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日上三竿, 一縷朝陽照進卧房, 雞翅木的架子床被秋香色的紗幔隔成了一個小天地。紗幔裏的人翻了兩次身後,終于艱難地睜開睡眼。
“夫人醒了,快去準備。”
小翠小竹輕輕撩開紗幔,扶着迷迷糊糊的阿蘿起身, 洗漱,更衣。一個遞上濕帕子, 一個拿過衣裳, 動作利落而連貫。
等阿蘿徹底清醒時, 人已經坐在桌前了, 腳背上正被一團絨球蹭來蹭去。
阿蘿拍拍腿面, 示意小絨球自己跳上來。
小灰望了望阿蘿的腿,又看了看一旁的圓凳。小家夥沒有直接沖上來, 而是先跳上圓凳, 再從凳子躍上了阿蘿的腿上。
“小灰可真是聰明。”小竹是個活潑口快的,又喜歡小動物,當場就誇了它兩句。
誰想到小灰聽到誇獎, 立刻仰着頭, 搖着尾巴, 睥睨的眼神,好不神氣。
“誇你兩句就驕傲了, 有本事你見了那人也敢這麽神氣。”阿蘿笑着用手指戳着小腦門,“下次你當他的面兒,也這般不可一世才行。”
哼唧。
聽到阿蘿說那人, 小灰仰着的小脖子立刻耷拉下來,乖巧地縮成一團,只剩一根小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動着。
“小灰可真怕老爺呀。”看着小灰這欺軟怕硬的古怪模樣,就連沉穩的小翠都沒忍住,噗呲笑了出來。
“你們也知道它怕他呀?”阿蘿笑出聲了,原來大家都知道了。
小翠點點頭,含蓄地答着,“每次老爺進屋後,小灰都很乖巧。”
還自動地跳下阿蘿的腿,待在角落裏,從不鬧騰。
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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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也不知道它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為何獨獨怕他。”阿蘿也不明白為什麽它就這麽怕他,見了別人打鬧撒潑的,見了他就跟小耗子見了貓似的,乖乖的。
“都沒欺負過你,你至于這麽怕嗎?”阿蘿一手順着小灰的毛,一手從盤子裏捏了塊糖糕喂給它。
哼哼!因為他敢給我吃臭臭的藥,吃完爪子會發軟。
越想越怕,默默地把小屁股又使勁兒往裏縮了縮。
小家夥又不會說話訴苦,更不好意思讓人知道當時的悲慘。只能垂着的眼角向上翻了兩下,使勁兒咬了兩口糖糕,以此表達不滿。
摩挲着小灰的白毛,越摸越像錦緞。感覺從來了這裏後,小灰長大了些不說,毛都越發光滑了。
提起那人,阿蘿便擡頭問道,“老爺是何時離府的?”
“雞鳴後便帶着韓五爺和那位穆公子出門去了。”
小翠小竹得了容管家的指示,她們今後只是夫人的人,凡事以夫人為先,所以這兩人已經習慣阿蘿簡單地問,她們仔細地答了。又因為阿蘿現在管着家,她們對府裏的事多有留心。
又是這麽早?阿蘿不免多想,府邸那邊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至于要整天見不到人影。
只是不由她繼續想這些,眼前就擺滿了盤子,樣式多得讓她更沒胃口。除了幾樣爽口的小菜,其餘她是一概不想動。
入伏後的天氣實在太熱了,晚上根本睡不好。阿蘿最近常常起得晚,早飯都是和午飯捏在一起,一頓了事。
桌前正就着小菜喝着豆腐花的阿蘿不禁苦笑,她要是知道傅莳蘿這嬌弱的體質,怎麽也得養個把月再跑啊。真是高估了,不然也不用受這份罪了。
幸好遇到了淩禦寒,若是她獨行,恐怕半路就不知在哪個角落香消玉殒了。
一桌子飯食被收走了,阿蘿正想讓人搬個太師椅到院中央的海棠樹下乘涼,眼前又多了一個骨瓷碗。
阿蘿都不用看,光是聞着甜味,就想捏鼻子遠離,額頭不自覺就皺起來了。
小翠一早便得了淩禦寒的命令,一定要哄着阿蘿把湯喝了,便較勁了腦汁,想了各種對策後,才把湯羹端進來。
“夫人,老爺走前吩咐廚房炖了這碗紅棗羹,也交代了涼透了再端來。”伺候了阿蘿幾天,小翠已經了解阿蘿對食物的挑剔。蝦類不食,酸味的果子不食,這湯裏的紅棗就是其中之一。
紅棗!
阿蘿露出嫌棄的神情,她最讨厭紅棗的味道了。
“先放那吧,剛吃完飯,喝不下。”餓着肚子都不一定吃了,別提這會兒吃了東西。
小翠面露了然,想起淩禦寒出門前的交代,“夫人,老爺說了您喝完這碗羹後,就吩咐容管家套車去街上逛逛。”
那雙給小灰揉肚子的手頓了頓,“不去!”也不喝。
他還搞利誘那套了,她不上套總行吧。可她是真想出去逛逛的,剛來的時候,身體不舒服,出不去。這兩天身體好些了,天氣又太熱。昨天倒是天氣不錯,可她想出去又被攔了下來。
“是。”小翠無奈,夫人不喝她也沒辦法,只好把湯盅端走。
“等等,”阿蘿猶豫了一下,叫住了走到門口的小翠,“既然都做好了,我還是喝一口吧。”
為了外面的廣闊天地,免為其難地喝上一口,她應該是能做到的。只是想很簡單,做起來就難了。
阿蘿勉強吞下一口後,突然說道,“小竹你去請容管家準備,小翠你去幫我拿點新鮮的葡萄來。”
見到兩人出門後,阿蘿抓起小灰,“你不幫我喝了,就斷你三天的肉。”
嗷!
小灰連哼唧都忘了,本能得嗷了兩下。最後在阿蘿的審視下,低下頭,伸着舌頭開始“喝湯”。
她……學壞了……
小灰邊翻着小白眼,邊舔光了湯。呲溜,真甜。
·
阿蘿扶着小翠的手,從馬車上下來,繼而走進一家酒樓。
一同跟來的除了翠竹二人,還有容管家的兒子容安。他們進了酒樓後,便直奔二樓雅間。
容安推開一扇雕刻荷花的木門,“夫人,這是老爺為您定的雅間。”
容安和小竹差不多大,十幾歲的孩子而已,說話辦事卻果斷。阿蘿觀察過幾次,覺得這孩子若是不子從父業,獨自出門打拼生意也能幹出一番事業。
阿蘿站在門口,看着裏面的布局滿意地點頭,有屏風,有桌案,有小榻,同她院子裏的小書房布局相似,一應俱全,不得不承認比一般人想得都周到。
“老爺已經包下這間了。今後這裏不會有別人進來,專供您來此使用。”
雅間成了包間,真是土豪!不過這是對她壕,她很歡喜!
“老爺對夫人真是體貼。”翠竹兩個聽後,立刻露出欣喜的眼神。
她們從小被賣,是幾個月前才被轉賣到這裏的。是見過後宅争寵的,知道女子只有得了夫婿的寵愛才能保住地位,不然只會任人踐踏。
阿蘿不是個有架子的主子,對她們一向寬厚,自然很得人心。這兩個自然是一切為她着想的。
其實阿蘿也沒想到淩禦寒會這般周全,看着那兩個丫鬟帶笑的眼神,阿蘿倒是不好意思了,起身便走到了欄杆前。
這間房的位置确實好,站在欄杆前幾乎能看到一整條街。
永城真大,街道兩旁的商攤布局整潔有序,比起臨淵城要好太多了。這是阿蘿發自內心地感嘆,起碼街上看不到嚣張的地痞惡霸。
然而阿蘿知道,永城此前并非是這樣的。她記得書裏寫着,永城地處邊陲,離京都山高皇帝遠,地方官吏貪污受賄,明着看是富庶城池,實則怨聲載道。
是淩禦寒自接到聖旨後才派人來此整頓的,才在短短三個月內使永城煥然一新。
阿蘿倚着欄杆,望着樓下的街景,回憶着書裏內容,而小竹興致勃勃地講述着三個月內永城發生的變化。
“齊王殿下可真是能人,那個貪官被羁押時,街上擠滿了人,扔了不少菜梆子和雞蛋呢,真是大快人心。”
耳邊絡繹不絕的誇贊,讓阿蘿半喜半憂。
他果然如書中寫得那般能力斐然,可正是這份能力才遭人嫉妒。
阿蘿想到淩禦寒的結局,心頭就像被一塊大石緊緊壓住,喘不過氣,握着欄杆的手指都發白了。
“夫人,您怎麽了?”
小翠扶着阿蘿的胳膊,坐到一旁,又是端茶又是扇扇子,好半天阿蘿的臉色才變好些。
“天氣太悶了,沒事的。”
“既然坐在這裏了,你們幫我講講這街上的鋪子吧。”那些堵心的事,早晚要解決,可阿蘿不想外面回憶,便指着不遠處街角的那座獨樹一幟的建築問道,“那座小樓很別致,是做什麽的?”
“嗯?”小翠小竹沒怎麽離開過府邸,齊齊地回頭看着容安。
容安雖常出門,也只是去固定的幾家鋪子,他也不太了解,只知道那邊是個書院。
書院肯定是小樓後身的那個院落,但阿蘿好奇的是那個小樓。最後還是心急的小竹跑下樓詢問了掌櫃,才得到了答案。
那裏竟然是是書肆。
“書肆。”阿蘿突然想到了什麽,略帶紅潤的嬌容上冉起一抹亮色,“我們去看看。”
·
阿蘿回到府裏時,淩禦寒已經坐在桌前看書等她了。見到他時,阿蘿不自覺地往身後看了看小竹手裏的東西,擺了擺手,“東西放廂房吧,這屋沒地方了。”
“是。”
看着小竹的背影,阿蘿眼神微微吐了下舌頭,才收起表情看着淩禦寒。
“今天出門了?”淩禦寒放下書,笑看着嘟着嘴的她。
“被一碗紅棗羹利誘到了。”阿蘿看見他就想起了那碗紅棗羹,再看看他那微微上揚的眼角,暗罵他是有心計的大尾巴狼。
“小氣鬼,都是為你身體好。總這麽挑食,身體如何能好?”她不肯答應看大夫,他只能吩咐做些補血補氣的讓她吃。不然若真是他猜想的那樣,到時候兩個都受罪。
“看什麽,你要多吃點,身體才能好。北方夏天炎熱,冬天好冷,你這冷熱都不耐受的身體,若是現在不好好将養,冬天有你受得。”
“……”堂堂齊王殿下,怎麽突然老媽子附體了。
這感覺像小時候不愛吃飯,被媽媽追着滿地跑,哄着往嘴裏送。
雖然知道他說的對,可人都是有反叛心的,即便阿蘿這個現實中已經成年的姑娘也不例外。
“冬天屋子裏又地龍,暖和着呢。我最多也是到院子裏看看雪,讓人堆幾個雪人,能有多冷。”說到這,阿蘿突然就笑了。冬天于她不只有寒冷,還有數不盡的快樂。
看着院子裏擺滿了的盆景,阿蘿又慨嘆,“可惜這院子積不了多少雪,擺不了幾個雪人。”
“喜歡雪?”京都不常有雪,偶爾下一場,滿城都是歡喜的聲音。
“不僅喜歡,還想動手堆。”
作者有話要說: 糖回來啦!夏天熱傷風,糖化了。
然後,有一種擔心叫我媽覺得我很嚴重……就醫院了……
其實,吃點抗生素,喝點姜湯,睡一覺就能好……(雖然化驗指标不太好,但讓我多吃點好的,減肥的事放放,我一定很健康的!)
但是為了讓媽媽安心,我還是乖乖地跟着去醫院了。所以更新就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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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抽了,我發了一個小時才發出來的章節,竟然少了好多東西。哭死!