對于嬌小不高的她來說,并不合身,尤其是袖子褲腿肥肥大大。,但在她的簡單改良下,手腕腳踝處都用同色的布條系好,倒也能穿了。就是有點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似的。
再穿上一雙黑色布面的千層底鞋子,再普通不過的穿着了。窮苦人嘛,哪家不是大孩子穿夠又給小孩子穿的,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就是了。
拾掇好一切,阿蘿拎着那個不大的小包袱,裝成香客,出了廟門後悄悄地去了寺廟東北方向。
終于走在了自己要走的路上,回頭看了一眼漸漸變小的寺廟,阿蘿懸着的心才漸漸放下。
今天是來相國寺的第一天,從傅家到這裏路上足足花了三個時辰,所有人都陷入了疲憊。
尤其是用膳時,傅莳菀的那一番作為,阿蘿都替她捏了把汗。
誰也沒想到她敢大膽地當着衆人的面,就到寧王面前自薦,左一句表哥又一句表妹的,差點逼得老夫人當場就撂臉,就連她都覺得雞皮疙瘩掉一堆。
到底,姜是老的辣,老夫人強忍着不悅,把人帶回房中教育。沒想到這姑娘不知羞,直言自己是為家族争光,氣得老夫人當即命婆子把人押送回府。
被傅莳菀這麽一鬧騰,老夫人真是氣得不行,早早就歇了。
剩下的那些丫鬟婆子能休息的也都去休息了,想要發現她不見,估計得明天一早了。
阿蘿算算時辰和路程,露出放心的一笑,到那個時候再想找到她,就不容易了。
從相國寺離開的好處就是沒有宵禁,不用擔心天黑出不了城,不管多晚她都可以沿着官道一路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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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拐到了那條下山的小路上,阿蘿腳下的步伐是輕快生風的。山間的微風是清涼的,海闊天空似乎正在向她招手,整個人都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感覺自己就是脫缰的野馬,終于可以脫離那個緊箍咒了。
步伐之快,感覺兩旁的古樹花草都再加速後退,山間的花香完全吸引不了她那顆一心出走的心。
快了,只要下了山,就安全了。
北地氣候雖不如南方好,但卻是離京都最遠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阿蘿只盼着能徹底遠離原書裏的那些人,找個僻靜的地方,安全度日,而北地便是最好的選擇。
走着走着,阿蘿聽到身後草叢裏突然傳來了嗖嗖的聲響,吓得她猛然停住腳步,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雙手緊緊地攥着包袱,轉頭看去。
到底是被人發現跟了過來,還是有蛇或者是什麽可怕的動物?
阿蘿皺着頭,咬着嘴唇,繃緊着身子,背上一下子就被冷汗打濕了,灰色的外衣已經沾到背上了。
她四下張望,除了聲音越來越近,根本沒看到任何人活動物。
可越是看不見的,越是可怕。
這時她的腿肚子都開始打轉了,是跑還是不跑?
那聲音越來越近,窸窸窣窣的,阿蘿實在控制不住那一雙腳,撒腿就跑。
只不過她腿抖得有些厲害,一顆心撲通撲通地,沒跑幾步就伏在大樹下輕喘了。
哼哼。
那聲音越來越近,但這聲音有些熟悉,像是……
突然一個毛茸茸的東西突然撲到她的腳邊,正在她兩腳間拱着。
阿蘿屏氣凝神,頭都沒敢低下,只悄悄地垂眼看着腳邊。
竟然是一只灰不拉幾的小狗!
哼唧。
阿蘿環視四周,發現沒有其他聲音,這才扶着發軟的膝蓋,緩緩地蹲下去,伸手摸摸灰色戗毛的小腦袋。
這小東西身上灰突突的,毛都戗了,已經分不出是土灰色還是白色滾髒了。估計是在這林子裏滾了好多天,看它身上占的那幾片葉子,活像一只剛剛滾來的刺猬。
這小東西雖不是什麽名貴品種,倒是可愛極了。兩只耳朵支在頭上,就是一只小土狗,要是換個顏色嘛,就有點像……軍犬。
“你從哪來的?”阿蘿絲毫不嫌棄它髒兮兮的毛,在它背上來回撫摸着。
哼唧。
小灰狗前腿匍匐在地,那雙黑燦燦的小圓眼直勾勾地盯着阿蘿的包袱,時不時地用頭拱拱她的手掌,還不停地哼哼。
阿蘿看看狗,看看自己的包袱,原來是聞到了她裝的點心。
“難怪人家說狗鼻子最靈敏,我包得這麽嚴實,你都能聞到。”阿蘿好笑地看着那雙亮晶晶地眼,伸手彈了一下它的小腦門。
哼唧。小家夥很友善,完全忽略了被彈腦袋的動作,主動用頭蹭了蹭阿蘿的手掌。
可惜這裏不安全,不是逗狗喂食的好地方,不然阿蘿還能跟它玩一會兒。時間緊迫,她害怕有人追來,只能掏了一塊點心放在它面前,又揉了兩下小腦袋,起身就走了。
誰知道,那小家夥一口把點心塞進嘴裏,跟在阿蘿的身後,一步一步,半步不落跟着下山。
阿蘿很喜歡小動物,雖說是走遠了,但還是回頭看了一眼。誰想到一回頭,就看到了那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就停在她身後。
“你怎麽跟來了?”
看着小家夥阿蘿想到什麽,便再次蹲了下來,“是不是還餓着?”
說着又從包袱裏掏了兩塊給它,“吃吧。”
小東西低頭看看地上的點心,擡頭看看阿蘿,圓圓的眼睛轉了兩下,低頭叼起點心,坐到她腳邊。
“你這是要跟我走?”有些難以置信。
哼唧。
“我要去很遠的地方,不再回來了。”
阿蘿剛要起身,它那兩只小爪子就搭到了阿蘿的膝蓋上,扒住了她的衣服。
哼唧。
“真要跟我走?”
哼唧。
小家夥這次不僅立起兩條後腿,搖起了尾巴,還吐着小舌頭。
阿蘿再次被它的可愛折服。對于從小就喜歡貓貓狗狗的她來說,完全沒有抵抗力。
再次四處瞅了瞅,發現沒有母狗來尋找,便彎腰把小灰狗抱起來。
“看你這幅樣子,估計是個孤兒了,給我做個伴,也挺好的。”這半天也沒人或大狗來尋,估計是個沒媽的。
小東西像是聽懂了,竟然拱了拱,又哼哼了兩聲,把嘴裏的點心吞了,乖巧地把腦袋窩在她的胳膊上,閉上了眼睛。
“既然你應聲了,那我可真帶你走了啊。”
阿蘿覺得若是這一路上有只小狗相伴,也是不錯的,起碼不會寂寞了。
“等我們離開這山,我就給你拿點心,你先忍忍啊。”
借着灑進樹林的輝光,阿蘿快步往走下山去,朝着自己悉心選的目的地前行,準備去過自己想要的悠閑生活。
只是她的這一路,從最初就注定不平靜了。
山間樹林後,一個褐色衣服侍衛打扮的人正向坐在石凳上的人回禀。
“主子,‘您’已經踏上了去封地的路途。”
坐着的主子穿着玄色的錦袍,頭戴玉冠的人是當朝三皇子。是當朝貴妃的雙生子之一,如今封了齊王的淩禦寒。
大楚的皇子弱冠之年後,就該封王前往封地。淩禦寒兄弟二人兩月前便過了生辰,按照祖制,上個月就該離開京都前往封地了。
他的孿生兄弟淩禦謙,則被封了安王後已經前往封地。而淩禦寒則因生辰後大病一場,被允許留京養病,今日才離京。
他是早上拜別父皇之後,便來了相國寺後山尋釋蒼大師的。而儀仗內坐着的齊王,乃由他的心腹韓七假扮。
此刻的淩禦寒正把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手中的折扇,目光正看向那條通往山下的小徑,尋找着那個不受管教的小家夥。
“通知韓七,一切以安全為主,必要時可以迂回策略。”男人突然站起身,向前方邁了一步,邊向山下望去,邊低聲說,“記得要留活口的。”
就封之路上,注定不會平靜,慶幸的是韓七的能力超然,必能安然到北地。
“是。”彙報的人順着男子的視線看去,發現主子的寵物正被人抱着不說,還有離開的趨勢,“主子,将軍它……”
将軍就是阿蘿懷裏抱着的那只“狗”,實則是只剛斷奶沒多久的小狼,只因個頭太小,又十分調皮,把自己弄得髒兮兮,這才被阿蘿誤認為是狗。
“竟被當做狗了。”淩禦寒看着自己那不聽話的将軍被人抱在懷裏,偶爾還沒順順毛,輕笑着。
很快,他的笑容變淡了,轉而帶着一抹驚訝,是她!
忠義侯府落水的那個姑娘?
阿蘿雖然女扮男裝,可也不是誰都能瞞住的。尤其是那日親自救起她淩禦寒,一看就看穿了她。
那天救她時,明明在水下就沒了氣息,結果上了岸她竟然醒了。淩禦寒不得不承認,這姑娘命大。
而他身後的侍衛看他起身看向前方,以為是那人抱着将軍抱引他不悅,便要去弄回來。
“站住。”淩禦寒的話音裏帶着些許無奈,“你沒看出來,它是自願跟人家走的。”
“額。”韓五仔細看去,還真是。別看它個頭小,脾氣卻大得很。若不是它樂意,還真抱不走。
淩禦寒戲谑道,“這小東西個性着呢,從不輕易讓人近身。”
言外之意就是,你去了,它也不會跟你回來的。
淩禦寒心道,這女人是第二個能抱它的,也算是能人了。那小東西一向精得很,若不是全然無害或者真心喜歡,它才不會趴在別人身上睡着。
男子聽懂了主子的打趣,既無奈也無語,誰讓自己總被它嫌棄。
“可是主子不是要帶将軍一起回封地嗎?”韓五想起主子來相國寺的另一目的就是接将軍,可現在這樣,要怎麽辦。
帶,當然要帶,只不過可以換一種方式了。
“韓五,你看那姑娘的方向。”淩禦寒靠在一棵參天古樹下,朝着阿蘿下山的方向努努嘴。
“北邊。”韓五看着阿蘿的背影說道。
原來是姑娘。韓五從後面打量着阿蘿,覺得眼熟,半天才想起她就是那天在傅家,主子下水救的那位。
韓五心道,這姑娘膽子夠大的,連狼都敢抱着。可惜他并不知道,阿蘿壓根就沒發現懷裏的小東西不是狗。
淩禦寒雖沒成儀仗前行,卻還是要北上的。既然同路,又是将軍選的,還有釋蒼大師的話……
他輕彈手指,罷了罷了,人生确實需要又不一樣的經歷,多個人一道,又何妨。
淩禦寒既做下了決定,便跟在那一人一“狗”後面,一起下了山。
“你先去把東西帶上,魯鎮彙合。”
韓五納悶,主子怎麽從生辰過後,好像和從前不太一樣了。自小跟在主子身邊的他,都跟不上主子的步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淩子出現喽!下章兩人就可以正式見面了!
阿蘿救了一狗,卻似狗不是狗!
你們說到時候阿蘿知道它的真實“身份”,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